第三章 不是夢

想起外婆捨身救我的一幕幕，此刻，眼角酸酸的，我不顧一切的衝出屋外。

或許只有去大春哥家裡，我才能得到答案。

當我衝出來的時候，腦袋昏昏沉沉的，走在村裡的小路上，此刻村裡的人，都不知道去了哪裡，家家戶戶都空蕩蕩的，很少能遇到行人，即便偶爾遇到，也是行色匆匆。

當我來到大春哥家不遠地方的時候，村民看到我時候先是一驚，然後又搖搖頭，目光中帶著看不透的同情，說道，

「這不是金家的孫子嗎？唉！真是可憐啊！」

這些人的話語中帶著憐憫，聽的我不由一顫。心中的那股不安再次強烈起來，也許是擔心外婆的安危，當別人對我指指點點的時候，我就沖開人群，迅速跑向大春哥家中。

到了大春哥家院子的門前，我就看到一大幫子人把院落圍的水泄不通。

在人群里，有人念著晦澀難懂的咒語，又有搖晃銅鈴清脆聲音傳開。我一擠到院子里的時候，就看到一個穿著藍黑色道袍的中年男子，正拿著銅鈴，邊走邊晃，嘴唇不斷翻動，瑟瑟有聲。

此人，明顯是個道士，頭上豎著羽冠，要不是因為身材太肥，他的這一身打扮絕對能憑天幾分仙風道骨的感覺。

而在他腳下呢，是一具死人的屍體，屍體被白布蓋著，有團團淤泥一般的腐肉，從他身體剝離開來，露出森森白骨。

整個院落中，都是屍水的腐臭味道。

除此之外，屍體上已經被一道道道家束縛魂魄用的紅線捆綁的嚴嚴實實，屍體時而顫抖幾下，似在掙扎。

那紅線一圈一圈的，一直圈到屍體頭頂上方，在那裡連接著一個香爐，香爐之上燃著三根黑香，此時香火已經快要燃盡。

在屍體不遠處，跪著兩人，皆披著白色紗布，淚眼朦朧，隱隱有哭泣聲音傳出。

這二人，我都認識，正是大春哥的父母。

那道士念完了咒語，又從懷裡掏出一張黃色符紙，厲喝一聲，「鎮鬼符在此，上天下界，鬼怪妖魔，一切邪穢，收！」

話語剛落，白布無風自起，那黃符如同落葉緩緩飄向屍體頭顱。屍體猛的顫抖一下，就再也沒有響動，就連那屍臭味，也彷彿淡了幾分！

我驚恐發現，這人正是昨晚追我的鬼怪！

我尖叫一聲，人群紛紛向我看來，起初他們專註於道士作法，並沒有發現我，此刻聞聲，立刻回頭，目光觸及到我的剎那全都惋惜的搖頭！

我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便找到大春哥的一個叔叔，問道，

「李叔，這是怎麼了？」

大春哥，姓李，全名李春華，他的叔叔自然也姓李。

只見李叔嘆了一口氣，但什麼也沒說。

我心中的疑問更深了，開口問道，「這人是大春哥嗎」

我伸手朝躺在地上的屍體指過去。

李叔有些驚恐的瞅著地上屍體一眼，半晌后顫顫點頭，「那是大春子，他死的好慘啊……」

李叔話語傳出，我想起了昨晚的一幕幕，也是感慨萬千。

這時候只見玄清大師猛的一聲大喝，右腳在地上狠狠一跺。

「起！」目光探去，便看到牽引紅線的三根香火猛的升起，直接從香爐里飛出，倒插在大春哥的額頭上。

呈一字排開，隨著一陣嗤嗤聲音傳來時，只看到大春哥猛的一抖，像是活了一樣，嘴裡凄厲嘶吼。

四肢僵硬中如同鐵棒一樣，劇烈反抗，想要掙脫紅線束縛。

這一幕讓四周圍攏的人，紛紛驚恐的後退。只有我還楞楞的站在那裡。

這時候我才知道，昨晚追我的人，不是大春哥，而是附在大春哥身上的鬼怪。此刻，玄清大師施法，這厲鬼終於快要被收服了。

大春哥嘶吼不斷，伴隨陣陣從他頭頂上冒出的黑煙，這種嘶吼越來越弱，最終就要消失不見時，玄清大師猛然大喝，

「在貧道的術法下，一切鬼怪都是虛妄！」

他手中掐決，那粘在大春哥額頭的黃符居然冒出陣陣白煙，最後嘭的一下，竄成一團火苗，直接將屍體團團包住。濃煙如同烏雲，在院落上空翻滾。彷彿夜幕，連夕陽都無法穿透，到最後，整個院落中，只剩下一攤灰燼。

看到大春哥的凄慘模樣，大春哥的母親，終於再也忍不住，哇的一聲，直接哭暈了過去。而大春哥的父親，更是兩眼淚水橫流，這種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感覺，令人窒息。

父母與兒子情深如此，可我自小與外婆一起長大，外婆對我來說，比父母還親，我不顧一切的衝到玄清大師面前，噗通一聲直接跪下，說，「大師，救我外婆！」

我的突然出現，讓玄清有些措不及防，他不願受我大禮，彎腰將我扶起，瞧見我時問道，「你外婆是誰？」

可是話語剛出，他就猛然一頓，目光閃動中，一個勁的盯著我。忽然臉色大變，問我，

「你出生時時，可是天降紅雲？」

我不知所措的點點頭，問道，「怎麼了？」

玄清並未回答，而是點頭繼續問道，「你四歲母親離世，六歲父親又瘋了，我說的可對？」

我茫然點頭，不知道玄清怎麼這麼清楚。這時候，一旁村民也都唉嘆連連，「多可憐的娃，父母歸西了，如今外婆又……可憐啊！」

玄清擺擺手，眾人立刻閉嘴，「你昨晚是不是聽到有人唱著歌謠？」

「是啊！你怎麼知道？」我說道，但是玄清沒有理我，而是繼續問我，

「你是不是也見到了綠色的光！」

我看到玄清面色凝重，便鄭重的點點頭。

玄清這時候才目中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肥碩的大臉一陣顫抖，「是你，原來真是你……」

玄清大師說完這句莫名其妙的話后，幾步就跑到我面前，一把拉住我的手，讓我覺得有些不知所措。

「我？我怎麼了？」

我疑惑的問道。

可是玄清大師接下來的這句話卻讓我頭皮一炸。

他豎著手掌攔著我的耳朵，用讓村民聽不到的聲音說道，「你命中帶血，註定要剋死身邊的人！」

我有些不敢相信清玄的話，但是清玄是個道人，不會騙人。可我仍舊搖頭，即使在我很小時候，我就知道我命中帶血，可我仍舊不敢承認。

我使勁搖頭，「不，不可能！」

玄清頓了一下，仔細的看著我，「那你可知道，你的外公為何會突然失蹤。而你的外婆，又為何會被你的大春哥打死嗎？告訴你，如果不是昨晚貧道無意路過金村，死的可就不止你外婆一人，就是你也得死！」

「什麼?你說什麼？」我驚恐大叫。

「我說你的外公失蹤，你的外婆被鬼怪害死！」

「不，你在騙我！」我凄厲嘶吼。覺得世界都塌了。心裡的那種不安的預感，難道都是真的嗎？

我終於知道，為什麼村民總是一副同情的模樣看著我！

原來……外公和外婆……都出事了。

可我不願承認。

這時候，玄清大師突然抓住我的手臂，我不知道他要把我往哪裡拖。我掙扎，可是面對巨大的力量，我的掙扎徒勞無功。

「玄清老道，你個牛鼻子，你放開我，你要拉我去哪裡！」

我雖然極力的在他手裡掙扎著，可是沒用，我仍舊被他提著進了大春哥家的堂屋裡。

「閉上你的嘴，看吧！」

玄清大師一把給我扔在了地上，差點把我胳膊都給摔折了，我一邊罵罵咧咧的捂著胳膊，一邊打量四周。

我一轉頭，就發現地上鋪了一塊白色的布。白布之下，是一具死人的屍體，硬邦邦的，但是鮮血還在滲出，白布已經被染紅了。

「啊！」我驚恐大叫。

心裡給這牛鼻子老道罵了千百遍，腦子裡不住疑問，你他娘的有病啊，廢了這麼大勁，就為了讓我看看死人？

我想對他大吼，雖然他是有大法力的道士，可我才十一歲，這個年紀，最多只能算是一個小少年，哪裡會想到那麼多。

「你好好看看她是誰？」

玄清冷冷的看著我，語氣突然溫和下來。

我愣了一下，玄清的話，讓我想到了什麼。當轉過臉看清楚那屍體面容的時候，我渾身顫抖了，

「外婆……」這，這是我外婆啊！

看到這一幕，如同雷擊，我不知所措，唯有努力讓自己鎮定，可是有誰能夠理解，一個十一歲的孩童，在面對親人離去時的那種心痛呢？

沒有人能夠理解，就是我自己也都不太明白，我能明白的就是，我的命運與別人不同，我生下來就是一條討債命。反正與我有關的人，都沒有什麼好下場。

我在沉默中，對著外婆的屍體磕了三個響頭，玄清沒有怪罪我之前的無理，他一直在一旁安慰我，我發現這個胖子安慰人還真有一套，幾句話一說，我心中的陰霾居然去了一大半。但是，對於外婆，我心中悔恨卻一絲也沒有減少。

後來，在與玄清的對話中，我終於知道了這件事的來龍去脈。

用道家的術語來說，我昨晚見到死人頭裡的綠光，叫做引魂燈，而那孩童的歌謠，又叫，「安魂種」，但是不管如何，這兩種東西，只要一出現，必定會死人。

聽到玄清這麼說，我心裡就有了疑問，既然那死人溝里冤魂聚集，可為什麼鬼怪只被我一人遇到呢？

這話一出來，玄清立刻給我一個大腦瓜子，「誰說別人沒事，要是真沒事，你的大春哥，你外公，你外婆？這怎麼解釋呢？」

我捂頭訕笑點頭，覺得也對。

可是玄清接下來的話，卻讓我如同五雷轟頂，因為他說，如果不是你，別人也不可能遇到鬼怪！

因為我命中帶血，金村原本陰陽和諧，就算有鬼魂，也會被地氣震住，無法作祟，可隨著我的長大，陰氣漸盛，打破原本的平衡，就在昨晚，這種平衡終於再也無法維持，所以才會出現這一幕！

「那怎麼辦？」一想到以後金村可能都會被鬼怪纏身，我面色蒼白，有些顫抖的問道。

「能怎麼辦？事情因你而起，當然，也要由你解決？」

「我？」我有些疑惑，但看向玄清的目光更加熾熱。

玄清見我如此，並沒有立刻回答我，而是極為裝逼的從懷裡掏出一張符隸，符隸被他拋出，迎風自燃，化作一團火球，點燃了一支煙，深深吸了兩口，緩緩說道，

「以陰克陰！」

我沉思一會，說道，

「是不是就是找一個更加厲害的鬼來克制這些陰魂？」

玄清肥臉一抖，直接給我一個大腦門，「答對了！」

我……操，為什麼答錯了，彈我，答對了，你也彈我！

可我還指望玄清救我呢，我只能憋著怒氣對他笑。

「可我們上哪去找厲害的鬼魂？」

我疑問，只見玄清手指一伸，直接朝我外婆指去。

「什麼？你要打我外婆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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