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顧一白穿了一身白色西裝，在鏡子面前臭美的不得了。

「微微，我覺得我又變帥了，哎。」

林微面不改色，聽著那廝的自誇。

她穿了件素雅的衣服，她看到自己和他站在一起，不由恍惚。

我是誰啊？

小白捏捏她的臉，很正經，你是我的……女朋友。後面三個字說的小聲。

我怎麼不記得？林微嘀咕。

小白拍腦袋，記憶這麼不好。你去美國一年，而且，一年前我們沒有分手。除非……你想分手！

哦。她心裡樂開了花。

不出所料，顧一白比新郎官都還引人注目。林微生了怯意，悄悄退了幾步。

顧一白拉緊她的手，湊到她耳邊，怎麼，還害羞了。

哪有啊。她嘟囔。

林微四處看時，在角落找到了江楓。同顧一白一樣，一身白色西裝，只是添了些清冷。

好久不見，變得更加沉默了。

江楓也看到了林微，眼睛怔忪，然後溫和的笑了笑。

新郎官著黑色西裝，梳著正式的發，臉上始終是禮貌的笑容。

江楓暗暗握了拳，他沒想到，那個小時候承諾說非他不嫁的女孩今天要嫁給別人，他還要看著她走向別人的身邊！他愛她，愛的他都忘記他愛了多久，他一直守護著她，等著寵著讓著，以為老時陪伴他的會是她！結果……呵呵。

果然，人生在世充滿意外。

林微和顧一白牽著彼此的手，目光望著那對新人。

小伴郎伴娘拖著新娘的裙擺，十足的小金童玉女形象。

吳雲挽著李偉的手，轉過頭，看了一眼林微，儘管臉上是開心滿意的笑，林微卻還是看到了她眼角劃過的一絲悲涼。

吳雲又朝角落看，她和江楓的視線撞上。良久，她僵硬的扯扯嘴角，無聲的做了口型，說，謝謝你。

江楓此刻紅了眼，他沒忍住，一滴淚滑落，我愛你。他說。他知道她懂得，她明白，她從來都是那麼的懂他。他眼睜睜的看著她泛了淚花，別過頭。

林微盯著兩人無聲的交流，嘀咕，若是我，也許會和三姐一樣因為命運而低頭，嫁給一個自己不愛的男人。

顧一白聽到了，沒說話，只是更加緊了她的手。

電視劇的戲碼般，兩人交換了戒指彼此親吻，底下的人鼓掌賀電。

華麗過後，林微卻莫名的覺得哀傷。她彷彿置身事外，看著這周遭一切的變化，替他們快樂替他們感傷，卻絲毫不能影響他們半分。

圈外人，真的是無能為力。

林微和顧一白走在昏黃燈光的街道上，天空是帶了絲藍色的黑。深邃，博大。

不時有行人擦肩而過，車子開過來開過去。他們一同沉默。

「明天，我們吃什麼呀。」顧一白百無聊賴，隨意開口。

「早上，豆漿，麵包。中午，米飯，肉，湯。晚上，麵條。」林微盯著地面，簡單回答。

「哦。」

「嗯。」

「你說，如果我們沒有遇見，彼此的人生會是怎樣？」她看看他，實在無聊，問出這個假如的問題。

「嗯，我想想。」他望望天空，認真的思索。「17歲的時候，我高二。我呢，繼續上課睡覺下課睡覺回家遊戲。慢慢的慢慢的就過了一年。」

林微歪頭，「17歲時，媽媽……不在了。我會在Z城的那所高中學習，好好聽課做個乖學生。」

顧一白看了她一眼，接道，「18歲的時候，我依舊該吃吃該喝喝。因為自己的身份嘛，隨便進個還不錯的大學。」

她想了想，笑眯眯，「我依著自己的成績還不賴，也能進個好點的大學。」

他的手放在兜里，懶懶散散，「大學會有好多好多的美女，那我一定會是眾多女生追隨的對象。哈哈哈哈，我找一個漂亮的女朋友。」

她不理會他的自誇，「我還是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如果有可能的話，指不定能有個男朋友呢。」

顧一白嘁，「閨女你這傻樣，誰敢要？嗯？」

林微白眼，太鄙視她了吧。

「我呀，會有好多好多的美女女朋友呢！！」他抱了雙手，嚮往的姿態。

「我呀，也可以有呢！」她學他的模樣。

「小孩子一邊玩去，你看看我如花似玉人見人愛，你呢？嗯？嗯？」顧一白拍她腦袋，一副大人的模樣。

「小白！」林微咬牙，好歹，好歹，寧陽還喜歡她呢==。

「我們為什麼這麼無聊？」他聳聳肩，十分無解。

「不知道。」她低了聲，也無解。

「你看，你媽媽她走了，你還是回來這裡，我還是會遇見你。這，都是註定了的。沒有如果。」顧一白看她，認真的語氣。

林微點點頭，「說的也是。」

「啊！」顧一白張開雙手，閉上眼睛感慨，「生活這般美好，我們何苦追尋那些沒可能的事呢！走，回家吧。」

他牽了她的手，跑起來。

好，回家。我們的家。

拋棄是件很恐怖的事情，對不對？

活了二十多年，卻發現自己活在一個謊言中，然後自己居然是被拋棄的人。難以接受。

顧一白是用很悲涼又自嘲的語氣同林微說，微微，今天，我遇到個女人，她告訴我說，她是我的媽媽，多可笑，我的媽媽不是生下我就死了么。

林微猶猶豫豫，打太極，也許，認錯人了吧。

顧一白沒再說話，靜靜的坐在沙發上。

她看著他，深深的目光。小白他，從來都討厭被拋棄，唉。

某日，顧一白陪著林微去菜市場買菜。她笑話他，什麼時候有這興趣了？不嫌臟么？

他順順自己毛，一驚一乍，呀，我這可是陪你的啊！

好吧。

林微在和豬肉販討價還價，顧一白像個調皮的孩子在她後面吐舌頭。

這人，真是……

「哈哈哈哈哈哈哈，微微，快看，那個人的頭髮好像速食麵，哈哈哈……」他拉她的手，指著前方不遠處一個燙著捲髮的男人笑的直不起腰。

她順著他的手看過去，再看看他，搖頭笑了笑。

顧一白的笑容僵在臉上，他盯著那個高貴的女人走到他們面前。女人打量了林微，再熱情的看著他。

小白，我是媽媽呀，真的是，你看，這是你生下來時我們的合照。女人激動的拿出照片。

女人幾年前去過大院，她想要看看她的孩子，可惜，沒了勇氣。後來，她託人，這才知道顧一白都長成這般模樣了。

林微看她，雖然眉角間有細紋，卻不失她本身的美，高貴雍容。她的嘴唇，和小白很像。只是，臉色有些蒼白。

顧一白冷眼，女士，我想你認錯人了。說完就拉著林微的手走了。

林微忍不住回頭，女人孤單的身影讓她覺得難受，她看到了那人眼中分明的難過。

小白，你……林微猶豫的看他。

顧一白無視她想說的話，今天，我要吃番茄炒蛋，記得做哦！

林微盯他一眼，這傻孩子，心裡明明在意的很，卻裝作無所謂。

張嫂曾經也說過，顧一白的媽媽生下他就死了，現在突然冒出來，任誰都難以接受。

那個女人叫王雪梅，林微第二天出去買菜時，那人拉了她談話。

夏日炎炎，連風都是溫熱的，空氣悶悶，讓人窒息。

王雪梅憂傷的坐在咖啡館的沙發上，桌上的杯子白霧繚繞。你，是小白喜歡的人，對吧。

問句的形式，肯定的語氣。

林微淡淡的看她，不知如何作答，她是他喜歡的人，對吧？於是悵惘的笑了笑。

我生下小白，接到了一個電話，說是我的初……戀方正出了車禍，當時心裡想的就是去看他。你不知道，如果沒有小白爸爸，本來，我是該和他結婚生子的。我們彼此相愛，因為偶然邂逅了顧維邊，他就開始追我，我拒絕了他，他強行……要了我，就有了小白。我恨他，這麼自私！

顧維邊放話說，如果我走一步，就永遠都不要回來了。

小白和方正兩人必須選擇一個，我當時想，小白還有他爸爸作陪，方正沒有任何人，我不去的話，他就是一個人。所以，狠下心，棄了小白。

我留在方正身邊照顧他，我們生活在了一起。一年前他逝世了，我什麼都沒有了，我想到了小白，我還沒見過他，我想要去盡一個母親的責任。

……

所以，你祈求他原諒你接受你？林微喝了口咖啡，淡淡問她。

王雪梅點頭，可他不認我。說著就嗚咽了起來。

那你告訴我，有何用？林微皺眉，咖啡有點苦澀。

小白喜歡你，你開導開導他，也許有用呢。女人熱切的看她。

林微盯著王雪梅的眼睛，是我，我會討厭你外加恨你，可你是他的母親，我，盡量。

謝謝。

所謂愛屋及烏，怕就是這樣了。小白的媽媽，他再不接受，她卻不能去討厭。因為，那個人是他的母親。只要與他牽扯上關係，她不可能無視。

小白小白小白……

顧一白抖了抖肩膀，抽搐著嘴角，「幹嘛？」

我們今天出去吃飯吧！林微難得央求他。

他指指桌上還未收拾的飯碟，這不是才吃過么。

林微汗，哦。默了很久，再開口，我說的是晚上，好不好？

好吧好吧，看在你求我了，少爺我就去了。他搖搖手。

==。

林微不聰明，於是，拙劣的技巧，「小白你先點菜，我去洗手間。」

顧一白怪異的眼神看她，點點頭。

她走到飯店拐角處，靜默的注視著某處。

小白……王雪梅邁著優雅的步子，坐在了他的對面。

顧一白不耐煩挑眉，這死孩子竟然撒謊，回去得好好教育教育她！

幹嘛？

我……女人有些緊張。

有事說有屁放，女士？他手拿著菜單，翻來翻去。

你能原諒媽媽么？女人揪著衣服。

顧一白嗤笑，媽媽？我受不起你的好意呀。

林微遠遠看著兩人逐漸僵硬起來，不由擔心。

隨後不知道王雪梅說了些什麼，顧一白的臉色倒是回緩了一些。

直到王雪梅走了以後，林微才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