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九章 趕屍人

現在這深秋時節的夜晚，寒風刺骨，似乎要侵入骨髓。於是我便有些心軟，不忍心他落魄街頭。

在他走出幾步之後，我出言喚道：「且慢！」

那個叫王遠的年輕人轉過身來笑問道：「請問先生還有事嗎？」

我深吸了一口氣道：「既然如此，你可以在我的屋子裡暫歇息一晚，不過你身後的這個死人可不能放在我的屋子裡！」

聽到這話，那王遠頓時有些為難。

「可是我們趕屍人不能離開屍體太遠，否則與之聯繫的法術就會失去效力。萬一到時候詐了屍，會引來很大的麻煩。而且這一具屍體也不能亂放，萬一引起恐慌也非常的不好。」

察覺到了這個年輕人的難處，我無奈的聳了聳肩說道：「好吧！既然如此，那你就把屍體帶進來吧，不過只能放在門邊，離我的床遠點兒。」

聽到我願意收留它，那王遠頓時顯得非常高興。他連忙轉過身來，向我道了一聲謝，接著又搖動起了手中的攝魂鈴。

隨著他的鈴聲，身後的那個死人也應聲而動，跟在他的身後進了我的事務所。

最終，在王遠那攝魂鈴的指引下，那一具屍體就在門後面站的筆直，無聲無息，宛若一具雕塑。

我招呼王遠在沙發上坐了下來，接著又替他沏了一杯熱茶遞到他的面前，之後就在一旁坐了下來。

那王遠將熱茶捧在手心裡，溫暖著他那已經凍得快要僵硬的手指，不停的向我表示感謝。

因為我從來還沒有見過真正的趕屍人，於是我就和他攀談了起來。

根據王遠所說，他自己是一個新人趕屍匠，換句話來說就是一個菜鳥。

他來自湘西的一個偏遠山村，而他的師傅在那一片是個有名的老師傅，當了一輩子的趕屍人。經驗十分老道，而且也受到了周邊所有人的尊重。

不過我仍舊是對趕屍人這份工作感到十分的好奇。我問王遠，現在如果有人客死他鄉，完全可以在當地火化只把骨灰帶回去就行了，為什麼還會有人專門請趕屍人呢？

王遠抬手撓了撓頭，憨厚的笑了笑，向我解釋起來。

按王遠所說，在他們那邊山中的村落，至今還保留著趕屍的風俗。

換句話來說，如果有人在外地死去，那麼按照當地的規矩，絕對不能火化。而且為了安撫死者的靈魂，必須由趕屍人將他們帶回老家，落葉歸根，入土為安。

聽到這裡，我若有所悟的點了點頭，接著又好奇的問道：「對了，我看你年紀輕輕的，為什麼你的師傅放心你一個人出來接活呢？一般來說像你這樣的新人幹活，師傅都應該全程陪同不是嗎？」

聽到這個問題，那王遠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去了，眉宇之間也籠罩上了一層淡淡的哀愁。

見到他這突變的臉色，我就知道或許有什麼隱情。

果然，王遠接下來，有些哀傷的說道：「師傅他老人家前陣子已經駕鶴西去了，因為我們那塊除了我們師徒二人，就再也沒有別的趕屍匠。所以受到了那戶人家的委託，我只好一個人前往。不過我也在好好努力，在心裡暗自發誓絕對不辱沒了師傅一輩子打拚下來的名聲！」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兄弟，節哀！」

頓了頓，我又問道：「其實幹你們這一行，一直以來給人的感覺還是很神秘的，你們日夜和屍體為伴，難道就不害怕嗎？」

王遠淡淡的說道：「既然幹這一行，那就絕對擁有著比常人還要高的膽量。其實我是個孤兒，小時候若不是師傅收留了我，我早就已經餓死了。」

「正好師傅一輩子也沒有娶女人，雖然我們趕屍人受到村民們的敬重，可是沒有哪家的人願意把閨女嫁給我們。所以師傅他就從小培養我，好讓我繼承他的衣缽。」

聽到這裡，我便頓時來了興趣，於是我問王遠，如果可以的話，能否給我說說當初小時候他師傅是怎樣對他進行培養和訓練的？

因為對於這個神秘的職業，我確實是抱著十分的好奇。因為我收留了他，所以他心中對我感恩，對於我的問題和疑惑他也很樂意向我解釋。

王遠告訴我，在小的時候他的師父，那個有名的老趕屍匠，就會在月黑風高的夜晚，把年幼的他扔到亂墳崗裡面去。

而在那亂墳岡中的某一處，會放著一片用硃砂塗紅的樹葉。他有一整晚的時間把那片染了色的樹葉找出來，如果找不出來，就會受到嚴厲的責罰。

那個時候王遠說他才不過五六歲的年紀，一個人在那黑暗的亂墳岡中呆著，還有遠處的烏鴉傳來一聲又一聲令人頭皮發麻的聒噪，再加上那寒冷的秋風，確實感到非常害怕。

不過一想到他的那個師傅脾氣不太好，如果完不成任務，就會受到嚴厲的責打。所以為了不挨打，他只好壯著膽子在墳地里尋找那片樹葉。就這樣，多練習了幾次，後來膽子也就漸漸的大了。

對於趕屍人來說，除了練膽子，還有其他的幾個素質也必須要具備，還有就是對方向的分辨和掌握能力。

那個老的趕屍匠會讓王遠以一個極快的速度在原地轉圈，轉到頭暈腦脹的時候停了下來。就在停下來的一瞬間，必須在極短的時間內分清楚東南西北，否則，便又是一頓毒打。

因為趕屍匠經常會跋山涉水，並且一個人在野外和死人為伴，孤立無援。這個時候對方向的掌握，就成了他能否帶著屍體回到家鄉的根本，這也是很重要的一點。

而除了膽量和對方向的分辨能力，體力也極為至關重要。

從年幼的時候開始，王遠便每天都要上山下山挑上十擔水，再砍上兩趟柴，且每一天太陽剛剛升起的時候，他便要在那大山之中來回跑上好幾圈，以此來鍛煉體力，磨練意志。

趕屍人經常行走在全國各地，所以體力也至關重要。並且基本上還保留著趕屍習俗的地方，大多都是偏遠的山區或農村，路自然都不好走。

在王遠說這些的時候，我聽得津津有味，時而皺眉沉思，時而出聲驚嘆。

我目光一轉，朝著那站在門后的那具屍體看了一眼，饒有興趣的問道：「那這具屍體也是你們山那邊的人嗎？他是怎麼死的？」

王遠告訴我，這個死去的男人四十多歲了，獨自一人走出大山，去外面的城市打工，在工地上找了一份工作。可是因為一場不幸的事故，導致他失去了生命。

最終，他受到了死者家屬的委託，千山萬水趕到那裡。帶著那個死者還有四十多萬元的賠償金返回大山。

我緩緩的從沙發上站起身來，接著就渡著步子來到那死去的男人面前站定。

只見那寬大的帽檐下，顯露出了一張無比蒼白的臉。那臉色雪白如紙，沒有一絲血色，那雙眸子也緊緊的閉著。

不過他整個人看起來除了臉色蒼白一些，其他的都看不出什麼異樣，簡直就和一個睡著了的人似的。

而且在這樣一個近在咫尺的距離，我卻完全聞不到屍臭。

我好奇的問王遠道：「這個男人死去多少天了？」

王遠告訴我道：「已死去五天有餘。」

聽到這裡，這就令我感到非常的吃驚。

雖然現在的季節是深秋，可是一個死去五天的人，就算是在如此低的溫度之下，也早該發臭了。

似乎是見到了我的疑慮，王遠向我解釋起來。他說每一個趕屍人都會利用那山間的花卉和草藥，自行調配一種香粉。

這種香粉的製作，發源於苗疆巫術一脈。它不但能夠掩蓋死人的屍臭，卻還有一個更加神奇的功效，那就是讓屍身長期不腐不化。

我聽得大為驚奇，目光在那死屍的身上一掃，卻又發現了奇怪的地方。

只見眼前這具屍體他的耳朵、鼻孔、還有眼睛以及嘴巴上，全都塗上了一抹紅。

我就好奇的問他，為什麼要在死者的七竅上抹上這些紅色的東西？

王遠卻說，這紅色的東西叫硃砂，而且是硃砂中最高昂的一種。用這種硃砂堵住死者的七竅，便可以將死者的靈魂，封存在已經死去的身體之中。

如果不這樣做的話，死者的靈魂便會被閻王勾去。沒有了靈魂，便只剩下了一個死去的軀殼，他就再也記不清回家的路了。

正在這時，那王遠又忽然問我一句：「葉大師，請問你知道我們趕屍人這一行有一個規矩，那就是三不趕，你知道是什麼嗎？」

「三不趕？這倒是有意思。」我抬起手來點了一根煙，一邊抽著，一邊琢磨。

半晌后，我實在想不出來，於是便搖了搖頭說道：「這個我倒是不知道，不如你給我說說唄。」

那王遠得意的笑了一聲，說道：「所謂三不趕，那就是有三種情況下的死人我們趕屍匠不會去趕。」

「第一種，那就是自殺的人。既然是自殺，那他的魂魄對於家鄉和這個世界都已經沒有了任何留戀。即便是經驗再老道的趕屍匠，恐怕也趕不動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