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盲心

【58】盲心

「現在詢問一個死人在何處,有何意義?」春花手指在秋水軟劍劍鞘上摩挲,唇角笑意依舊。

明明是極隨意的一句話,落在西江月耳中卻似一道炸裂天雷。

她死死抓住春花禁錮自己下頜的手,指甲驀然嵌入到他手腕皮肉之中,「你說什麼?」

「我說過,他本可不用死。」春花揮手甩開西江月,而後盤膝坐於溫泉池旁,「這一切都因你而起。」

霧氣氤氳,裊裊而上,遮了青年身形。

跌坐於池中的西江月,終顯出一絲狼狽。

她獃獃望向淺淡煙霧后的眼盲春花,心中憤恨猶如決堤之水,她看著他手背上,方被自己掐破的一片皮肉,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逐漸癒合。

春花側耳傾聽,他一雙被白紗遮蓋的雙目似能看清眼前一切一般,「看」向池中西江月,「現在知道害怕了?」

「這便是我要教你的最緊要的一件事——惜命。」春花抬起方才受傷的手放於鼻尖細嗅,他似乎對這味道很是滿意,公鴨嗓的聲音也柔和了幾分,「活著,一切才有機會。」

「我給你三次報仇機會。」眼盲春花言罷,拂袖起身,「你若敢,明日再來找我。」

「若不敢,那便回無翎山,日後休要再讓我見到你。」

癱坐在池中的西江月,一雙靈氣逼人的雙眸,不知何時已蒙上一層淺淡霧氣,她無神地看著那個親手殺死木易的兇手漸行漸遠,最終變成一個微不可見的黑點。

待西江月踉蹌來到寒潭前,除卻一道沒入潭水之中的血指印,便再無其他。

西江月泛著病態白的指尖,輕輕撫過已經凝結的血指印,像是在撫摸那少年的鬢髮一般溫柔。

山風襲來,猖狂撕扯著西江月身上濕噠噠的淺紗衣裙,她卻好似沒有絲毫覺察。

天邊陰雲匯聚,眨眼便已烏雲壓頂,驚雷炸響。

懸崖上。

眼盲春花盤腿坐於激流中的一塊石頭上,用錦帕悉心擦拭膝上一把已無琴弦的七弦琴,動作勝似對待初生嬰兒一般輕柔。

春花身旁,身形欣長的年輕男子身著水月長袍,負手而立,他眉眼間似攜旖旎,雍容且不失清貴。

「多謝師父。」年輕男子說話時,依舊凝望崖下少女。

「常言道,滴水之恩,當以湧泉相報。你倒好,一個謝字就想矇混我這師父。」面覆白紗的眼盲春花,手掌輕輕撫摸膝頭琴尾上一處細微凹陷,甚是心疼道:「當真是可惜了我這把琴。」

「這麼多年了,這把琴究竟哪裡好,能讓師父如此割捨不下?」年輕男子終還是將目光轉向身旁已無琴弦的琴,只見它材質尋常,做工尋常,連琴形亦是街市上的尋常樣子。

春花指尖一遍遍撫過琴尾輕微凹陷,似是有人在自己心口剜了一刀,「那她呢?」

「她不一樣。」

「是不一樣。」春花冷哼一聲,「一個小姑娘,偏偏性子像極了茅坑裡的石頭。」

不知詳細年齡的眼盲春花嘆息道:「我是盲了眼,你卻是盲了心。」

逆風立於懸崖上的年輕男子,凝視懸下那一襲淺紗衣裙,眉眼間看不出喜怒,好似一株遙望守候的玉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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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唐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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