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大破邯鄲

第十四章 大破邯鄲

鄧禹大驚,梟城諸將也大驚,王翰破了劉秀驚天動地的一刀,並將那五彩光團化為碎片,而此刻劉秀和王翰全吞沒於那升上虛空的泥土之中,但是,他們卻發現一人竟乘一隻大鳥自南方的天空快速飛來。

鄧禹從未見過此人,但卻看清了那是一隻巨大的仙鶴,鶴上乘坐著一位老人。

仙鶴以無與倫比的速度俯衝入泥土漫天的戰場之中。

是敵是友,沒有人知道,鄧禹卻叫了聲:「不好!我們快去救主公!」

與此同時,邯鄲城上諸人也看清了這裡的一切,王郎知道,王翰破了劉秀的殺招,更看清了那隻飛入戰團的大鳥,卻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但也意識到可能不好,是以他也大喝一聲:「出城接應太皇!」

天空依然灰暗,電火未散,仙鶴在電光中穿行,以極為優雅的姿態悠然落在那塵土漫漫的丘頂,與王翰相對。

王翰的神情有些微苦澀,在塵土的衝擊之下悠然落地,但目光卻落在仙鶴的背上。

「嘎…」仙鶴一聲長吟,天地與之相合,在奔雷的聲音中歷久不息。

鶴背之上的老者鶴髮童顏,神情肅穆,傲然間卻有一絲倦怠或是一絲慨然。

「七十年沒見了,師兄依然健朗!」鶴背上的老者目光悠然投向王翰,悠然嘆了口氣道。

「是啊,七十載沒見,你還記得我是你的師兄!」王翰也有點感慨地道。

「無論多少年,我都不會忘懷,因為我一直都在等待這一天!」老者深深地吸了口氣道。

「你終於還是等到了。」王翰不無揶揄地道。

「是的,我等到了,本以為過了七十年,我可以不用外人幫便可完成師父的遺願,卻沒想到終還是要別人代我出手。」老者嘆了口氣道。

「因為我是師兄,永遠都是!師父當年不是已經說過,我才是無憂林的第一奇才嗎?」王翰不由得意地笑了起來。

「是啊,不過你此刻傷得不輕,卻已經不是我的對手!」那白須老人淡淡地道。

「你想乘人之危?」王翰怒叱道。

白須老人目光卻投向了那片蓬鬆的泥土,向仙鶴道:「鶴兒,去把他救起來吧。」

「戛戛…」仙鶴高若野馬,大步向那土堆行去,而白須老者卻若輕風一般落至王翰兩丈之外。

白須老者嘆道:「你已經在外停留了七十載,難道還未滿足嗎?你看這戰火燎燃的天下,你心安嗎?無憂林的武功是用來濟世救民的,師兄,你走得太遠了!」

「如果你還當我是師兄,就不要管我的事!」王翰道。

「我當你是師兄,但卻更不能違背師父的意願!我已經六十年不曾返回無憂林了,很想回去!」白須老者無可奈何地道。

「師父說了什麼?」

「他老人家讓我無論如何也要把你帶回無憂林,若是無法帶你回去,那我也就終身休想返回師門。因此,我必須帶你回去!」白須老者肅然道。

「如果我不回去呢?」

「那師弟只好得罪了!」白須老者吸了口氣道。

王翰的目光透出一股冷厲的殺氣,瞪瞪地盯著白須老者。

「師兄被浩然帝炁所傷,更同時為戰神魔氣所侵,半月之內若枉動真氣,只怕內外交煎,一身武功俱廢,是以我勸師兄最好不要出手。」白須老者淡然道。

王翰心中一陣無奈,他自己的傷比誰都清楚。他勝了劉秀,儘管可以殺了劉秀,但是卻也無法不被劉秀所傷,這種戰局確是兩敗俱傷之局,若不是突然有了這樣一個敵人,此刻他必會趁機斬殺劉秀,只是現在他沒有機會。

劉秀的整個身子全都被埋入了土中,那仙鶴極有靈性地將之扒出地面,用巨翅拂去劉秀身上的泥土,如同一個偉大的母親照顧孩子一樣,向昏迷的劉秀口中滴下涎水。

震蕩之下,劉秀悠然醒轉,駭然發現這隻巨鶴,想動,卻渾身酸漲,力道無法使出,而身上竟有十數道傷口,不過在泥土的掩埋之下居然不再流血。

見劉秀醒來,仙鶴振嘶鳴了一下,似是極度欣然。

「你醒了?你先好好躺一下,你的朋友已過來了!」白須老者的目光向快馬趕來的鄧禹望了一眼,極為慈和地道。

劉秀看到了王翰,又看到了那白須老者,不由吃驚地問道:「你是誰?」

「你送信給他的那人!」白須老者淡淡地笑了笑道。

「白家老祖宗?!」劉秀大喜,脫口道。

「咳咳…」劉秀一喜,血氣上涌,立刻咳出幾口鮮血。

白須老者眼中滿是慈和之se,頷首點點頭道:「不錯!你傷勢很重,不易激動。」

「主公…」鄧禹諸人躍身離開馬背,如射出的箭矢般超越賓士的健馬飄落荒丘之上,急奔向劉秀。

仙鶴又鳴叫了一聲,撲哧了兩下翅膀,悠然又走到白家老祖宗的身邊。

「主公…!」鄧禹和卓茂忙扶起劉秀,卻見劉秀並未死去,心中微感放心。

「你沒事吧?」鐵頭急切地問道。

「還死不了!」劉秀苦笑著道。

「我去殺了那老王八!」鐵頭大鐵槳一收,如下山猛虎般躍上虛空,雙手掄槳以雷霆萬鈞之勢狂砸而下。

地上泥土若被颶風激起,捲起沙暴撲向王翰。

王翰神se微變,這光頭年輕人的勁道之猛烈確實讓人吃驚,若是在平時,他對此根本就不屑一顧,但此刻他卻是身受重傷,已無法抗拒鐵頭這一擊。

「叮…」一聲脆響,鐵頭只覺身子一震,如騰雲駕霧般倒跌五丈,這才翻身落地,雙腿卻陷入了泥土中半尺之深。

鐵頭駭然,那股力道來自何方他都沒能看清,竟被擊得暴退五丈!

鐵頭不由大怒,鐵槳一橫,再次疾步向王翰攻去,強大的殺氣和戰意激得蓬鬆的泥土飛濺,以鐵頭為中心,如一條騰舞的惡龍。

「鐵將軍!」鄧禹喝叱了一聲。

鐵頭一怔,硬生生剎住腳步,有些忿然地問道:「鄧將軍難道不要我殺這惡賊?」

「二弟,你回來!」魯青也吩咐了一聲,他卻將目光投向了白家老祖宗,聲音有些發冷地問道:「你是什麼人?」

「魯青,不得無禮,他乃湖陽世家老祖宗白太爺。」劉秀不由得有些虛弱地叱了一聲。

「啊!湖陽世家與邯鄲王家乃一丘之貉,我們何用客氣!」鐵頭更驚。

「老夫並無惡意,王翰便交由老夫帶回無憂林處置吧。邯鄲的大軍很快就要到了,你們還是先回營為他療傷,否則可能會使其傷情惡化!」白老太爺不慍不火地道。

「我為什麼要相信你?今日不除此賊,他日必成禍患!」鐵頭固執地道。

「鐵頭!」劉秀呼了聲。

「主公,他們可是一家人,若是縱虎歸山,後患無窮呀!」鐵頭急道。

「你們還是先考慮自己吧,王郎的大軍已經在五里之外了,若再不走就來不及了!」一個極為柔和而又充滿磁性的聲音悠悠飄來。

眾人聞聲,如沐春風,靈台霎時一片清明。

「怡雪!」劉秀不由得自語道,他對這聲音太熟悉了,一聽就知道發自何人。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一道人影信步穿過塵霧,清爽自然如九天玄女下凡。

沒人看清其罩於面紗之中的面目,但卻沒有人會懷疑這是一個國se天香的美人。

「弟子怡雪拜見師叔祖!」那搖曳的身影來到白老太爺的身前,深施一禮道。

白老太爺欣然一笑道:「看來六十年未回無憂林,尚沒被忘記。」

「師爺她老人家常提起師叔祖,一直乞盼師叔祖能重返無憂林。」怡雪也欣然道。

「妙林收了幾個好徒兒,師叔祖這便可以回無憂林終老了。」白老太爺說著爽朗一笑,目光卻投向王翰道:「師兄,有我陪你,在無憂林中也不會寂寞,我們該走了。」

王翰神se一變,與白老太爺目光相視良久,才長嘆了一口氣,道:「走吧。」他知道今日自己已無路可選,要麼便惟有死於此處,即使是王郎的大軍趕到也改變不了這個結果,沒有人可以將他從這個師弟手中救走。

王翰與白老太爺七十年未見,但他卻知道,這個師弟的武功絕不在他之下,即使是沒有受傷,也沒有穩勝的把握。因此,王郎若是趕到,只是多增殺戮,或許回無憂林才是最好的歸宿。

白老太爺也吁了口氣,一抬手,自指尖竟射出數道五彩的氣柱,擊在王翰的身上。

王翰臉上閃過一絲痛苦之se,但卻撐著未倒。

「你廢了他的武功?」鄧禹吃了一驚,訝然向白老太爺問道。

白老太爺平靜地點點頭道:「在無憂林中是不需要用武功的。」

「不好!有大隊人馬趕來,我們趕緊走!」卓茂伏地細聽,不由大驚道。

「夥計,我們也該走了。」白老太爺一撫仙鶴的背,抓起王翰便飄在上了鶴背。

仙鶴一聲長鳴,振翅悠然滑向天空,背負二人卻無半絲負重之感。

「弟子恭送師叔祖!」怡雪向空中一拜。

「雪姑娘,我們走吧。」鐵頭與怡雪並不陌生,是以並不見外道。

怡雪望了劉秀一眼,吸了口氣問道:「你沒事吧?」

劉秀不由勉強笑了笑,略有些虛弱地道:「我沒事!」隨即又轉向卓茂道:「按原計劃行事!」

卓茂點了點頭,道:「主公放心,屬下明白!」說話間自懷中掏出一個尖型號角,對著天空吹了起來。

「嗚…嗚…」

卓茂的號角聲響起,立刻便聽遠處也連續響起了一陣號角之聲,相互應和。

「好了,我們可以走了!」卓茂說著抱起劉秀,縱身躍上馬背,一抖韁繩便向梟城軍大營奔去。

眾人有的尚不明白怎麼回事,但皆跟在卓茂之後策馬向營中奔去。

王郎在邯鄲城頭遠遠觀望,天空依然陰暗,但冰雹早停,只有零碎的幾道閃電劃破虛空,而在他注視著那土丘之時,卻發現一隻大鳥又升空而起。

大鳥越飛越近,王郎終看清了是只仙鶴,而鶴背之上更隱約有人影,他不由得更是訝然。

城頭的戰士更是驚愕。

「神仙…」有人呼叫了起來,但王郎卻駭然發現自己的父親也正在鶴背之上,神情委頓。

「父皇…」王郎不由得高呼,但仙鶴很快隱入一片雲層之中,消失在視線之外。

「快追,我父皇在上面!」王郎大急呼道。

「皇上,追…追什麼?」一名近衛莫名其妙,不由問道。

「追那隻鶴!飯桶!」王郎憤怒地喝道。

那近衛駭然跪下:「皇上,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還不快去追?!」王郎叱道。

那近衛忙起身,向一旁的其他近衛道:「還愣著幹什麼?快去追剛才那隻仙鶴!」

那些人不由得全為之愕然,抬頭望了望天空,哪有仙鶴的影子?但既是王郎下的命令,誰敢不從?只好像模像樣地備馬向仙鶴飛去的方向追去。

王郎的心跳竟有些快,一種極為不祥的預感在心中蔓延,而此刻,那號角之聲自四面突地響起。

「皇上,大事不好,城軍截斷我軍返城的路線,大司馬中了他們的埋伏!」一名在樓台上觀望的戰士慌裡慌張地來報。

「什麼?」王郎心神大震,立刻登上城樓最高處,果見自四野湧出大批騎兵,向張參大軍的背後圍擊,迅速切斷張參返回邯鄲城的歸路。

「皇上,你看…我們該怎麼辦?若他們兩面夾攻,只怕大司馬有危險!」劉奉擔心地道。

「皇上,我們快派兵去解救大司馬吧?」一旁的城頭守將也急了。

王郎的目光遠眺,梟城軍的兩路人馬合起來三千左右,但因騎兵佔大多數,衝擊力和破壞力極強,同時更給張參與邯鄲戰士一種心理壓力。

張參所領之軍也不過五千,若在兩頭夾擊之下,形式確實甚危,只是王郎不知劉秀是何時在這邊埋下的兩路伏兵,可能是因為天se太暗,而山丘之戰更吸引了所有的目光,這才使得劉秀身邊的將領暗自遣兵,調向兩翼。

王郎額際不由滲出了冷汗,劉秀的可怕之處確實出乎他的意料,居然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安排伏兵。

「劉秀!」王郎一手抓裂身前的大石垛,狠狠地叫出兩個字。

張參在聽到號角之聲時,便已覺奇怪,等他聽到身後蹄聲大作時,回頭一看,卻見兩道高揚的塵埃從他後方迅速自兩個方向合攏,並向他們圍攻而至。

張參意識到不妙之時,已經不及回頭,因為他必須要救回王翰,至少他尚不知王翰已為人帶走。

「殺…」梟城軍大營方向也是金鼓聲和蹄聲大作,大隊的梟城軍在賈復的帶領下向張參急迎而至。

左右兩翼為姚期和叔壽等猛將,梟城大軍呈四面向張參包圍。

王郎軍見此陣勢,立刻內部自亂了起來。

張參知道大事不妙,再也沒心思救王翰,調頭便向邯鄲方向倒殺而回。

斷張參後路的乃是段建、左隆等昔日與馮異一起同來投奔劉秀的眾城豪強,更都是與聚英庄傅俊交好的英雄豪傑。

王郎軍調頭返城,但迎著他們的卻是天機弩的強勢攻殺,雙方還未短兵相交,便已讓王郎的戰士倒下三分之一。

「殺啊…」王郎軍一受阻,身後賈復的大軍也跟著殺至。

張參的五千兵馬便像是鳥啄下掙扎的青蟲,立刻被沖得七零八落。

「張參,投降吧,你今日是沒有出路了!」賈復揚聲高呼,領著數將迅速向張參靠近。

張參此刻也是失去了鬥志,只想殺出重圍,逃返邯鄲,但是梟城軍兵多將廣,想衝出重圍談何容易?

天機弩的力道強猛之極,不過在混戰的情況之下並不敢動用,怕傷及自己人,因此這使張參也多了一份機會。

張參的武功確實超卓,在王郎三大功臣中,僅劉林可與之相比,便是王郎也不過較之稍勝一籌。

張參所過之處,梟城軍也人仰馬翻,若不是段建和左隆兩人趕至雙戰張參,勉強擋了一會,只怕在賈復趕來之前便已衝出了包圍。

賈復趕來之時,段建被打下馬背,但只是受輕傷。

賈復趕至,便與左隆雙戰張參,卻仍無法穩住張參。

段建又爬上馬再戰,姚期也趕了過來,四人共戰張參,這才使張參幾無還手之力。

姚期與賈復武功最強,張參雖猛,但在這四大高手的圍攻之下,也無法佔到絲毫優勢,看著自己的戰士迅速減少,或死或降,張參的心神也大亂。

「轟…轟…轟…」三聲炮響,邯鄲城門大開,劉奉領著一支輕騎迅速殺出城外,直撲張參的戰場。

王郎絕不想看到張參戰死,不只是因為張參乃其義弟,更因張參若死,邯鄲便再無可支撐的大將,那與邯鄲城破又有什麼區別?

此刻,王郎知道劉秀不死也一定身受重傷,若是有張參與劉林在邯鄲城中,尚有一戰的機會,因此他必須救回張參!

劉奉騎兵一出,便聽得城外又是一陣號角之聲,隨即又有一隊人馬自一側殺出,如潮水般湧向劉奉的大軍。

「寇恂在此,何人敢敵?!」一聲有若焦雷般的呼喝自這側沖而出的大軍中傳出。

「耿翕在此,爾等納命來…」又是一聲巨喝,在亂軍之中迅速衝出一名銀盔銀甲的粉面後生,卻殺氣直逼劉奉而至。

劉奉本想去救張參,卻沒料到半道上又殺出這第一支人馬,而且這員小將更是以快得不可思議的速度直接截住他。

劉奉自聽說過耿翕之名,更知道耿翕乃是耿況最寵愛的兒子,不僅是因其英俊不凡,更是因其在燕、幽兩州戰無敵手,更曾在十五歲之時單騎追殺匈奴呼邪單于大將門提都巴兩百里。因此,耿翕雖年紀輕輕,卻早已名振域外和燕幽兩地。

而王郎派去燕幽招降的高手也是被耿翕和寇恂兩人擊殺,因此劉奉絕不敢輕視。

「劉奉,投降吧,小爺便饒你不死,何用給王郎這種無能之輩賣命?」耿翕朗聲道。

「廢話少說,劉奉還沒到要你這黃毛小子教訓的地步,就讓我見識一下你耿家槍法有何厲害吧!」劉奉不屑地道。

「你會後悔的!」耿翕傲然一笑,挾馬疾沖而出。

「駕!」劉奉也一帶馬,衝殺而過。

耿翕一聲長嘯,身子卻自馬鞍射出,如怒矢一般,帶著槍以無堅不摧之勢一直撞向劉奉,槍鋒更幻成了無數點灑落的花雨。

劉奉微驚,卻發現無論自己如何改變方向,都無法避開這一擊,因此他不再選擇閃避,大棒狂掃而出。

「轟…」劉奉身形狂震,卻發現耿翕的槍依然沒有改變方向朝他無孔不入地攻來。

「哧…」劉奉倒滑入馬腹,雙腿夾馬腹的馬蹬,險險避過一槍,卻被挑開了一片戰甲,心中不由得暗叫「好險」!

耿翕不見了,在劉奉翻上馬背的那一剎,他竟沒發現耿翕身在何處,只有耿翕那賓士而過的白馬,以矯健的姿態衝過。

「希…」劉奉身下戰馬一聲驚嘶,劉奉只感壓力大增,整個天空彷彿化成了一塊鉛板壓下,他駭然抬頭,卻發現一桿銀槍自天空中俯衝而下,槍身更挾帶雷霆萬鈞之力,封住了劉奉的每一寸方位。

耿翕一擊落空竟足點馬首騰上了虛空,是以劉奉翻上馬背之時,自然無法看到耿翕的所在。

「呀…」劉奉大吼一聲,也一蹬馬身,挺身向空中迎去。

「轟…」槍棒相交,劉奉竟連連擋了八十一槍才重重墜落。

「希…」劉奉身子跌落戰馬之上,戰馬一聲慘嘶,忍不住那沉重的衝擊力,跪倒在地。

劉奉的身子也因馬身跪倒,歪了一下,而這一歪,劉奉立刻知道不妙,是以極速向一旁狂掠。

「呀…」劉奉的身形不謂不快,但仍未能完全避開耿翕趁虛而入的一槍,在肩頭拖下了尺許長的血槽。

劉奉知道再戰必死,在身形一著地之時,立刻躍身撲倒一名梟城騎兵,策馬落荒而逃。

耿翕身形飄落,正是戰馬奔至之時,是以輕巧地落於馬背,長嘯一聲道:「劉奉,看你往哪裡逃!」迅速張弓搭箭。

劉奉聽得弦響,調頭欲擋,但因一條手臂無法使力,並未能擊中勁箭,座下馬匹中箭倒下,他的身形也隨之仆倒在地。

這一摔也跌得七葷八素,待他欲爬起之時,脖子上已經架了數柄利刃。

耿翕大笑著衝上,呼喝道:「綁了!」

劉奉眼睛一閉,暗嘆一聲,自己一世英名,卻敗在一個娃娃手中。

邯鄲軍見劉奉被擒,哪敢再戰?紛紛慌忙調頭便向邯鄲城中逃跑。

與此同時,王郎在城頭看了更是大驚,他已經折損了李育,現在若是劉奉和張參也失了,那他身邊還有什麼人可用?而王翰也不知被什麼人抓去,下落不明。

最急的還是劉林,眼看著弟弟被擒,卻無能為力,他知道即使是自己下去也於事無補,寇恂乃是燕幽兩州的名將,更是耿況部下第一勇將,其武功之強據傳已不在耿況之下。

劉林也沒有把握勝過寇恂,而在劉秀的軍中還有許多勇將尚未出現,也不知劉秀在城外埋下了多少伏兵,這使得邯鄲城頭的人只能眼睜睜望著城外那不協調的戰事繼續發展。

王郎再看那群戰士竟向城下奔來,顯然是想回城,但寇恂卻尾隨追殺而至,他不由得大驚,呼道:「關城頭…起弔橋!」

「皇上,這些戰士要歸城…」劉林提醒道。

「不行,否則對方必會跟著殺進城,快,快放箭…」王郎狠聲道。

「嗖…」城頭立刻箭如雨下,那些欲返回邯鄲城的邯鄲戰士立刻被射倒一大片。

梟城軍也死傷近百,於是這些人又駭然而退。

「降者不殺!」寇恂大刀一舉,高喝了一聲。

這群邯鄲戰士見城上竟下令射殺他們,不由得人人大怒,哪還會為王郎賣命?立刻拋下兵器。

一時之間,盡數拋下兵器投降。

「弓弩手!」寇恂一揮手,立刻在城外排下一隊盾牌,天機弩射手們迅速蹲下,一時城上城下箭疾如雨。

天機弩的射程遠遠超出普通弓箭,儘管是由下向上射,也不會大失優勢。

眼看邯鄲城門悠然閉上,忽地,城中喊殺聲頓起,弔橋「轟」然垂落。

「殺呀…」寇恂一看機不可失,大刀一揮,立刻領頭向邯鄲城中殺去。

「殺呀…殺…」姚期、賈復也領兵隨後狂沖而至。

王郎扭頭,幾乎氣暈過去,城中殺出的那一隊人馬並非別人,竟是他的親家白善麟與一幹家將。

白善麟竟打開城門,殺出了城外,而斬斷弔橋的人卻是一直都是王賢應親信的祥林。

祥林終於出手了,白善麟也出手了,這些人本都是王郎最信得過的人,更不曾虧待過這些人,卻沒想到最後置他於萬劫不復之境的竟是這些人!

「給我殺了他!」王郎都快氣瘋了,已經顧不了身分,立刻撲向祥林,他絕對不會放過這人!

祥林此刻也正在城頭之上,他斬斷弔橋,迅速擊殺身邊的幾名守卒,見王郎向他飛射而來,哪敢應戰?儘管這兩年他苦練武功,也得了王賢應和王府中許多高手的指點,但僅只是一個普通高手,若與王郎對敵,只怕三招不到便會致命。

事實上,祥林並沒有在城頭苦戰的念頭,也很清楚,如果自己斬斷弔橋不離開的話,那麼便惟有戰死一途,他可沒有劉秀那麼好的武功。

「皇上,再見了!」祥林一扯那懸住弔橋的繩索,縱身躍下城樓。

王郎飛撲上城頭,卻只見那拉弔橋的滑輪飛速轉動,然後猛地繃緊,他伸頭一看,祥林已經離地不到一丈,卻因弔橋的繩子就這樣掛住了。

吊繩本來設計得恰到好處,剛好能及地,而若是繩子到地的話,祥林必落到地上摔死,但繩子卻被祥林斬去兩丈,這才使得他離地一丈多時懸挂於虛空,正是這個緩衝救了祥林一命。

祥林乃是宛城的老混混,一生之中有無數次逃命,他哪會去做真正的傻事?因此,一開始他便算好了逃走的方式。

「再見!」祥林的腳在城牆上一撐,借繩子一盪之力,一個漂亮的翻身落上弔橋。

「射死他!」王郎大吼,隨即搶來一張大弓,但再看之時,祥林已經沖入了城門洞內,與梟城軍一起殺入了城中。

以祥林之刁滑,自然知道王郎是誓欲殺他,若他暴露在王郎的視線中,必難逃其怒箭的射殺,因此倒不如與大軍一起鑽入城內,這樣王郎就無法在人群中找到他了。

在邯鄲,祥林只怕王郎和劉林兩人,其他人他倒不會在意。

「好狡猾的小子!」劉林看著祥林鑽入城門洞,不由得贊道。

王郎氣得都要砸弓了。

「皇上,我們快走吧,再不走只怕來不及了!」劉林勸道。

「你們給我守住!守住!」王郎對城內的守軍高喝,而此時卻有梟城軍已殺上了城頭。

一時之間,城內城外喊殺聲震天,梟城軍在眾多高手控制城門之下,如潮水般湧入。

另外一批則借勾索、雲梯自城頭爬上。

城頭之上已經沒有多少邯鄲守軍,因張參戰死,劉奉被擒,城中之人哪還有鬥志?此刻城門大開,有些人便已經開始逃命,或者在城門口苦戰,反而城頭防守不是那麼緊。

梟城大軍如洪水般湧來,大舉發起進攻,而城中的守軍早已陣腳大亂。

今天所發生的一切都有點離奇,先是天空中降下巨大的冰雹,砸死砸傷不少人,這使得城中官兵銳氣大減。

而在那山丘之上,劉秀與王翰的大戰引得天象大變,那無可比擬的詭異場面更是讓人心神俱飛,這些人親眼見到劉秀的神威,而對梟城軍便多了一份懼意。

張參戰死,劉奉被擒,張義飛領兵出城生死未卜,在一開戰之時,邯鄲城中便減少了一萬餘兵力。再加上王郎下令對返城的戰士施以亂箭,這更寒了邯鄲戰士們的心,削弱了他們的鬥志,此時城門一開,立刻在梟城軍鋒銳的攻勢之下潰散。

王郎不敢戰,他知道梟城軍沖入城中即意味著什麼。

正面與梟城軍硬撼,邯鄲軍尚遜一籌,在兵器的裝備之上,梟城軍有著極大的優勢,而在氣勢之上,梟城軍更是銳不可擋。

王郎心懸父親的安危,現在沒有了這樣一個高手為自己撐台,而十三殺手中的絕殺也慘死,十三殺手已成了過去。

惟一讓王郎感到安慰的卻是他尚有王翰親訓的死士,死去了七人,還有十七人,這些人保他離開邯鄲應該不成問題。

王郎絕沒想到事實的發展竟會到如此地步,當日他在邯鄲拚命追殺劉秀,今日劉秀卻領大軍大破邯鄲,這應了劉秀當日說的話:「他一定會回來的!」

邯鄲城中喊殺之聲不絕,百姓閉門不出,大街小巷,四處都是廝殺的人群,也不斷有邯鄲軍投降,而且是降兵越來越多。

賈復與寇恂讓士兵到處呼喊:「王郎已死,降者不殺…王郎已死…降者不殺…」的口號,城中各處都飄蕩著這種聲音,這使得城中的守軍都弄不清真假,因為王郎確實不知去了哪兒,而且混亂之中,誰也沒注意王郎的行動。在這種情況之下,誰還敢負隅頑抗?那豈不是死路一條?因此,邯鄲城的戰士紛紛投降。

戰局很快便漸漸轉向皇宮和王郎昔日的府第。

寇恂和姚期諸將早已封鎖了各路口,一入城便搶佔了最有利的位置。

段建、左隆、叔壽、賈復諸人則清理城中各處殘餘。

此時鐵頭和卓茂也領大軍趕來。

只怕王郎根本沒有料到他這一逃,加速了城中的戰士投降的過程,使得梟城軍更快地控制了城中的各個出路口,正如昔日王郎封鎖城門追尋劉秀一樣,只是這一次卻沒那麼幸運,因為梟城的數萬大軍足以控制住大局,而王郎最遭的是想先帶著皇宮中的東西逃走,但等他想出來時,皇宮已經被全面包圍了,這一切快得讓他還沒有作好準備。

但是…無論如何,他必須殺出去!是以,在這種時候,他的十七名死士便發揮了作用。

王郎身邊的十七死士,在梟城軍中無人能擋,若以一對一,這些人無一是寇恂的對手,但是這些人卻有十七個,便是天機弩對其威脅也不是很大。

一時之間,梟城軍只被殺得人仰馬翻,竟硬生生被對方殺出了一條血路。

寇恂諸人也大大吃了一驚,這些死士確實極為可怕,便是他也拿這些人沒辦法,但卻絕不想放過王郎,因此他在後面狂追不舍。

王郎心中湧起了一絲無奈,但成王敗寇,這是至理,能怪誰呢?此刻,他只想衝出去,在邯鄲之外,尚有王家的一些產業,只要他能找回父親,就還有可能東山再起。

王翰是他的惟一希望,如果不知王翰還活著,王郎必會留在邯鄲死戰到底,但是正因這份希望使他放棄了鬥志,也使邯鄲的力量潰敗得更快。

「寇將軍,把他交給我!」一騎白馬飛馳而至,卻是白善麟與一干尾隨而至的家將。

「白善麟,你這老匹夫!胳膊肘往外拐,我必不會放過你!」王郎一見白善麟,分外眼紅,不由得破口大罵道。

「怪只怪你是王翰的兒子,怪只怪你是邪宗的宗主,所以,我們註定不能共存!」白善麟語氣平靜地道。

「你…你究竟是什麼人?!」王郎神se大變,大聲問道。

「我乃無憂林外支,任何與無憂林有關的直系和旁系,都絕不可為禍江湖,只能以正義存在!你身為無憂林傳人的兒子,卻是邪惡組織邪宗的主人,因此便註定成為無憂林的叛逆,惟有死路一條!」白善麟長長地吸了口氣道。

「你殺我,你女兒將不會有幸福的!」王郎冷笑道。

白善麟澀然一笑,向身後的人喝道:「死士聽令,立刻給我殺了那十七人!」

「是,主人!」白善麟身邊的一群人木然答道,隨即便如蒼鷹一般撲向那十七名似不知疲倦的王家死士。

「我只想告訴你,白家任何一個人都隨時準備為正義而死。」白善麟淡然道。

「啊…」

白家死士竟全是與敵同歸於盡的打法,只一剎那間,便結束了與王郎死士的戰鬥,他們選擇的方式卻是挨別人一刀,然後破對方一刀,於是,生與死就在一招之間。

所有人都呆了,在長街之上,十七對死士相互凝視,他們沒倒,是因為刀都在對方的身體之中,於是相互凝視如枯死的木雕。

王郎頓時記起了前些日子驚擾王翰閉關的一群人,這一刻,他完全明白了。

寇恂這身經百戰的悍將也為之呆住了,這些慘烈的殺法,確實讓他心底透出寒氣。

這就是湖陽世家的死士,真正的死士,只為主人一個命令,便毫不猶豫地去死,這是一種瘋狂!

王郎也傻了,他本引以為憑的十七位高手,卻在頃刻之間便與人同歸於盡了,這使他一時心中儘是空白。

「給我殺!」寇恂回過神來吼道。

王郎卻仍在想白善麟的那句話:「湖陽世家的每一個人都隨時準備為正義而死…」

鄧禹喚來軍醫仔細為劉秀檢查傷勢,經過馬背之上的顛簸,劉秀又吐了幾口鮮血。

若非鶴涎乃奇世之珍,只怕劉秀此刻早已不省人事了。

王翰的武功之強,比劉秀想象的更可怕,或是這半年多來,王翰也確實下了一番功夫完善自己的修為。

劉秀敗了,在最後一招敗在王翰萬念無間之上。

萬念無間,究竟是什麼武功?劉秀不知道,便是熟知無間劍道的怡雪都不知道,但卻可以肯定這是源於無間劍道。

怡雪自然聽說過,王翰乃是無憂林近百年來資質最佳的奇才,因此在江湖之中混跡數十載,尚無法讓無憂林找到其蹤跡,這樣一個奇才創出一式高於無間劍道的武功並不奇怪。

劉秀並不會氣餒,至少,他重創了王翰!在兩次交鋒之中,他雖然落入下風,但他的進步卻是誰也無法否認的,而且其進步甚至讓人感到不可思議。

天下間能勝王翰的人除了昔日的武林皇帝劉正之外,便沒有人可以做到,而劉秀如此年輕便可以與王翰決戰,這足以將他傳為江湖之中無人可比的佳話。

劉秀的傷確實極重,但被鶴涎保住了元氣,因此並無生命危險。

鄧禹此刻擔心的不只是劉秀的傷勢,更多的卻是邯鄲之戰。

這一戰至關重要,若梟城軍無法攻陷邯鄲,那王郎必死守,如拖上數月,只會嚴重影響逐鹿中原的大計。

鄧禹自然明白劉秀逐鹿中原的決心,否則劉秀也不會這麼急著讓吳漢平定尤來的大軍。

劉秀此舉是看出了赤眉軍很有可能會使劉玄的天下覆滅,如果梟城軍不能在赤眉軍攻下長安之前統一河北,只怕到時候戰局難料,也便很難問鼎中原,是以劉秀才必須加快統一北方的步伐。

任何拖延都可能陷入被動之中,鄧禹也絕對明白眼下的形式,若是他連這個形式也無法明白,那便不配讓劉秀如此看重。

儘管鄧禹知道劉秀出身市井,在混混之中長大,但是他對劉秀那超卓的遠見不得不佩服,從當日姜萬寶與王常打賭半年內破宛城,定南陽,到後來劉秀斷言綠林軍十個月直搗長安,這一切都沒有絲毫的差池,可見劉秀確實深具敏銳的洞察力和超常的遠見卓識。

鄧禹在劉玄手下並不得志,因為劉玄並不是一個擅聽別人意見的人,當然,他並不知此刻坐擁天下者並非昔日的劉玄,而他卻胸懷大志欲助明君!縱看天下,惟他與劉秀相交甚厚,更知其智慧和心胸,這才在賭輸之後誠心前來相助劉秀,因此他對今日的邯鄲之戰寄予了極大的厚望。

怡雪也立在劉秀的身邊,但卻沒有多說什麼,或是根本就沒有必要說什麼。

劉秀疲憊得只想好好睡一覺,臉se有點蒼白,身上十餘處傷口已包紮好,但內腑受傷極重。

直到有人提回張參的首級,送來五花大綁的劉奉時,劉秀依然沒有太清醒地說一句話。

張參被殺,劉奉受傷被擒,這無疑給了鄧禹一顆定心丸,至少可以保證,邯鄲城不再是那般可怕了。

而從這結果可以看出,劉秀那些看似多餘的布置卻是真正的料敵先機,或是對邯鄲之戰早已胸有成竹。

鄧禹不得不服劉秀用兵之奇,怡雪也為之訝然,她並未見過劉秀用兵,昔日僅只是聽說劉秀用兵如神,因此才能夠很快地在北方壯大起來,而她對兵法並不懂,但看劉秀今日在與王翰大戰之時仍能夠掌握全軍的大局,可見其確實是名不虛傳,而她心中也略湧起了一絲愧意。

「你們還不給劉大將軍鬆綁!」鄧禹望了那幾名押回劉奉的戰士叱道。

那幾名戰士忙解開劉奉身上的牛筋。

「讓劉大將軍受委屈了!」鄧禹極為客氣地上前拱手道。

「哼!」劉奉不屑地扭過頭去。

「叫軍醫來給劉大將軍傷口上葯。」鄧禹又吩咐了一聲。

「別假惺惺的,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劉奉冷冷地道。

「我為什麼要殺將軍?將軍乃忠義之士,戰爭只不過是各為其主,並無誰對誰錯和仇恨,現在邯鄲城破,今主王郎已死,將軍與我們之間便已無恩怨,何不坐下來靜心一談呢?」鄧禹很平靜地笑了笑道。

「胡說!邯鄲城豈會破?」劉奉怒叱道。

「事實勝於雄辯,不若我們先於此飲酒下棋,待中軍來報如何?」鄧禹依然很坦然自信地道。

劉奉不由一愕,見鄧禹說得如此自信坦然,他竟不敢應承。

「怎麼?劉大將軍也對邯鄲沒信心了?」鄧禹笑著反問道。

「我為什麼沒信心?」劉奉不服氣地反問。

「那很好!」鄧禹向一邊的護衛道:「設酒,擺棋!」旋又扭頭向劉奉道:「請將軍先包紮一下傷口。」

劉奉一愕,他不得不對鄧禹另眼相看,只看這年輕人的氣度,就足以讓人為之折服。

劉奉望著不語的鄧禹故意以言語刺激道:「怎麼不見劉秀?」

鄧禹只是淺笑道:「主公已領軍殺入邯鄲,自然不在營地,這裡的一切便由我主事。」

「我看是他此刻性命垂危吧?」劉奉試探道。

「呵呵…」鄧禹不由笑了,道:「我家主公雖然年輕,卻經歷了無數次生與死的考驗,領教過無數高手,不就是區區一戰嗎?略受小傷,但又豈能妨礙他上陣殺敵?」

劉奉神se一變,鄧禹的話使他的心神微亂,如果是劉秀親自出手,那麼邯鄲城之破絕不是沒有可能。

當然,如果說劉秀一點傷也未受,那實難讓人置信,受些小傷也正是情理之中的事。

「報…」一名中軍大步行入。

「說!」鄧禹平靜地道。

劉奉頓時心神大為緊張,也不知道這中軍所報會是什麼消息。

「在西南方五里處出現一批敵兵,正快速向我營靠近,人數約五千左右。」那中軍急促地稟道。

劉奉頓時想起了張義飛那支欲偷襲的戰旅,卻沒料到竟在這種時候才到。

鄧禹神se不變,只是淡然向帳中諸將道:「李度將軍領一千人馬在營外一里處伏擊,吳喬喜和尤新二位將軍各領五百人馬自兩翼衝擊,魯青將軍便領一千人馬繞到敵方後防,截住其歸路!」

「末將領命!」李度諸將皆應聲而去。

劉奉神se數變,他不知道張義飛是如何布置的,但看鄧禹如此輕鬆微笑間用兵,倒有點為張義飛擔心起來,他很清楚梟城軍天機弩的殺傷力,若是伏擊,那破壞力是難以想象的。

「劉將軍該你執棋了,不過你的這一條龍快被截斷了。」鄧禹道。

劉奉不由得回過神來,他無法不佩服鄧禹的鎮定,如此年紀卻比一個征戰了數十載沙場的老將還要沉穩,由此可見此人的修養確實有過人之處。

劉奉絕非沒有聽說過鄧禹之名,鄧禹成名之早應是十五歲,那時鄧禹尚在長安求學,乃是京城王孫公子所談論的對象,被許多士大夫謂之為奇才,更難得的是其文武全才,在京城年輕一輩中,並沒有幾個對手,可謂是年輕一輩的佼佼者。

而鄧禹在梟城軍中的地位也日漸尊貴,更是劉秀身邊的軍師,在河北諸戰之中運籌帷幄,極有大將之風,可以排在劉秀眾將之首,其自不簡單。

張卯的神se有些凝重,半晌才道:「這樣恐怕很難引起大混亂!」

「如果我們不作出此決定,只怕根本就無力阻止赤眉軍攻破長安之危,那時,我們一起全都完了。」廖湛苦惱地道。

「我認為廖侯爺說的沒錯,如果我們劫持皇上離開長安,只要能以此法打敗赤眉軍,皇上定會理解我們一片苦心的,天下百姓也會理解我們。」胡殷附和道。

「如果皇上知道了這事,只怕你我幾人都不免人頭落地!」申屠建有點擔心地道。

「此事只有我們幾人和安國公知道,安國公也是全力支持我們,若若事敗,我們還可以去安國公那裡,以安國公的十萬大軍,我們也不懼長安。」胡殷道。

張卯眉頭皺了起來,道:「這事尚有些不妥,皇上除長安兵力之外,還有漢中王與舞陰王、鄭王幾處兵力,若是他們聯手,我們只怕也沒有機會。」

「怕什麼,現在各王自據,根本就沒有閑情管我們,又有樊祟之亂,只要我們行事小心些,必能成功!」廖湛道。

「我們可以再勸勸皇上,讓其放棄長安…」

「皇上在長安享樂慣了,又豈會聽我們的勸告?你沒見皇上在早朝之上一意孤行的態度嗎?」胡殷打斷申屠建的話道。

「是啊,我可不想我們辛辛苦苦打下的山河因一個人而毀於一旦!」廖湛忿然道。

「既然如此,為了山河社稷,我們也只好冒一回險了!」張卯無可奈何地道。

「申侯呢?」胡殷與廖湛的目光不由地都投向了申屠建。

申屠建不由得苦笑道:「我們乃是同生共死的兄弟,既然你們不反對,那我只好跟你們一幹了!」

「這才是好兄弟!」廖湛不由得拍了拍申屠建的肩,贊道。

「朕就猜到他們會有此心!哼,申屠建呀申屠建,你們也未免也太輕視朕了!」劉玄神se微有些猙獰地道。

「柳公公!」

「奴才在!」

「你立刻傳朕密旨,讓杜吳火速帶禁軍包圍這幾個反賊的府邸,一定要把張卯、申屠建、胡殷、廖湛這一干反賊抓住,若是誰敢拒捕,殺無赦!」劉玄肅然道。

「張公公!」

「奴才在!」

「你也傳朕聖旨於李松兄弟二人,讓其封鎖長安所有城門,禁止任何人出入,沒有朕的手諭,任何人都不得開門!」劉玄又道。

「奴才明白!」

「哼,想造反?就別怪朕不念舊情!」劉玄深吸了口氣道。

「報…」中軍再次入帳,卻是渾身浴血。

鄧禹也微驚,但聲音依然很平靜地問道:「如何?」

那中軍的氣息有些急促,但神se間卻極為沉穩,劉奉一看便彷彿已知結果。

「回軍師,敵軍已被擊潰,降一千九百四十人,殺敵兩千,剩下的向邯鄲方向潰逃,魯青將軍正在追殺!」那中軍很清楚地報出數目,沒有絲毫零亂。

「嗯,很好,我會給你們每人記功一件。我方傷亡情況如何?」鄧禹又問道。

「我方有一百七十六人戰死,兩百餘人受傷,但已無礙。」那中軍道。

鄧禹神se一變,責問道:「怎會傷亡如何嚴重?」

「因敵將實在太過厲害,這些兄弟都是在圍堵之時身亡。」

「對方是何人為將?」鄧禹問道。

「張參之子張義飛!」

「難怪,好!你先下去吧。」鄧禹微恍然。

「報…」又一名中軍極速奔入帳中,見到鄧禹便立刻呼道:「軍師,大喜!」

鄧禹訝然,頓也喜形於se地問道:「何事大喜?」

「邯鄲城破,城中守軍盡降,王郎被擒,劉林戰死…!」

「嘩…」劉奉立身而起,卻帶翻了桌几,神se極為猙獰。

那中軍嚇了一跳,不由怯怯地望了鄧禹一眼。

鄧禹心中也暗嘆了口氣,劉林戰死,這是個意外,但心中卻大鬆了一口氣,至少邯鄲已破。

「將軍節哀,戰場之上各為其主,生死總是難免。」鄧禹安慰道。

劉奉慘然一笑道:「罷了,罷了,你們也殺了我吧,不用對我如此假惺惺的!」

「我們需要的乃是將軍這種人才,如今王郎兵敗,我勸將軍良禽擇木而棲,又何用如此?」鄧禹道。

「你們殺了我兄長,今後我們之間便有不共戴天之仇,我劉奉若是降你,豈不是不忠不孝不義之輩?」

「將軍何用如此固執?」鄧禹還想勸。

「鄧軍師好意劉奉心領,梟城軍中擁有如軍師這般人物,我劉奉敗得心服,但絕不是不識大義大體之人,請軍師代我轉告劉秀,希望我家山河能光復昌盛到永遠!」劉奉說完一聲悲嘯,在鄧禹尚未來得及阻止之時,已一拳擊碎了自己的天靈蓋。

「將軍!」鄧禹大驚,一把扶住劉奉倒下的軀體。

劉奉的表情沒有痛苦,以虛弱得只有鄧禹才能聽到的聲音道:「我劉奉…一生…無愧…無愧…天地…」

鄧禹一時怔住了,劉奉就死在他的懷中,他的心有著莫名的痛楚,就是因為劉奉最後一句話。

劉奉死了,但最後一句話卻有著無法抹殺的分量…他一生無愧於天地!

在忠、孝、義面前,劉奉選擇以死來維護自己忠、孝、義的氣節,這給鄧禹心靈的震撼之強是無法衡量的,也正因為這一句話,使得鄧禹成為東漢開國功臣之首,一生皆得劉秀帝業中最親信最得力的功臣。

帳中的其他梟城軍將領也為之震撼不已,中軍們卻傻眼了。

「將劉將軍的屍首厚葬於邯鄲城外,傳令不許傷害劉將軍的家人!」鄧禹悠然放下劉奉的屍體,吸了口氣,不無惋惜地吩咐道。

梟城軍以極快的速度清理了邯鄲城中的一切,並出榜安民,對於百姓在此城之中的損失也加以部分補償。

這些舉措立刻贏得了邯鄲城的民心,而眾敗軍降卒則交由趕回的馮異親自處理。

劉秀是在邯鄲城破之後的第五天才進城的,因其傷勢太過嚴重,不得不在城外休養五天,而讓馮異和寇恂、鄧禹三人將邯鄲城中一切安置妥當后,他入城也便更安全。

劉秀入城之時,已經可以騎馬,因其體質奇特,功力也恢復了四五成,傷勢雖未痊癒,卻也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這幾日梟城軍在邯鄲城中的表現極佳,這使得邯鄲百姓對這個新入邯鄲的主人極為歡迎。

事實上,劉秀在北方的口碑本就極好。北方十幾路大小義軍之中,只有梟城軍的紀律最為嚴明,而且各種曆法使得轄區之內百姓皆能安居樂業,盜賊盡去,軍民互敬。

而梟城和巨鹿、信都三地之間的繁榮更是有目共睹,許多各地百姓在逃難之時首先想到的便是梟城。

在水深火熱中的百姓,又有誰不希望擁有一個真心為百姓著想的明君?又有誰不希望這連年的戰亂早日停止,享受太平安寧呢?

因此,劉秀的崛起使得北方百姓皆渴望成其子民。

梟城軍在邯鄲城中的表現也使邯鄲百姓疑慮盡消,是以百姓主動夾道歡迎,許多人更是欲一睹劉秀之風采。

由於各種關於劉秀的傳聞,使得人們對這個似乎無所不能、勇敢無敵的年輕霸主心儀嚮往。

有些人甚至開始關心劉秀是否娶妻生子,或是可能會娶幾位妻子…

劉秀身邊眾多高手雜在親衛之間以確保其絕對安全。

當然,這都是因為劉秀依然有重傷在身,若是平時,根本就沒必要在人群之中夾著高手相護。

鄧禹諸將親自將劉秀迎入城中。

邯鄲可謂是北方的重城,昔日趙都的遺風尚在,城高牆厚,護城河引清漳水,使得水深河寬,確實是一座堅城。因此,劉秀最先想要的便是得到邯鄲。

若有邯鄲,再得鄴城,便可借之為跳板進軍中原。當然,南端的青犢諸路義軍尚是阻礙。

進駐邯鄲,劉秀立刻收到吳漢的捷報,尤來軍大敗,吳漢斬殺尤來,使尤來軍大部分盡數降服。

劉秀大喜,在重新整合編排諸路降軍之後,此刻的兵力竟達三十萬之眾,而且這些天,每日都有人願意入伍,各路豪強紛紛投效,使得梟城軍迅速膨脹起來。

而此刻劉秀再不遲疑,立刻派寇恂、耿翕領兵五萬直擊高湖、重連,合黃河幫兩面夾擊,他要以雷霆萬鈞之勢一舉將高湖與重連擊潰。

對於遲昭平一直在為他而戰,劉秀心中確實多了許多愧疚和感激。因此,他要儘快擊潰高湖、重連,使得黃河幫與梟城軍順利整合,那時他就可以讓遲昭平留在自己身邊,也正式迎娶這位風雲一時的江湖女強人。

遲昭平確對劉秀情深義重,這一點所有梟城軍的將領都清楚,也都敬佩,也只有這樣的女人才配得上劉秀,才能其成就帝業。

入主邯鄲,劉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拜會姬漠然。他知道此人是遲昭平的義父,更是一代奇人,因此,他第一件事便是拜會姬漠然,並讓其代自己正式提親。

然後,才是處理關於王郎的事,而在這之中,劉秀想到了白玉蘭。

沒有人為難白玉蘭和王賢應,而王郎的其他家人則全都下獄了。

想到白玉蘭,劉秀黯然欲泣,小晴則自梟城趕來早已哭成了淚人。

劉秀害怕見到白玉蘭!他不知自己該如何面對這位昔日情義深重的愛人。

白善麟確實夠狠心,這一點劉秀也不能不承認。

劉秀沒有白善麟那般狠,但是不管怎樣,他仍是要見白玉蘭一次,不管會發生怎樣的結果,也不管相互間會有怎樣的情緒,他總不能迴避現實。

生活是很現實的,現實卻又是殘酷的,如果說這是天命,那便是上天跟他開了一個傷感的玩笑。

小晴似乎明白劉秀的感受,她可以哭,但劉秀卻不能,他是個男人,更是一方霸主,是睥睨天下的一代宗師,許多的情緒他只能放在心中。

「主公!」侍衛極恭敬地向劉秀行禮,在他們的眼中,劉秀不僅是主帥,更是神話。

王郎的皇宮極奢侈,廊橋亭謝,九曲回還,在侍衛們帶領下繞了好遠的路才到白玉蘭和王賢應所居住的地方。

這裡,馮異已下令不準任何人擅自騒擾,而且屋中所需,必須供應最好的。

「你們在外面等著。」劉秀揮手阻住鐵頭、赤練劍和一干貼身相護的高手,淡淡地道。

「主公…」眾人微愕,略有憂心地道。

「不必說了,我知道該怎麼做。」劉秀的語氣極為平靜,他已經學會了如何掩飾自己的情緒。

「可是王賢應…」

劉秀打斷駝子的話,在小院門口頓了一下,這才悠然踏入小院之中。

小院的桃花開得正艷,如天邊的彩霞,春意昂然不可遏制。

小院中是一座極雅緻幽靜的閣樓。

劉秀的到來,讓守在閣樓外的兩名俏婢無所釋從,她們乃是王賢應的婢僕,卻似乎知道眼前這個年輕人就是大破邯鄲、無敵於北方的霸主劉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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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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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大破邯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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