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飆風戰騎

第一章 飆風戰騎

昆陽一戰,天下各路義軍的士氣都大振,看到了更大的希望,這決定性的一戰更被天下之人編成了神話一般,於是這一戰之中的主要人物全都成了天下義軍的楷模,而林渺不是綠林軍中人,卻立下了可以與劉秀並肩的功勞,則更是無人不誇。

黃河幫的人自然也重英雄,所以他們尊重林渺,更何況林渺又是遲昭平的心上人。他們尊重和愛戴他們的幫主,因此在他們心中,也只有林渺這樣的人物,才配成為他們幫主的男人。

另外一個原因當然也是因為梟城軍和信都軍對黃河幫的照顧,三支力量之間的關係日漸密切,使得黃河幫根本就沒把身為梟城城主的林渺當作外人看待。

重返平原,林渺自然是極為歡快,再見遲昭平,只覺其清瘦了許多,但顯得更堅強,更有一種無法言喻的味道,冷靜而大方,深邃而略顯嬌媚…看得讓林渺微有些心痛。

遲昭平終於等到了林渺返回,懸著近四個月的心終於落了下來。在沒有林渺任何消息的日子中,她甚至流下了淚,但她從不在外人面前落淚,她是個女人,但她更知道自己是黃河幫的幫主,是一支萬眾組織的首領,生離死別的日子總是讓人揪心。不過,今日終於盼得雲開見日出,是以其中的歡快是外人所難以言述的。

在沒有人的清靜之地,遲昭平與林渺沉默了近一炷香的時間,這期間,遲昭平只是托著腮痴望著林渺,後來林渺終於紅了俊臉,這才扯起了話題,將這一路上所遇之事都講了一遍,只聽得遲昭平也跟著心驚肉跳,然後便小女兒態地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這一天是完全屬於他們兩個的,沒有人來打攪,都極為知趣地遠遠避開。

直到天黑,兩人這才牽手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之中,因為所有的人都在等著他們二人參加一場專為林渺安返的慶祝篝火晚會,整個平原城都為之震動,為之振奮。

這一晚,林渺和遲昭平都醉了,太高興,又有太多的感慨。

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林渺才睜開眼,但第一眼便看到了遲昭平。

遲昭平身著一襲潔白的長裙,便坐在他的床頭,含笑望著他,眼中透出醉人的溫柔,彷彿這樣看著他也會是一件極為幸福的事。

林渺搖了搖頭,昨晚喝得太多了,以至於遲昭平什麼時候進來的都不知道。

「你睡覺的樣子像一頭小豬!」遲昭平不由得笑著道,眸子中閃過一絲歡悅的光彩。

林渺不由得也笑了,反問道:「你要不要像另一頭小豬?」

遲昭平故意抬頭想了想,道:「如果另一頭小豬不打呼嚕,不說夢話,我願意!」

林渺不由得坐起身來,訝問:「我打呼嚕說夢話了?」

「是啊!」遲昭平點頭道。

林渺審視了遲昭平一會兒,笑道:「好哇,昭平什麼時候也學會了說謊?看你樣子也只是剛來不久,這麼一會兒怎麼可能聽到我說夢話呢?何況我可是從不打呼嚕的!」

遲昭平不由得白了林渺一眼,嬌嗔道:「這麼快便被你識破了,看來你的酒意真的是醒了,快穿上衣服,今天會有重要的客人要來,我想你陪我一起去見他!」

林渺望了一下自己光著的上身,忙用被子蓋上,「嘿嘿」一笑道:「你怎就不臉紅呢?」

遲昭平忍俊不住「撲哧」一聲笑道:「你才要臉紅呢!不就是沒穿上衣嗎?我早在幾個月前就看了,為你療傷七日,那時你什麼都沒穿也沒臉紅過!」

「啊…」林渺頓時臉頰發燙,搔了搔頭,才道:「這不公平!」

遲昭平不由得再笑了起來,如萬花齊綻,滿室春意。

林渺不禁看呆了。

平原的貴客,是獲索軍的大龍頭獲索與其八大鐵衛。

獲索軍佔了黃河與濟水之間平原地帶的大部分面積,東至海濱,其實力絕不弱。在河北諸路義軍之中也頗有聲望,有數萬之眾,比平原的黃河幫更強,但是他們卻沒有黃河幫這麼好的機緣,巧奪了平原城為基地。

平原城向來是兩河之間平原之上的亮點,富平軍和獲索軍都對之有野心,但是他們也知想得到此城絕不是易事。因此,只好放在心裡。

獲索、富平、遲昭平這三支義軍平日里看上去似乎很和睦,二人對遲昭平尤其好,誰都知道遲昭平是未嫁之身,如果誰能得到遲昭平,那不僅抱得美人歸,更是得到了整個平原城和整個黃河幫,這也是一種極度的誘惑。

不過,近來,遲昭平與林渺太過親近的事早就傳到了他們耳中,因此與平原之間的關係顯得生疏而尷尬。

今天,獲索再一次前來平原,只帶來八大鐵衛,卻不知是所為何事。

林渺與遲昭平並肩迎出府門之外,而獲索已與八大鐵衛自馬上翻落。

「獲大哥遠道而來,小妹未能遠迎,還請大哥勿怪!」遲昭平極爽快地上步而前,向獲索微欠身施禮。

「小妹清減了許多,是不是城中俗務所累呀?」獲索打量了遲昭平一眼,也故作豪爽地笑了笑,上前與遲昭平並肩,笑完再抬頭之際,卻發現林渺正立於台階前。

「久聞獲大龍頭威名,今日一見果氣宇不凡,林渺真是幸會了!」林渺一抱拳,悠然笑道,語氣頗為誠懇。

獲索一聽眼前這年輕人竟是近來名動天下,而且極得遲昭平好感的年輕人,不禁多打量了幾眼,才強作歡顏道:「想不到林城主也在此,今日城主威名可謂是響遍了神州大地,該說幸會的應該是在下才對!」

「大哥何用與他客氣?都是自家人。」遲昭平故作坦然地道。

獲索的神se一變,他不明白遲昭平口中的「自家人」是什麼意思,隱約中他似乎意識到什麼,問道:「小妹此話何意?」

「你是我大哥,他是我最好的知己,大家自然是一家人了,難道大哥不想在北方結成一片天嗎?」遲昭平坦然自若地道。

獲索一聽,不禁朗聲笑道:「小妹說的是,自然是一家人,能與梟城軍和林城主這樣的英雄人物成為一家人,我又怎會不樂意?」心中卻暗感酸酸的,他又不是笨人,又怎聽不出遲昭平話外之音?不過,遲昭平左一句大哥,右一句大哥,叫得那麼自然而親切,也使他感到心中稍稍欣慰,而且遲昭平這不將他當外人的態度至少在大多數人面前做得很好,給足了他面子。至於遲昭平心中在想些什麼,卻是他無法洞悉的,但他卻知道,這個女人不僅美麗,而且精明強幹,想在她身上打主意是一件極難之事。

「能與獲索軍聯合,這北方應該有更大的一塊天空在等著我們,我們入內再敘吧!」林渺也笑了笑道。

「請!」獲索仍顯得很客氣,不過,此人確頗有大將風度。

廳內早已布置好,不過,並不是在議會大廳,而是布置在一個小廳之中。遲昭平坐於主席之上,林渺與獲索一左一右地坐於客席上。小廳之內沒有外人,就三人和三名斟茶水的婢女,氣氛顯得很輕鬆。

遲昭平並不喜歡那種很莊嚴的環境對待賓客,這一點獲索早已經習慣,因為他每一次前來,都是在小廳之中只幾人私談,除非有重要的事需議,那才會召集幫中眾長老。

「大哥有數月未來平原了,是不是近來很忙碌呀?」遲昭平悠然問道。

「近來確實有點忙,天下局勢如此動蕩,怎會輕閑?軍中俗務每天都要處理一大堆,是以一直都抽不出時間來看小妹!」獲索乾笑一聲,旋又對林渺道:「我真羨慕林城主,身在江湖之中四處遊山玩水,梟城卻能一派繁榮,日象更新!」

「龍頭過獎了,林渺只不過是不知輕重,不過我也確實應該慶幸,因為我有那麼多的好朋友,好兄弟,有他們為我打理梟城,我自然可以放心地四處閑逛了!」林渺不置可否地道。

「好朋友、好兄弟?」獲索一怔。

「不錯,如果只是我,即使累死累活也難成什麼氣候,只有大家齊心協力方能有所成就。這些日子來,林渺確實是偷懶了…」

「我倒不覺得,城主此行已是名滿天下,誰不知道梟城城主之名?只要城主的名字在,便沒有人敢亂打梟城的主意!城主這些日子的所作所為也是功勞不小呀!」獲索打斷林渺的話道。

「大哥今日前來,可有什麼要事?」遲昭平似乎並不想讓兩個男人爭下去,直接問道。

「有!昨日王郎向我來信,他說他乃成帝之子,為劉室的真正後人,讓我與他聯兵共復漢室山河,將來可給我王侯之位!」獲索道。

遲昭平一怔,不由得冷笑道:「他是成帝之子?這豈不是一大笑話!他還真能瞎編,難道大哥相信?」

「我當然不信,但卻有很多人相信了。近來,他的實力大增,趙魏二郡之地已在他的掌控之下。如今他的目標是馬適求,但遲早會輪到我們!」獲索道。

「這麼說來,他這麼做只是想穩住大哥,讓大哥不在後方拖他的後腿了?」遲昭平眼珠一轉,反問道。

「我想也是,我來,就是要與小妹商量,趁他在前方攻打馬適求,我們不妨在其背後繞襲,讓他疲於奔命,說不定還可以撈點便宜,或是將我們的力量向河北擴展!」獲索道。

「大哥想聯手對付王郎?」遲昭平問道。

「不錯,聯手,我們可以在王郎首尾不能兼顧之時殺他個措手不及,若能奪下邯鄲更好,不能奪邯鄲,至少也可到魏境分一杯羹!若能得鄴城,那我們豈不是更好?」獲索有些異想天開地道。

林渺不由得笑了,反問道:「大龍頭認為馬適求有那份能耐能完全牽制住王郎嗎?」

獲索道:「馬適求並不是人單勢孤,有你們信都軍暗中支持,王郎也不見得能討到很大的便宜!」

「但他也不會讓人有機會偷咬他的屁股,別忘了高湖軍和重連軍也同樣對我們虎視眈眈,如果我們勞師遠征的話,高湖、重連若也對我們來個出其不意,只怕此去是有去無回了。」林渺淡然道。

「哼,高湖軍也許會幫王郎,但重連軍與我軍交好,他只會與我們對付高湖。我們若破了王郎自然也有重連軍的好處!」獲索道。

「大哥肯定重連軍會幫我們?」遲昭平也微惑地反問道。

「那當然,重連一向與我關係不錯,而他對王郎的不滿已是不可否認的,我只要寫封信去,保證他可以纏住高湖軍!」獲索自信地道。

「據我所知,重連軍和高湖軍向是同氣連枝,不知他們是什麼時候產生矛盾的?」林渺不置可否地道。

「他們是面和心不和,高湖軍一心向王郎,而重連軍則不願意屈居人下,所以,他們並不是真的很和睦,只要曉以利害得失,重連軍自然會和我們站在同一戰線上!」獲索頗有耐心地解釋道。

「那大哥可有與富平兄商量此事?若只是我們兩軍出戰,力量恐遠遠不夠!」遲昭平遲疑了一會兒道。

「我自然要找他商量,要有他的支持,我們才能共同進退!」獲索道。

「我想問龍頭,若三支義軍聯合,能出多少兵馬遠征?」林渺淡淡地問道。

「至少可以派四萬人馬!」獲索道。

「但是只魏郡便有兵馬三萬,趙國兵馬更多,王郎部下至少有六萬餘眾,若大龍頭要征魏郡,那麼糧草將屯積於何處?還有一個問題便是東郡的官兵會有何反應?還有濮陽、館陶諸地的力量,他們又有何反應呢?」林渺反問道。

獲索一時怔住了,他倒沒有想過東郡和館陶。

「其實,我覺得攻打王郎是不現實的,我們倒不如直接攻打高湖軍。一來因為距離近,軍備糧草容易運轉;二是因為高湖乃王郎的爪牙,若除去其爪牙,也等於是傷了王郎;其三是減少了高湖對我們的後顧之憂;其四,有重連軍在其中支持,必可出其不意而得意想不到的結果;其五,若降高湖,則可與巨鹿的馬適求連成一片,形成一個穩定的聯盟,到時候即使王郎想回頭對付我們,也難以成事,我們又何必舍近而求遠呢?」林渺淡然道。

獲索又一怔,仔細打量林渺一眼,道:「高湖軍只怕沒那麼容易對付…」

「哈哈,大龍頭認為鄴城比高湖軍好對付嗎?」林渺不由得笑了起來,反問道。

獲索臉se一變,惱問道:「城主此話是什麼意思?」

「我並沒有特別的意思,我只是希望能夠一舉而定,不走太多的彎路,少擔一些風險。當然,我的意見僅作參考!」林渺道。

「久聞城主極善以少勝多,用兵奇詭,如果城主有四萬大軍去攻打魏境的話,該如何進攻呢?」獲索似乎有點固執地想攻打魏郡。

「若我有四萬大軍,一定不會先去攻魏境破鄴城。若要破魏境,我便會先破館陶,以館陶為跳板,屯軍積糧,而無後顧之憂,這才對魏境邊城逐個擊破,再包圍鄴城。這樣或許不太難,但一定需要時間,沒有一步登天的可能。現在的戰爭已不像春秋戰國時期,國無界,疆無邊,直搗黃龍,現在處處堅城,若深入敵後不能速戰速決,迅速取敵,必會身陷絕境,而不得破出重圍,甚至是全軍覆滅!」林渺肅然道。

「時間?」獲索眉頭一皺道:「如果我們詐降王郎…」

「這樣則更不可取,以王郎之精明,一個不好,反會弄巧成拙!」林渺道。

「大哥真的要破王郎嗎?」遲昭平正容問道。

「當然!」獲索肯定地道。

「為什麼呢?」遲昭平再問。

「只是覺得他必是北方的威脅,而且若能向河北擴展,這不正是我們的願望嗎?」獲索道。

「是的,不過,小妹覺得黃河幫的實力尚有不及,所以並無北伐之心,如果大哥要遠征的話,我只怕無法滿足大哥的要求了!」遲昭平說得很直接。

獲索臉se微變,深深打量了遲昭平一眼,眸子里閃過一絲怪異的神彩,道:「難道小妹根本就不支持我們的發展?」

「我不會拿兄弟們的生命作賭注!如果支持是這樣不考慮任何利害關係的話,那我選擇不支持!」遲昭平肯定地道。

獲索笑了,笑得有點冷,道:「既然小妹不支持,那我便只好去找富平軍商量此事了,我希望小妹能想好!」

「我也希望大哥三思而後行!」遲昭平道。

獲索神se微有些冷峻。

「我們又何必談這些不開心的事呢?相信大龍頭遠道而來,也應該餓了,不如我們先去用膳,昭平已為龍頭設宴洗塵!」林渺轉過話題笑道。

遲昭平也跟著附和一聲,獲索的臉se這才稍緩了下來。

六月,已是盛夏,漠外的驕陽極烈,尤其是在黃沙之中,地面上反射出來的光極為刺眼。

戰馬的四蹄掀起滾滾塵末,有點嗆人,所幸,小刀六知道這片沙漠並不是很寬闊,僅有兩百餘里,然後便可抵達一望無際的大草原了。

在沙漠之中行走並不太容易,不能任意馳騁,因為他帶到漠外的貨物並不適合在沙地之中運行。

看著任靈一邊抹汗,一邊用手擋住陽光的樣子,小刀六便有點想笑。

兩百里的沙漠一般來說不會太難以忍受,小刀六聽這裡幾個曾經在匈奴當過奴隸的戰士說,他們曾到過烏孫,而在極西的那個地方有一塊無邊無際的沙漠,比這漠外的草原還要大,走進去便只有黃沙相伴,找不到一滴水,那種沙漠才叫真的可怕。不過,那幾個人便是在那裡逃出匈奴人的手心,只是一百多奴隸兄弟能活著出來的僅只有幾人,余者不是餵了禿鷹,便是餵了狼群。

這片沙漠,小刀六已不是第一次走過,就在兩月前他便走過,當時只覺得挺好玩,挺新鮮,因為他們擁有足夠的水和糧食,早在出發之前便已經將一切都準備得很妥當。因此,在有備無患的情況下,他只當是旅行。

按照小刀六的計算,在前面二十里地應該有一個小鎮,一個在沙漠里極為簡陋的小鎮,但卻是一個很好的棲身之所,至少比露宿沙漠面對狼群要強多了。

「不可以歇一會兒嗎?」任靈確實已經有點受不了,從早晨出發到現在已近黃昏,她連一棵樹都沒有見到,最幸運也只是看到幾棵帶著灰se的小草,稀稀落落的連半點生機都沒有,這使她的眼睛都有些累了,又熱又渴,讓她這從未吃過苦頭的大小姐確實是受不了。

「就受不了啊?這片沙漠還要走十多天才能到盡頭呢!」小刀六故意誇大其詞道。

「啊!」任靈頓時心都涼了,一臉苦相地道:「那就不能快一些嗎?我想找個地方洗澡!」

小刀六和蘇氏兄弟不禁都笑了起來,女人就是女人,在這種時候最先想到的便是乾淨。

「那可就難了,這沙漠之中想找喝的水都難,更別說洗澡了。」小刀六故意道。

「那匈奴人就不洗澡了?」任靈訝然問道。

「他們一般一年洗一次,有的好幾年才洗一次,你沒見他們一般都比中原人壯嗎?那是因為他們身上所積的污垢太厚了!」小刀六煞有其事地道。

一旁的飆風騎戰士們聽了,也不由得都笑了起來,可是任靈沒笑,她反而怕了。她害怕要是讓她幾個月不洗澡,那她都不敢見人了。

小刀六見任靈怔了半晌不說話,故意激道:「怎麼?你怕了嗎?早就告訴過你,叫你不要來,可你偏不聽。要是沒來,說不定此刻正和你三哥在河邊釣魚呢!」

「去你的,少給我嚼舌,本姑娘從來沒有怕過,跟他一起釣魚有什麼好稀罕的?他身邊那麼多女人,才不會理我呢!」任靈沒好氣地道。

「小丫頭也知道吃醋…」

「啪…」小刀六一句話還沒說完,任靈的馬鞭便已抽在了他所乘坐的馬屁股上。

戰馬頓時捲起一溜黃沙沖了出去。

「你好小氣呀,難怪你三哥不和你釣魚,哈哈哈…」小刀六不由得大笑。

「死六子,我剝了你的皮!」任靈大惱,也一帶馬韁追了上去。

蘇氏兄弟不由得微微錯愕,怕二人有失,也忙跟了上去,飆風騎的一百五十名戰士則依然帶著貨物慢行。

原本五百飆風騎戰士有一部分尚留在關內打點一切的後備工作,而另外一部分則由蘇棄和東郭子元帶著先去匈奴弓盧水畔購買戰馬,只待小刀六去,便易貨成交。因此,此行小刀六身邊只帶了一百五十名飆風騎戰士。

當然,這些人對於這荒無人煙的塞外來說,已經夠多了,許多馬賊也就只那麼數十號人,大股馬賊也不過幾百人,因此,相比較起來,小刀六身邊的這些精銳力量已經足夠自衛了。

不過,若是到了大草原之上,與那些居於草原上的部落相比,他們確實尚顯單薄,但這些人卻是經過精心挑選、強化訓練而出的,無論是單個行動還是集體行動,這些人都有著極強的殺傷力。

小刀六並未帶緊馬韁,只有二十里便可以抵達那座小鎮了,他的人只要半個時辰便可隨他之後來到這裡,是以,他可以放心地先一步趕到小鎮之上。

「那是什麼?」途中,任靈望著前方豎在沙漠中高大的灰褐se的巨物,不由訝問道。

小刀六望著那高大如土丘一般,卻有些破敗的建築,笑了,道:「那是城堡!」

「城堡?難道這便是到了匈奴的管轄之地?」任靈有些吃驚地問道。

「難道你還以為自己是在中原?」小刀六反問。

任靈微沉默,再反問道:「是城堡,那便是說有洗澡的地方了?」

小刀六無可奈何地苦笑著搖頭,他真的不明白,女人難道將乾淨看得比生命更重要?為什麼就沒想到,城堡之中或許會有人要她的命呢?

不過,小刀六隻是笑了笑,並沒有說太多的話,遙遙地望著那城堡。

「你怎麼了?怎麼不說話?」任靈有些惑然地望著小刀六問道。

「你就沒想到城堡中的匈奴人會把你殺了熬湯喝嗎?」小刀六突然反問道。

任靈一怔,隨即笑道:「我不怕!」

「為什麼?」小刀六訝然反問。

「因為你不會讓他們得逞的,你會保護我的!」任靈狡猾地一笑道。

小刀六不禁再次苦笑,說來說去他還是被任靈算計了。回過頭,他發現蘇氏兄弟遠遠地跟著,並不太過靠近,顯然是給他們留下自己的空間,抑或是害怕任靈將氣撒到他們頭上。但不管怎麼說,這兩人倒是做事極細心,小刀六就喜歡這種細心且懂得做人的人。

「走吧,我們先入鎮。不過事先提醒你,這個小鎮上什麼樣的人物都有,你最好把對我的脾氣不要發在別人身上,否則只怕會有你頭痛的!」小刀六叮囑道。

「是你頭痛還是我頭痛?」任靈壞壞地一笑,意味深長地問道。

「好,好,是我頭痛,我只望大小姐幫幫忙,這總該可以吧?」小刀六忙道。

「這還差不多!」任靈勝利地笑了笑。

走入小鎮,小刀六才知道自己錯了,因為小鎮之上根本就沒有人。

上次他來的時候,這小鎮入口的兩條滿是黃沙的大街擺滿了各種各樣的物品,那些小販有的是從中原而來,有的是自其它的部落而來。物品中有時還可見到一些平時難以見到的寶物,不過寶物的擁有者大多都是關內的大盜,他們把搶來偷來的東西送到關外出賣,這樣便不用擔心讓人知道是他們偷的,也有些是從死人墓里掘出來的寶貝。

干掘墓勾當者大有人在,因此,很多古器之類的往往中原看不到,而在這裡卻能夠找到。是以,第一次小刀六來到這地方,也感到極為驚訝,但這次卻不同。

兩道的兩邊很冷清,只有幾塊爛羊皮和爛不掉的羊毛之類的雜物,偶爾見到幾個破爛不堪的竹筐,場面極為慘淡蕭條。

在這小鎮之上找不到磚和瓦,只有以土築起來的土坯,屋頂也是築起的土坯,偶有幾扇木質的門窗也顯得破爛,只能用帘子遮掩。

這是沙漠之中特有的風光,面對風塵,沒有什麼磚瓦比這種土坯房子更好,冬暖夏涼,樸素簡潔,極具沙漠的特徵。

「怎麼一個人都沒見到?」任靈很驚訝地問道。

小刀六也不知該怎麼回答,他也無法告訴任靈這些人都到哪裡去了。

「我也不知道,我上次來這裡時不是這樣的。」小刀六隻好無可奈何地道。

「是不是因為匈奴戰爭,這些人都逃掉了?」任靈猜測道。

小刀六笑道:「這裡距匈奴還遠,他們又何必逃?要打仗,匈奴人也不會打到這裡來呀!」

「哦?」任靈似是明白了一點的時候,小刀六已經下馬,將馬韁拋給任靈,自己卻徑直走到一個土坯屋外,敲了敲門,無人應聲,便信手推開,不禁大吃一驚!

只見土坯屋中,竟是一具小孩和女人的屍體,女人的屍體赤裸著,地上一灘乾涸的血跡,下身一片狼藉,死狀極慘,顯是被許多人強暴至死。

「有人嗎?」任靈不知情地問道。

「沒,沒,沒有人!」小刀六掩不住心中的憤慨,心坎如挨了一刀般,答話時竟失去了平日的自若。

「幹嘛吞吞吐吐?你又沒做什麼虧心事,裡面有什麼東西呀?」任靈見小刀六的表情極為古怪,說話也語氣不對,不由惑然,也跳下馬來就要進那土坯屋。

「不要進去!」小刀六一把拉住任靈,臉se極沉鬱地道。

「怎麼?你能看我就不能看呀!到底有什麼古怪?」任靈不悅。

「不要看!我們走吧,到別的地方去。」小刀六強拉著任靈道。

小刀六越是這樣,任靈就越是覺得好奇,可是此刻小刀六的態度卻是極度堅決,平時一直讓著她的小刀六此刻彷彿力氣大得讓她吃驚,手法穩而准,使她連掙扎的機會都沒有。她只好不再堅持,還真的怕小刀六會發火。

小刀六向蘇氏兄弟招了一下手,兩人迅速趕了過來。

小刀六的臉se仍有點沉鬱,吸了口氣道:「你們去給我找一間乾淨點的屋子,順便看看這鎮子上有沒有人!」

蘇根蘇葉也發現小刀六的臉se有些不對勁,但他們也對這個鎮上的冷清感到極度的意外,只是並不知道小刀六看到了什麼,但心中卻明白小刀六一定是看到了什麼。是以,他們也進了那屋子,然後出來,什麼也沒說,只是臉se有些陰鬱,像小刀六一樣。

三個不輕易露出情緒的男人都顯示著同樣的表情,這讓任靈也明白,那屋中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而且這事可能是她不可以看的,所以小刀六才拉住了她。但她不知道有什麼是自己不能看的,大不了不就是個死人嘛,不過,她知道小刀六這樣做一定有他的理由,抑或只是自己想得太簡單。

蘇根用一床草席裹著一筒東西,飛速上馬而去;蘇葉卻騎馬向小鎮另一端去尋找著,找幾個像樣一些的土坯屋。

小刀六與任靈怔立當場!過了半晌,任靈的目光突然向那狹長的鎮口望去,竟發現一陣黃沙向鎮口捲來,那狹長高聳的土山縫隙之外,是大漠無邊的昏黃。

「他們怎麼這麼快便趕來了?」任靈微訝道。

小刀六扭頭向外望了一眼,神se微變道:「這不是我們的人,我們的人馬背上有東西,不可能跑得這麼快!」

「那會是什麼人?」任靈微驚,問道。

「可能是馬賊,也可能是匈奴兵,我們先躲開,看看再說!」小刀六吸了口氣道。

獲索匆匆而去,並沒有在平原城耽擱的意思,似乎是迫不及待地要去攻打王郎一般。

這讓遲昭平有點錯愕,但林渺卻說了一句讓遲昭平吃驚的話。

「立刻派人去城外三十里內探查,若有任何異動,便立刻回城來報!」林渺說這句話時表情很認真,很嚴肅。

遲昭平一陣錯愕,不解地問道:「怎麼了?為什麼要這樣?」

「如果我估計沒錯的話,獲索還會回來!」林渺肯定地道。

「他還會回來?」遲昭平更惑。

「是的,在今晚或明晨!」林渺道。

「難道會出什麼事?」遲昭平不解地望著林渺,吸了口氣問道。

「先讓人去附近可以藏兵之處探查后,我再告訴你我的想法,記住,不可以錯過任何一點可疑之處!」林渺吸了口氣道。

「任何可以藏兵之處?」遲昭平立刻開始深思林渺的話,旋又傳來許平生,將林渺的話再複述了一遍,並叮囑讓這些人務必在二更之前一定趕回來。

許平生雖也不太明白遲昭平此舉的用意,但是立刻將最好的探馬派出。他知道,遲昭平這般做定事出有因,到了該告訴他的時候也定會告訴他的。

「你懷疑獲索會對我平原不利?」遲昭平望著林渺,神se微有些凝重地問道。

林渺點了點頭道:「我只是猜測,他走得太匆忙了,原本他不必如此匆忙的。作為一軍之首,今天的許多話和表情與他的身分不太相合!」

「沒有呀,好像他一直都是這樣的!」遲昭平道。

「他不僅是黃河幫的合作夥伴,更是你的朋友,但我感覺他的眼神之中藏著一絲不會外泄的秘密,如果他一直都是這樣,那說明他是一個很會演戲的人,至少在你面前是這樣。一個能成為數萬大軍統帥的人,不應該是今天這樣的表現,這隻有一種可能,那便是他在故意裝傻,讓別人輕視他!」林渺肯定地道。

遲昭平眉頭微皺,她不明白林渺為何會有這種想法,但她卻知道林渺的分析自有他的道理,而且兩人看問題的角度有所不同。

林渺對自己看人很自信,他是自小生活在市井之中的混混,對騙人和被騙有著無數的經驗。因此,他看人的眼光很獨到,但如果有人想在他面前演戲,那很難逃過他的眼光。不過,他不必向遲昭平解釋這之中的問題,所有的一切,最好是用事實來證明,那比任何言語都有說服力。

遲昭平也不說什麼,等到天黑之後自然會有分曉,此刻距天黑已經沒有多長時間了。

小刀六與任靈爬上了那高有十數丈的土山之頂,在山隙的背陰面相倚而坐,戰馬則牽到土坡的背後散韁,讓其啃著那灰褐se卻可以吃的草。他們所處的位置正好可俯視全鎮和遠來的那隊人馬,但別人卻無法看到他們。

這鎮子不大,外牆以土築起僅有三丈余高的土牆並不太完整,在城牆之外挖出一道道溝壑,卻被風沙埋了大半。

這就像是一座被風化破落的小城,已經不能夠承受太多的風吹雨打了。

當然,在這沙漠之中難得會有雨水的到來。

那捲著黃沙和塵土而來的果然不是飆風騎的戰士,而是一彪只有數十人的響馬。

這些人看上去極為狼狽,並沒有太剽悍的氣勢,卷著黃沙沖入小鎮之中,蹄聲震得整個小鎮都在發顫。

這群人沖入鎮中,便在鎮口的大街上帶住馬韁,似乎也驚訝這鎮中竟會這般安靜,不過卻似乎並沒有入襲土坯房的意思,看得出這些人並不是為劫掠小鎮而來。

為首者頭戴斗笠,半赤著上身,背上背著兩壺羽箭,大弓斜掛在半赤的肩上。那衣衫如帶子般在腰間打了個結,袒露的肌肉泛著黑紅的油光,嘰哩咕嚕地講著小刀六和任靈聽不懂的話。

「他們在說什麼?」任靈小聲地問道。

小刀六苦笑著搖了搖頭,他雖然近來對塞外的語言學了一些,但是只能聽得出幾個很簡單的詞,大部分他根本就不明白。

「他們好像是在說什麼喬巴山之類的。」小刀六道。

「喬巴山?這是什麼東西?」任靈不解。

「自然是一座山嘍。」小刀六沒好氣地道。

「他們不是馬賊嗎?」任靈又問。

「可能不是,也許是漠外的一個部落的人!」小刀六猜測道。

「那我們要不要下去與他們相見?」任靈有些好奇地道。

「如果萬一他們是壞人怎麼辦?他們這麼多人,我們可打不過人家!」小刀六道。

任靈望著小刀六那像是有點生氣的樣子,不由得笑了笑道:「你生氣的樣子好可愛!」

小刀六也不由得笑了,突然覺得有這樣一個女孩子陪在身邊也是一件頗令人開心的事情,雖然有時候難免要受點欺負,卻至少為此次行程憑添了幾分溫馨。

「你為什麼一定要來這種鬼地方呢?就是為了好玩嗎?」小刀六突然很想知道任靈心中在想些什麼,不由得問道。

「你說呢?」任靈眨了一下狡猾的大眼睛,反問道。

「我說你是在中原玩膩了,所以才想來漠外看看這異於中原的風光!」小刀六猜道。

「傻瓜!」任靈不由得微一噘小嘴,嗔罵了一句。

小刀六倒有些糊塗了,問道:「我猜錯了?那是為什麼呢?」

「有時候我發現你精明得連耿叔父都算計不過你,我以為你是天下最狡猾的人,可是有的時候你卻笨得像頭驢!」任靈沒好氣地道。

「那我是狡猾的人還是頭笨驢呢?」小刀六無可奈何地道。

「什麼也不是,你是頭豬!」任靈笑罵道。

小刀六悻悻地笑了笑道:「你就不可以直接告訴我呀?」

「為什麼要告訴你?你猜不出來就別問,要不你去問無名前輩!」任靈道。

「他知道?」小刀六訝然問道。

任靈又好氣又好笑地道:「他自然不知道,但醉鬼總比笨驢要聰明一些,他定可以猜得到!」

小刀六不由得苦笑了笑,卻發現那群人迅速搬移大街之上廢棄的雜物、土塊之類的,快速堵住這小鎮的入口;有些人則進入土坯房中把一些桌子、椅子、石桶,還有石礅之類的全都搬了過來。

「他們在幹什麼?」任靈大訝問道。

「他們在堵出鎮口!」小刀六不解地道。

「難道他們不要我們的人入鎮?」任靈訝道。

「應該不會,可能他們是因為別的原因吧,這些東西哪能擋得住我們的人?只能阻止快騎進入!」小刀六吸了口氣道。

「阻擋快騎進入?難道還會有人追他們?」任靈再次訝問。

「看他們的樣子,有些人身上還有血跡,應該是在沙漠中進行了一場苦戰,很有可能他們只是想借這座鎮與敵人一戰!」小刀六猜測道。

「要是飆風騎的戰士待會兒來這裡那怎麼辦?」任靈擔心道。

「這麼晚了,除非在外露營,否則便只好進這個鎮子避避風沙了。這方圓百里之內,便只有這座鎮子可以寄居,如果追殺這些人的是一大股馬賊,我們若在沙漠中露營,必會遭到他們的襲擊。因此,倒不如這鎮中來得安全!」小刀六道。

頓了頓,又道:「何況,我們還在這個小鎮之中,除非能出去,但這些人肯定不會讓我們輕易出去!」說到這裡,突然驚道:「不好,蘇氏兄弟不知道這些人來了!」

任靈向下望去,果見蘇根和蘇葉自鎮子的兩端策馬而來。

那群人頓時如臨大敵,叫囂著立刻策馬上前相圍,並嘰哩咕嚕地說了一大堆話。

「我們只是在這個小鎮上借宿的!」蘇根和蘇葉雖然已作戒備,但面se卻很平靜,他們並不覺得這群人有什麼可怕的,或者說,他們並沒把這些人放在眼裡。

蘇根和蘇葉一開口,立刻自這群人中策騎走出一位老者,來到兩人的面前問道:「你們是漢人?」說的卻是不太流利順暢的中原話。

「不錯,我們是中原人,只是路過此地。」蘇根道。

「你們是從關內而來?」

蘇根點頭,那老者立刻又跑到那半赤著上身的漢子面前嘰咕了一陣,卻不知是說了些什麼。

「我們頭領讓你們離開這裡,因為這裡很快就要打仗了,你們若不想在戰爭中死去,就趕緊離開這裡,天黑之前能走多遠就走多遠!」那老者又道。

蘇根和蘇葉的目光卻在尋找著小刀六的身影。

小刀六望了任靈一眼道:「我們也該下去了,他們看來在擔心!」說完已拉著任靈自土坡上縱躍而下。

這一年來,小刀六改變了很多,自土坡之上縱下有若猿猴一般敏捷。任靈的身法比小刀六更好,只是她僅是隨著小刀六而下,任由小刀六牽著她的手。

「主人,你沒事吧?」蘇根和蘇葉趕上前問道。

「自然沒事!」小刀六並不放開任靈的手,笑了笑道,旋又向那老者道:「你懂中原話,那很好,你告訴你們頭領,我們並不怕打仗,待會兒我們的商隊就要前來這裡,要在這個小鎮之上暫住,你們不要將這鎮口堵住!」

那老者一陣驚異,而另外一群武士們則將小刀六幾人圍於中間,依然是以敵對的眼光相看。不過,大多數人都為任靈的美麗所傾倒,眸子中閃過如狼一般貪婪的光彩,卻因沒有他們首領的命令而不敢亂動,只是不住地吞著口水和怪笑著。

任靈對這些人的表情很是厭惡,但是她沒辦法阻止,至少,這一刻她處在被動狀態,小刀六更抓住了她的手,讓她難以發揮,否則,必會讓這些人好看。

「你們的商隊要來這座鎮子?你知道會有什麼人要來嗎?」那老者又問。

「這個不重要,我覺得這是一個很不錯的小鎮!」小刀六笑了笑道。

「誰知你們是不是蘇摩爾的姦細!頭領,不如我們殺了他們,不讓他們有機會裡應外合!」一個碩壯渾身肌肉糾結的年輕武士以中原話道。

這些異簇武士都能聽得懂中原話!許多人都點頭嘰嘲呱啦的。

小刀六自然知道這些人是贊同那年輕武士的觀點,他心中不由得微有些惱怒,冷冷地道:「我根本就不知道蘇摩兒是誰,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們,如果你們想要殺人,這對你們不會有半點好處!」

「你是在威脅我們?」那年輕武士怒問道。

「別以為你們人多有什麼了不起,打架本小姐從來不怕,有本事你就來殺我呀!」任靈哪堪受這等閑氣,不禁怒叱道。

「哼,你一個女人也敢如此說話,我木貼兒從不殺女人,不過我讓你做我的老婆!」那年輕武士極為狂傲地道。

任靈臉se一變,「呼…」地一下便掙脫了小刀六的手,身形如燕一般,在小刀六吃驚之時,任靈已到了木貼兒的馬前。

「希聿聿…」木貼兒的戰馬驚嘶,人立而起。

眾異族武士還沒弄清怎麼回事,木貼兒已經連連擋了任靈五劍,但卻被任靈一腳踢下了馬背。

任靈並不追殺,反而又倒翻回小刀六的身邊,臉上泛起一種冷而不屑的神情。

木貼兒跌了一身的灰塵,大怒爬起,他怎麼也沒有料到這漢人女子速度竟如此快,而且出手毫無徵兆,說打就打,一時之間竟丟此大丑,這怎叫他不怒呢?

「哼,就憑你這樣的人也想娶我?如果你再胡說八道,我就讓你永遠都沾不了女人!」任靈哼著道,她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式,似乎不知道自己人單勢孤不能夠惹這麼多人。

「呀…」木貼兒氣得「哇呀呀」大叫,揮舞著手中的大刀就要撲出。

「木貼兒…」那異族武士的首領呼喝了一聲。

木貼兒只好將架式定在空中,表情依然憤怒,但是又不敢違令。

「哼,你不服氣嗎?不服可以和本小姐再比試比試呀!」任靈卻得理不饒人地道。

「你…」

「你最好先把刀收起來,如果你們不想讓你們的敵人來時把你們全部消滅的話,最好去做一些有意義的事,別把時間都浪費在這裡!」小刀六也冷冷地喝了聲。

那群武士立刻鼓噪起來,顯然對小刀六狂傲的話有些不滿。

「你們究竟是什麼人?」那頭領打馬過來,聲音很沉穩,目光也很犀利。

小刀六這才仔細地打量起對方來,這人四十上下,粗獷的面容之上有兩條交錯的刀疤,使本來還算英武的容顏多了一絲猙獰,但也更具一種粗悍的悍氣,如同奔跑於沙漠之中的狼王,自然流露出戰爭的慾望和瘋狂。

「我們是自中原而來的商隊,我已經說過,我們只是想在這個鎮上借住一晚,明日便會啟程而去!」小刀六悠然道。

「你們會武功?」那武士頭領又問道。

小刀六不由得笑了,道:「否則我為何敢來這狼火烽煙之地?」

那頭領神se微變了變,沉吟了半晌,才道:「我相信你不是蘇摩爾的人!只要你們不搗亂,我不會為難你們!」說完又向那群武士嘰哩呱啦地說了幾句。

那群人立刻散開,僅多向任靈偷看了幾眼,又各就各位地忙碌起來,再沒有人理會小刀六幾人的存在。

飆風騎果然在半個多時辰之後趕到,胡適在幾名戰士的相護之下走在最前面,後面則是隊馬。無名氏很悠哉地置身於馬隊之間,用一頂特大的斗篷擋著陽光,偶爾灌幾口酒,倒也極為愜意。

飆風騎這支只有兩百餘騎的馬隊,在沙漠之中確實是一道亮麗的風景,但也著實將那群異族武士嚇了一跳,他們以為是追殺他們的人,後來才知道不是。這長長的馬隊之中,大多數都是中原,雖也有胡人,但只佔其中三成,不過這群人確也讓他們心憂,因為其力量絕對比他們要強。

所幸,他們剛才並沒有得罪小刀六,知道這是小刀六的商隊,在小刀六的強烈要求下,他們只好讓這群商隊進入小鎮之中,然後再封堵小鎮的入口。

小刀六的商隊之中,有許多木箱之物,還有在沙地上滑動的橇車,這些都由戰馬拖拉著,之中也有幾匹負重的駱駝。當然,因為這並不是一片特別寬闊的沙漠,也用不著帶大批的駱駝,戰馬比駱駝要省事多了,而且在過了沙漠之後的草原之上可以用得著。

不過,這群人來到小鎮之上,與那群異族武士並不相擾,儘管讓死寂的小鎮熱鬧了一點,卻仍無法掩掩小鎮上的異樣的森冷。

小刀六不知道這小鎮之上的人究竟去了哪裡,又是誰殺了這小鎮之上的婦孺,是馬賊或是…?

如果有能夠讓小鎮變得如此死寂的馬賊,那麼這群馬賊的數目必定極多,而且極殘忍好殺且極厲害。

要知道,這座小鎮之上本就擁有自己的保護能力,而且許多外來的商旅也很多,許多來此交易的人也都有大批的同伴,若有人要破壞他們的交易市場,他們自然不會答應。因此,馬賊所要面對的不只是小鎮上的守衛,也是那群來小鎮上的商旅。

這種荒漠之中,馬賊出沒太正常不過了,這些人以劫掠為生,殘忍好殺,冷酷無情,便像是沙漠里的狼群一般,來去如風!從來都是讓塞外諸部為之頭痛的力量,但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在這廣闊的天地里,沒有人知道這些馬賊藏在什麼地方,而且通常這裡並不只有一股馬賊,而是很多!就像中原紛亂的義軍一樣。

而在漠外本就沒有一個絕對的強權,即使是強如匈奴,也是由大大小小的部落所組成的。

部落與部落之間又有著相當的距離,並不像中原人口那般集中,而且這些部落多是以游牧為主,流動性極強,這便成了馬賊橫行無忌的保障。因此,有殺人越貨之類的情況發生,一般很難知道是哪一路人馬乾的。

小刀六也不知道,不過,他只是這座小鎮上的過客,並不必太在意是誰清光了這小鎮,只要等到能夠順利離開這裡,並抵達目的地就行。

當然,每個人都渴望平安,但有時候並不是任人想要的,總會有許多事情並不是太如人意,小刀六也不能例外。

天剛黑,小刀六與他的人居於小鎮的東面,他們的貨物集中在其中的幾個土坯之中,留下一些人警備,余者輪流休息。他們帶了足夠的米和食物,是以並不擔心沙漠中的困境。

小刀六每天都習慣在飯後打座,今天也不例外,但他才入定半晌,便覺大地在輕輕地震動,於是他醒了,他知道有大批的快馬正向這座小鎮的方向趕來,至於是什麼人馬,暫時卻是無法知曉的。

探馬極速返回平原城,帶來的消息是在城東和城南兩面二十裡外的密林之中,有宿鳥不敢歸巢,在林空之上盤旋不下,其它兩面則一切正常,並無異樣。

許平生聽了這個消息,臉se變得有些古怪,但他還是迅速稟告了遲昭平,這一刻他似乎明白為什麼遲昭平會有這樣的安排。

遲昭平的臉se微微變了,吸了口氣,卻將目光投向正在喝茶的林渺。

林渺表情沒有一絲波動,一切似乎都是在他意料之中,所以他仍有心情喝茶。也許,只是因為遲昭平親自泡的茶味道極好吧。直到遲昭平望向他時,才悠然放下手中的茶杯,淡淡地問道:「平原城中有多少可用之兵?」

遲昭平和許平生一愕,他們沒有料到林渺第一句話竟是問這個。

「有七千可以調動作戰的戰士!」遲昭平想了想道。

「七千可用之兵,再加上城中百姓,防守之上不必擔心,平原城可以無恙!」林渺平靜地道。

「你是說他們可能想奪平原城?」許平生訝問道。

「當然,平原城乃是兩河之間的一座要塞,也是一塊人人慾食的肥肉,誰不想奪誰便是傻瓜!」林渺笑了笑道。

「那林城主認為這些人可能會是哪路人馬呢?」許平生並不能猜到林渺所想。

「自然是獲索軍和富平軍了,在兩河之間,難道還有別人敢來輕犯平原?」林渺反問。

許平生的臉se一變,有些憤然地道:「我黃河幫與他們一直都是和睦共處的,他們竟然要這般劫我平原…」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戰爭,什麼事情都可能發生,你立刻吩咐全城戰士戒備!」遲昭平打斷許平生的話道。

「不必這般急,既然他們有這般用心,我們也不必與之客氣,如果這般死守,也太被動了,要讓他們知道,黃河幫不是好惹的!昭平給我兩千五百人馬,必讓他們後悔今日之行!」林渺悠然道。

遲昭平望了林渺一眼,不由得笑了。她相信林渺,全心全意的相信,儘管她沒有見過林渺作戰,但是她卻知道林渺到目前為止的算計還從未出過錯,而且江湖之中盛傳林渺最擅打以少勝多的仗,只要有林渺這一句話,她便可以完全放心地將平原城交到林渺的手中。

許平生並不會反對,他並不像遲昭平那般全心相信林渺,但是他卻聽說過林渺以三千人馬奪下梟城並大敗五校軍,而更讓天下人震驚的卻是在昆陽大敗王邑的百萬大軍,如此驚人的戰績,使任何人都會相信林渺確實擁有很高的天賦。

「好,你可以隨便挑選二千五百戰士!」遲昭平很爽快地道。

「如此甚好,另外你仍需在城中有一些安排!」林渺道。

「有你在,我可以輕鬆很多!」遲昭平不由得欣然笑了笑道。

許平生和林渺也不由得笑了,笑得很開心。

來向小刀六報告的是飆風騎黑鷹第一組的隊長格朗。

格朗本是匈奴的奴隸,但後來逃入關內,以守獵為生,但卻因在逃亡和多年積累下來的經驗中,他成了一個偵察的高手,擁有著對危機和戰情的高度警覺,這也是他成為黑鷹第一組隊長的原因。

飆風騎分為四部組成,青龍人、白虎人、黑鷹人和靈鷲人。

其中黑鷹與白虎每隊各兩組,青龍與靈鷲每隊各三組,黑鷹隊每組僅二十五人,負責偵察敵情。

青龍隊每組為五十人,負責攻擊和掩護。

白虎隊每組也為五十人,負責押貨,而靈鷲隊每組七十五人,負責護行、突襲、埋伏之類的。

在飆風騎中的分工很明確,但卻可以靈活地變動機制。無論是四隊的哪一組,都具有超強的攻擊能力,只不過,靈鷲隊與青龍隊相對更要兇猛一點。

小刀六對這些人很滿意,他們五人為一小分組,遇到高手便可五對一相互配合。每一大組又由十小組構成,相互之間的配合更為默契,而隊與隊之間也能極佳地相互配合,單獨的個人能力,也都極強,這是小刀六絕對自信的地方。當然,這是因為精挑細選的結果,真正的精英只有對比才能得出結果。

格朗來相報的情報是:「主人,有大隊未知人馬向我們方向奔來,聽蹄聲有一百零七騎,另有十三騎蹄音空落,應該是背上無物的空馬,無步卒,這隊人馬有九十四人!」

小刀六也不由得不佩服此人的耳力,只要附在地面上傾聽,便可以知道對方的人數,連空馬也可以報得極準確,這確實不能不讓人驚訝。

聽了這些報告,小刀六輕鬆了下來,就一百多騎,並不足為慮,也許僅只是一群馬賊而已,或者便是那群異族武士的敵人,而己方在人數之上占著絕對的優勢,他根本就不必在意,只要對方不惹自己,也便不想管閑事。

「加強戒備,不要輕舉妄動,若有人來犯,則不必客氣!」小刀六說話的聲音很沉冷。

格朗只是聽和點頭,他知道自己不必說太多的話,許多事情只要聽就行,然後自然便會有人去辦事,這便是飆風騎的規則。

「不要忘了查看這鎮子之中的每一絲動靜!」小刀六又叮囑道。

「小人明白!在鎮子的各處我們都布下了眼線,鎮子內外各方向的動靜都不會逃過我們的眼睛!」格朗極為自信地道。

小刀六又笑了,他很滿意,點了點頭只是說了兩個字:「去吧!」

格朗便去了。

蹄聲,急促的蹄聲讓休歇在城頭的遲昭平驚醒。

城頭依然平靜,當她立於城頭之時,卻見到了獲索。

自遠處奔趕而來的獲索極為狼狽,八大鐵衛人人挂彩,身後更跟著百餘名殘兵。這些人正是今日隨獲索同來的護衛軍,只是這群人今日只是守在城外,並未跟獲索入城。

這群狼狽逃向平原城的人,似乎是經過了一場生死大戰,獲索也有點甲歪盔斜,他本來有兩百餘名護衛軍,但此刻卻只剩一半。

「別放箭,是自己人!」獲索在很遠的地方便高喊。

「來人可是獲索將軍?」城頭的一名守將高聲道,他們知道獲索與遲昭平的關係很不錯,一向以兄妹相稱,因此,在平原城中還沒有人敢對獲索無禮。

「正是我們的龍頭,快開門,富平軍降了王郎,正在追殺我們…」一名鐵衛衝上向城頭高喝道。

「快開門!」獲索似乎也很急,呼喊道。

城頭之上的守將不由得猶豫起來,這晚上是不可以輕易開城門的,至少沒有遲昭平的命令,不過這人卻是與遲昭平以兄妹相稱的獲索,也是遲昭平極為尊敬的人。

「你稍等,我立刻便去通知幫主!」城頭上的守將向城下回應了一聲。

「來不及了,他們就快要追來了!」獲索大急,呼道,旋又道:「有什麼事情便由我向你們幫主解釋!」

城頭之上的守將互望了一眼,仍有點猶豫,但已經有人去通知遲昭平了。

遲昭平便立在城頭之上,自然不要人通知,只是獲索並沒有看見而已。

城頭太高了,高得讓人心中生出不可攀越的感覺。

城頭上的守將猶豫了良久,獲索看到他們似乎在說著什麼,爭吵著什麼,而這時,他也聽到了蹄聲,急促的蹄聲讓大地都在搖晃,還有雜碎的腳步之聲,他明白,追兵就要來了,他急!

獲索真的急,若城門再遲一點打開的話,他們可能在城頭便要被人殺光了,這絕對不是一件好玩的事。可是,這是遲昭平的城,不是他的城,不能由他的命令來決定是開門或是不開門,他能做的只能是用自己僅有的一點影響力,他與遲昭平那若斷若續、若真若假的關係乞求這守城的將士為他開門。不過,他卻是一方霸主,他不會乞求別人的施捨。

城頭之上的人也聽到了遠處趕來那山搖地動的蹄聲以及雜碎的腳步之聲,城頭之上的人也神se變了。

「開門!」在這一剎那,城頭之上的守將作出了一個決定。

「轟…」沉重的弔橋放了下去,巨大厚重的城頭也緩緩開啟,城頭的弓箭手立刻緊張起來,因為他們知道,他們的決定是危險的,絕對危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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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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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飆風戰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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