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章 身份之秘

第二三章 身份之秘

小門,大院。

掃把與地面磨擦出了一些輕微的脆響,「沙,沙…」很有節奏感。

幾棵高高的梧桐樹開著一些有點慘淡的白花,風吹過之時,偶然會有一兩朵在風中打著旋兒飛落,頗為瀟洒愜意。

很乾凈的地面,牆角處還植著幾株月季,看得出這大院之中住的並不是破落人家,至少,不會是太俗氣的人。

林渺踏入小院,只覺清風撲面,神清氣爽,但目光卻落在那佝僂著背掃地的老人身上。

很彎的背,很大的掃把,趕著幾朵飄落的梧桐花,很悠閑地舞動著,但氣氛卻有點沉重。

「老伯,請問…」

「噓…」那佝僂著背的老人突然轉過身來,向林渺作了個噤聲的手勢。

林渺錯愕間,老人又轉過身去,以大掃把趕著那幾朵白花,像是在玩鞠蹴一般自得其樂,使得林渺有點哭笑不得,只好繞開老人,行走幾步,卻見一張石桌之後竟蹲著一人,稍近,林渺才發現這也是一個窮儒,在地上用一根細木棒划著什麼。

林渺有些好奇,走近,那老窮儒似乎絲毫未覺,依然很自在地比劃著,劃了幾畫,又用手將地面抹平,再畫,再抹平,又畫。

「老先生!」林渺看得一頭霧水,不由得喚了一聲。

那老窮儒突地抬頭,瞪著極大的眼盯了林渺半晌,十分不耐煩地道:「你沒看見老夫在畫『萬里山河圖』嗎?還來打攪我,真是沒禮貌!」說完便又蹲在那裡,用手中的細木棒在地上比劃著,根本就不當林渺存在。

林渺不由得愕立當場,口中卻喃喃地念著:「萬里山河圖,萬里山河圖…」念到後來不由得笑了,心中卻惑然,忖道:「這究竟是什麼地方?怎麼這麼多瘋子?」

「年輕人,你認為他們是瘋子,是嗎?」一個聲音自側方傳來,毫無徵兆。

林渺倒嚇了一跳,循聲望去,卻見一個老儒在涼棚下一個人下著圍棋,左手執黑子,右手執白子,看都不看林渺一眼。

林渺望了那老儒幾眼,訝問道:「剛才是老伯在說話嗎?」

「不是我,你以為屋子裡的那幾個老怪物還敢開口說話呀?」那下棋的老儒依然不抬頭,一邊下棋一邊道。

林渺駭然,又問道:「老伯知道我心裡在想什麼?」

「你不說我怎知你在想什麼?」老儒答得極快。

「可是…」

「剛才是嗎?每個人看到這兩個人時,心裡都會這麼想,你也是那每個人中的一個!」

林渺釋然,心中不禁感到好笑,倒覺得這老儒很有趣,不由走上前去,正欲開口,那老儒卻搶先道:「如果你想問人,請你不要在我面前說出來!」

林渺再驚,一時之間他竟不知這老儒是真的知道他心中所想,還是每個來此的人都這樣,不由得問道:「為什麼?」

「因為這裡沒有人!」老儒漫不經心地道。

林渺一怔,不由得笑了,道:「老伯說笑了,難道老伯不是人嗎?」

「不是!」老儒答得很乾脆。

林渺不由得大感意外,不由問道:「那是什麼?」

「是瘋子!」老儒依然沒有抬頭,只是很平靜地答道。

「瘋子難道不是人嗎?」林渺不以為然。

「你見過自己跟自己下棋的人嗎?」老儒不答反問。

「沒有!」林渺答道。

「那就是了!」老儒又道。

「那老伯見過自己跟自己下棋的瘋子嗎?」林渺不禁反問。

「見過!」

「在哪裡?」林渺不信。

「就在你眼前!」老儒淡淡地道。

林渺不由得笑了,這老儒確實有趣,只幾句話竟把他給套了進去,不由問道:「你在這裡下了很長時間的棋嗎?」

老儒道:「十年。」

「那我也見過自己跟自己下棋的人!」林渺隨即改口道。

「年輕人,說出去的話,如潑出去的水,出爾反爾不是大丈夫所為。你剛才說過沒有,現在卻說有,你是在騙瘋子嗎?」老儒不悅地道。

「不錯,我在剛才之前是沒有見過自己跟自己下棋的人,但現在不是剛才!」林渺理直氣壯地道。

「現在不是剛才?」老儒一怔,也不由得笑了,自語般道:「現在不是剛才!」突又問道:「那現在是什麼?」

「現在便是現在,不是什麼。」林渺微皺眉道。

「年輕人,你要是不樂意回答我不要勉強自己,皺眉是很不禮貌的。」那老儒依然沒抬頭,只是很專註地盯著棋盤。

林渺一怔,訝問:「你沒抬頭怎知我皺眉?」

「因為我有鏡子!」老儒道。

「鏡子?在哪裡?」林渺惑然,他並未發現鏡子。

「在我心裡,每個瘋子都有一面鏡子,人卻沒有!」老儒淡淡地道。

「我不明白老伯的話意。」林渺搖頭道。

「你不明白,是因為你不是瘋子。」

林渺盯著老儒,他不知這個老頭是故意在裝瘋賣傻,還是真的瘋傻,但看其說話極有條理,根本就不像個瘋子。他的目光不由得投到那隻下了一半的棋局上,一看之下,他不由得笑了,指著棋盤上的一片黑子和剛落下的一顆白子笑道:「這片黑子明明可以被殺掉,你為何要將白子落在這個位置?」

「因為我不會下棋!」老儒突然石破天驚地道。

林渺先是一怔,旋又不由得大笑起來,他還從沒聽過比這更滑稽的話。在此下棋十載,而且如此如痴如醉的樣子,居然說自己根本就不會下棋,這豈不是很好笑的一件事嗎?

笑了半晌,林渺打住笑聲,因為老儒終於抬起了頭,而且以一種憐憫的眼神望著林渺,這是林渺打住笑聲的原因。

「你覺得這好笑嗎?」老儒淡淡地反問道。

「難道你不覺得這很好笑嗎?」林渺也反問。

老儒搖了搖頭,很肯定地道:「一點也不好笑!」

林渺一怔,惑然問道:「為什麼?」

「因為我是瘋子!」老儒悠然答道。

林渺不禁呆立當場。

瘋子,三個瘋子。

小門,大院,三個瘋子,一局殘棋。

林渺的心中湧起一種奇異的感覺,似乎有點明悟,又似乎更為迷惑。

一個說話極有條理,又似乎含有至理的瘋子!這使人有些懷疑人生,懷疑活著的理由。

下棋的瘋子又低下頭去下棋,似乎這之中的意義大於一切。

林渺愣了半晌,他不覺得在這一局殘棋之前立著會有什麼意思,是以,他轉身走了開去。

這是一個很大的院子,似乎有很多門戶,應該算是一個大雜院。

「年輕人,你不看我把棋下完嗎?」那下棋的瘋子突然又道。

林渺不由得又笑了,反問道:「你會下嗎?」

「人生不就像一局棋嗎?會下也得下完,不會下也得下完,天下又有幾人真會下棋呢?你看我能殺而不殺,認為很好笑,其實我又為什麼要殺這片黑子呢?一個是左手,一個是右手,殺的都是自己!」說到這裡,老儒「呵呵」一笑,傲然道:「老夫雖瘋卻知道這只是遊戲,若說棋子是眾生,那老夫便是神佛,是蒼天大地,是萬物之主,我要不殺這片黑子就不殺!我要它全部死亡,便砸破棋盤…」

林渺不由得怔立當場,他真的不明白這老頭是真瘋還是假瘋。

大笑了良久,老儒突地睜開眼望著林渺,眸子中的光彩竟有點凄迷,半晌才道:「年輕人,我想你定經歷了九死一生的劫難,當你認為自己死定了的時候,可是你又好好地活了過來,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林渺吸了口氣,他感到這一切有點荒謬,但他還是答了一聲:「是老天不想我這麼快便死,所以我還活著!」

「你很聰明,年輕人,是老天不想讓你死,命運只是在跟你開個玩笑,讓你知道天威難測,當它捉弄夠了你,又會給你一線生機,讓你活下來,它覺得你這人很好玩。」說話間,老儒右手在棋盤上動了一下,將那顆白子移了一個位置,接道:「命運就像我這雙手,本來可以把白子放在這個位置成必殺之局,但偏偏不下這裡,而要在這偏角毫無意義地點一顆,於是給你一口氣,你就活了,但命運也會像我這隻手一樣!」

「嘩…」棋子全部飛灑地上,棋盤也翻落。

「命運隨時都可以這樣擾上一局,不管你是贏也好,輸也好,全部在他的手下死去!」老儒深沉地道。

林渺心中升起一股明悟,只是他不知道這老儒為什麼要跟他說這些,可是此刻他再不懷疑這老儒是瘋子,而是真正的隱者高人,其思想隱入深處卻不是世人所能輕易理解的。

「還請老伯指點,那我們身為黑白子又應該如何存於棋盤之上呢?」林渺誠懇地道。

老儒笑了,道:「這個是不能由你決定的,這是上蒼的遊戲,即使你想占那個位置,但是上天偏偏給你另外一個位置,你也無法反抗!」

「難道我們惟有認命?」林渺反問。

「抗爭是上蒼給你的一個扳局的機會,但並不是針對上蒼和命運,而是針對你的對手,白子或者黑子!只要你表現得好,也許就可以戰勝對手,並不是每一個下棋者都是無賴,身為黑白子,能做的便只有你剛才說的那句話:剛才是剛才,現在不是剛才。」

頓了頓,老儒又道:「是啊,現在不是剛才,雖然剛才你可以殺了我,可是你沒殺,現在我又活了,我活在現在,不會想過去的痛苦,未來,我只用心內上蒼惟一賜給我抗爭的力量去戰勝對手,贏得終盤!」

林渺突向老儒深施一禮,誠懇地道:「謝老伯的教誨,晚輩一定銘記於心!」

老儒突地又笑了,大笑。

老儒大笑良久,直到笑得有點喘不過氣來方歇,道:「你居然聽懂了,哈哈哈…敢情你也已經瘋了!」

林渺不由得又一次愕然,旋又釋然道:「瘋子與人的區別只不過是一個會左手和右手下棋,還耍耍賴,一個不會自己和自己下棋而已,也許,我是真的瘋了。」

「說的好!年輕人的悟性極高,就像我這副永遠也畫不完的畫!」那蹲在地上畫畫的人也突然插口道。

林渺一怔,愕然反問:「悟性好得像一副永遠也畫不完的畫?」

「一副永遠也畫不完的畫,你便永遠都無法知道它究竟有多好!當你沒有把它展現在別人面前時,別人就永遠不知道你這副畫的破綻在哪裡。你的悟性好,卻是沒有人知道好到什麼程度,難道不像永生也畫不完的畫嗎?」那人不無傲意地解釋道。

林渺想笑,但又笑不出來,這老頭所說的話雖然有些牽強,卻也深蘊至理,叫他也不知該如何反駁。他本來是來找人的,此刻卻似乎變成與這些老頭來辯論道理了,所幸他的時間並不是很緊迫,反倒真的相信桓奇是住在這裡,因為住在這裡的人都是一群怪人。想當初桓奇行走近千里到宛城就為借二兩銀子,他便已當對方是個瘋子和傻子。當然,那時候他知道桓奇不傻,但至少是個很怪的人,而眼下這幾個看似瘋子的人也絕不是真的瘋,甚至比任何人都要清醒。不過,稱之為怪人卻是一點也不為過。

「晚輩來此,只是為了找一個人!」林渺立刻又引入了正題。

「我說過,這裡沒有人,只有瘋子!」下棋的老儒又一次重複道。

「那我也便是來找一個瘋子吧!」林渺道。

「我們這裡的瘋子不只一個,而是好幾個!」那掃地的老頭也突然抬起頭來,湊合道。

「但是叫桓奇的瘋子只有一個!」林渺肯定地道。

「桓奇?」三個瘋子全都臉se一變,表情顯得有些古怪。

「請告訴我他在哪裡?」林渺見三人神se,便知一定是熟悉此人的。

「你找他幹什麼?」下棋的老頭道。

「找他要二兩銀子的債!」林渺想了想道。

「二兩銀子的債?」三人的臉se再變,相視掃了一眼。

「既然三位知道這二兩銀子的債,那是再好也沒有了,我便是奉先父的遺願來討這二兩銀子的債的。」林渺淡然道。

「他死了嗎?」那畫畫的老儒愕然問道。

「他居然會死掉,真是好笑!」下棋的怪人放聲笑了起來。

「是人總會要死的,這有什麼好奇怪的?」林渺有些慍怒地道。

那下棋的一怔,像是被林渺的氣勢給鎮住了,但旋即又道:「說得也是,一盤棋下得再慢也會有個的時候!」

「他什麼時候死的?」那掃地的老頭突然問道。

「已經有兩年了!」林渺道。此刻,他倒相信這些人都是認識父親的,可是在他記憶之中,並未聽父親提到過這些人,若不是桓奇到宛城借二兩銀子,他還根本就不知道這地方之所在。但他卻知道父親博學多識,祖上也是世代書豪,因此,他並不懷疑父親學識的出處,而眼前這些窮儒也一個個都像是智者,當年認識父親並不是一件很值得奇怪的事情。

「兩年了?那你為什麼直到現在才來這裡?」畫畫的窮儒質問道。

林渺笑了笑道:「因為那時候我並不缺錢花,對二兩銀子的債並不怎麼在乎。」

「那你現在很窮?」下棋的窮儒問道。

「是很窮,窮得只有金子沒有銀子!」林渺漫不經心地道。

「哈哈哈…」三個老頭一齊大笑,那下棋的窮儒笑道:「是很窮,真的是很窮!只有金子沒有銀子可以算是世上最窮的人了!」

「是的,是世上最窮的人,所以我來討回這二兩銀子!」林渺道。

「可惜你來遲了。」畫畫的窮儒道。

「為什麼?」林渺訝問道。

「因為他也已經死了!」下棋的窮儒道。

「死了?」林渺不由得一怔。

「不錯,他已經死了,人死債清,他欠你的二兩銀子只能來世再還了。」畫畫的窮儒道。

林渺怔了怔,反問道:「他什麼時候死的?」

「半年前!」下棋之人道。

「那他有沒有說什麼?」林渺希翼地問道。

「什麼也沒說,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會死,但是他突然死了,所以沒有留下一句話。」畫畫的道。

「該來的終究會來,所欠的,來世也是債,你們三人悟了這麼多年仍沒有悟透,真讓我有些失望!」一個聲音自內間的小屋之中飄了出來。

「主人!」三人頓時肅立,神情變得有些古怪地呼了一聲。

「你就是林渺,是嗎?」屋內的那個聲音悠然地飄了出來。

林渺一怔,頓時記起這聲音似乎有點熟悉,不由得脫口道:「你便是桓奇伯父了?!」

「不錯,你終於還是找來了,進來吧!」屋內的人嘆了口氣道。

林渺心中升起一絲異樣的感覺,他竟沒來由地有些緊張,這是他很少出現的情緒,而這一切卻只是因為那個僅見過一面的長者,但他仍不由自主地向那小屋之中步去。

「主人!」那三個怪人不由得有些微急地呼了一聲,但是裡面的人卻沒有回應。

小刀六很愜意,這次自塞外而回曆經了大漠風光,享受到了草原別樣的風情,雖然遭遇數戰,但卻很是輕鬆地完成了大批交易,此刻洗去一身疲憊風塵,自然感到很輕鬆。

小刀六並不太喜歡住在梟城,相反,卻喜歡在信都以一個商人的身分出現。在梟城之中,那些人都將他當個大人物,這讓他很不自在。他始終沒有忘記,自己一直都是個小人物出身。

當然,他在信都城中也有自己的府第,並不豪華,卻很清靜。只不過,他現在並不在府中,因為他怕煩。

敢煩小刀六的人並不多,而讓小刀六躲開不敢見的人則更少,也許就只那麼一個…那就是信都城中誰也不敢招惹的任大小姐任靈。

任靈是信都城中讓許多人頭痛的主兒,在城內百姓之中,無人不喜歡,可是對於某些人來說,卻是很無可奈何。

耿純是一個,任光也是一個,另外的人則是小刀六和有名無實的信都小侯爺劉植。

小刀六都被任靈打怕了,左耳拎得還紅腫著,他身邊的這麼多高手護衛們卻都形同虛設,像任靈和小刀六這般的高手對決,他們根本就插不上手,是以小刀六隻好自嘆倒霉了。

最讓小刀六頭痛的還不是這個,而是任靈逼著他要帶她去塞外,要去見識千里荒漠和無邊的大草原,這可是小刀六不敢答應的。就因此,任靈天天天剛亮便上小刀六府上,把小刀六揪起來,好像這位大小姐有用不完的力氣和時間一樣。因此,小刀六今天起得特別早,這是他自漠外回來幾天中起來最早的一天,他真後悔吹噓漠外的風景。

不過,起得早也是一件很舒服的事,尤其這夏天的早晨感覺特不錯,找個臨近河邊的小茶館,喝點香茗也不是一件壞事。

蘇氏兄弟代替了影子一般的無名氏,小刀六也想讓他老人家享享清福,每天總會給那老醉鬼幾壇最好的酒,然後魚肉之類的想吃什麼,便給他什麼。

無名氏不挑剔,這是一個很好的習慣,一盤花生可以下酒,一碟牛肉也可以下酒,一桌滿漢全席也不會介意。

小刀六尊重這位老人,他從來都看不透這老人內心所想的東西,但他卻明白這老人待他若子,更是他的師父,自己有這般的變化,與這個老人是分不開的。

此刻小刀六有點想笑,他在想,如果任靈在府上找不到他的人,一定會弄得雞飛狗跳,不得安寧。平心而論,如果不是任靈太煩他的話,倒是個非常可愛的姑娘,健康、美麗,武功也不錯,可惜壞就壞在武功也不錯,要不然小刀六也不會被打得狼狽不堪。

太刁蠻任性的姑娘,小刀六向來是有點怕的,他可不是林渺,對付奸商或許他有一套,但對付刁蠻的姑娘,卻不是那麼在行了。是以,他寧願選擇躲。

不過,有些人總有許多霉運,最不想遇到的事,偏偏會遇到。

在小刀六端著香茗欣賞河面之上劃過的小舟,看著那劃過的水紋出神的時候,他手中的茶杯卻破了,熱茶潑了一手,雖然不燙,但卻很是讓小刀六吃了一驚。他回過神來之時,臉上立刻堆滿了尷尬而勉強的笑容,與之相對的,正是任靈那橫眉怒目的俏臉。

「哈哈,大姐也這麼有雅興,這麼早來這裡喝茶呀?」小刀六打破僵局,將沾滿茶水的手在衣服上擦了擦,似乎並不怕弄髒了衣服,目光卻一眨也不敢眨地望著任靈,似乎提防著任靈隨時都有可能伸出的手。

「喝你個頭啦,人家找了你一個大清早,你卻躲在這裡喝茶!」任靈嘟著嘴便開始訓人了。

蘇氏兄弟真替小刀六擔心,但是他們除了對小刀六那可愛的表情掩口低笑外,根本就做不了什麼。

「哦,大姐找我有事嗎?你昨天就該說嘛,那樣我就會在府中等你!你看,真是不好意思!」小刀六故意裝傻道,說著便站了起來。

「你給我坐下!」任靈雙手叉腰,兇巴巴地道。

小刀六可憐兮兮地望了蘇氏兄弟一眼,蘇氏兄弟卻故意不看小刀六的目光,小刀六見二人無動靜,只好無助地服從命令,又坐回了椅子上。

任靈忍俊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旋又板起臉來,質問道:「你是不是故意躲著我?」

「怎麼會呢?誰不知道大姐你不僅人美麗,而且心地又善良,人緣好,這麼可愛的姑娘誰不想見?我怎會故意躲著你呢?」說到這裡小刀六又無可奈何地道:「何況,誰又能躲得了你呢?」

任靈又笑了,仍不依不饒地道:「少給我油嘴滑舌了,我知道你怕我跟你一起去漠外玩,我現在也不用你帶我去了。」

「真的?」小刀六大喜,失聲問道。

「怎麼?你很高興嗎?」任靈又問。

「嘿嘿…」小刀六乾笑了一聲道:「一般般啦!」

「什麼叫一般般?那就是你很不歡迎我去塞外了?」任靈冷著臉道。

「那也不能這樣說!」

「那就好,耿純叔叔要找你,此刻正在你府上呢!」任靈道。

小刀六一驚,感到有些意外,這麼一大早耿純居然來找他,定是有要緊的事,不由忙起身道:「那我們回府吧!」

屋內極暗,沉鬱的se調之中,依稀可以看清那盤坐於床上之人的面目。

「你都長這麼高了!」床上之人先開口,聲音有點蒼邁和沉鬱,或許可以說是有點暗啞。

「你便是桓奇伯父?」林渺有點不敢相認,雖然此人的面目依稀相似,但是卻顯得極度蒼老,頭髮皆是銀se,這之中雖然隔了六七年時間,但是卻也不會有這麼大的變化呀。

床上的老人笑了笑道:「不錯,我就是你父親林繼之最好的兄弟桓奇!」

「小侄林渺叩見伯父!」林渺恭敬地行了一禮,他知道,此人確實是他父親的故交,儘管那時候他尚不太大,但是直覺告訴他,此人與父親關係非同尋常。

「坐吧,我雙腿不便,你隨便坐,桌上有茶,你口渴了自己倒著喝!」老人桓奇恬靜地道。

「伯父的腿怎麼了?」林渺訝問道。

「少陰心經與厥陰心包經俱斷,這一輩子便只能坐在床上!」說著老人桓奇笑了笑,又道:「不說這些,此次前來,想必是你父親叫你來討二兩銀子的債吧?」

林渺吃了一驚,打量了這位老人幾眼,見其臉se蒼白,確已血氣不調,不過,聽其如此準確地報出經脈,若不是武林人物,便定是精於醫道。

「讓我看看!」林渺上前一把抓住桓奇的脈門道。

桓奇微驚,但是他似乎並沒有力氣反抗,任由林渺把住脈門。

「伯父是中了極為陰毒的掌勁,這才破壞了兩條經脈!不知是誰下的這麼狠的毒手?」林渺吃驚地自語道。

桓奇的眸子里閃過一絲訝se道:「賢侄沒有說錯,我確實是中了一種極陰毒的掌力!」

林渺收回手,他已經證實桓奇至少在受傷之前是一個極為厲害的高手,也便是說,這個人是江湖人物,亦即他父親林繼之也曾經是個江湖人物,而這樣的人自然不會為著二兩銀子而奔上千里,那麼這之中又有什麼秘密呢?

「我爹以前是不是也是個江湖人?」林渺吸了口氣問道。

桓奇笑了笑道:「江湖何其之大,每一個要想生活的人,就必須接觸江湖,更難免陷身其中,上到王侯公爵,下至販夫走卒,又有誰不是來自江湖?」

林渺一怔,又問:「那你們曾經是武林人物?」

「是的,難道你爹至死也沒告訴你嗎?」桓奇肯定地問道。

林渺搖了搖頭,又道:「我爹是不是擁有裂風掌的高手?」

桓奇又笑了,盯著林渺,神情略有點淡漠,悠然道:「你爹不僅曾是擁有裂風掌的高手,還是一代宗師,更是江湖之中有數的掌法高手之一!」

林渺心頭大震,這麼說來,劉正並沒有騙他,劉正說這些話的時候是清醒的,可是為什麼父親到臨終之前都不告訴他事情的真相呢?這又是為什麼?

「二十五年前,你父親乃江湖之中最有前途的後起高手,博學多才,狂傲不羈,風流倜儻,江湖人稱之為儒聖林世,但好好的一個受人敬仰的大俠卻甘心成為他人之奴,我真是為他不值!」桓奇搖頭嘆道。

「儒聖林世?」林渺的心頭為之顫了一下,一個曾經被江湖尊之為聖的人,可以想象是多麼不簡單,但卻甘心做別人的奴僕,那麼,這個人一定是武林皇帝劉正,也只有劉正這樣的身分才配擁有這樣的僕人。

「我爹臨終前讓我討回二兩銀子的債,還請前輩指點迷津!」林渺深深地吸了口氣道。

「我就知道,該來的終究會來!」說話間,桓奇的手在床頭邊摸索著什麼,半晌,床頭邊響起了一聲脆響,牆上竟裂開一個小格洞。

林渺立刻發現裡面那塊約摸二兩重的碎銀,依稀記得這便是當年父親借給桓奇的二兩銀子。

桓奇自中取出小塊碎銀交到林渺的手中,淡淡地道:「這銀子我沒有用過,現在又歸還給你,以你的指力裂開它!」

林渺一怔,立刻依言指間用力,碎銀應聲而裂,竟有一顆血se小珠自中滾落,林渺忙接住,小珠是串在一根極細的金屬鏈子之上。

「這是什麼東西?」林渺握著血珠,只感到有一股透心的熱力,極舒坦。

「這是一枚由兩百年前天下第一巧手精工細琢的微型玉璽!」桓奇吸了口氣道。

「微型玉璽?」林渺愕然。

「這是一塊比和氏璧更為稀少而珍貴的藍田血玉,但是因其顆粒太小,於是當年武帝劉徹便請天下巧匠將其仿玉璽琢成這個模樣。你用手觸摸,便可以感覺到它的紋理,不信你在紙上押印一下!」桓奇道。

林渺以指尖輕撫,果覺其中有一道道紋理,那種感覺極微妙,於是他依言在桌面的帛紙上印了一下,在沒有墨油的情況下,竟然顯出一個血se小印,拿起仔細一看,竟發現印跡之中有兩條盤繞的小龍,而在之中更刻有幾個古篆小字,一筆一畫皆極為清晰。他不由得駭然,如此小的東西之上居然能刻出這麼複雜的紋理,而且確實是玉璽上的紋理。林渺見過在信都宣讀的那張聖旨。

「這,這東西怎麼會在這二兩銀子之中?」林渺訝然問道。

「這本是你小時候掛在脖子上的飾物,你爹以掌力將之包裹於碎銀之中,這些年一直都存放在我這裡,他說過,如果他死了,便會讓你來我這裡取,或是我送給你。今天,我便將它交給你,更把這之中的秘密也一併告訴你!」桓奇淡淡地道。

林渺心中已經猜到了許多,但他還是很耐心地聽著,這東西既然是漢武帝皇讓人所造,又是微型玉璽,那麼持有它的人便一定是劉家宗室之人。而這既然是他小時候的飾物,那麼這東西自然與他的身分極有關係了,只是為什麼養父不告訴他這些?而要由一個外人來告訴他呢?

「我並不是姓林,是嗎?」林渺吸了口氣,問道。

桓奇點了點頭,道:「你不姓林,而是姓劉!林世也不是你的生父,而只是你的養父!當年武林皇帝七破皇城之後,因天顯奇象,血雲彌空,異星突起,斂日月紫徽之光華,天機神算趁機在武皇手下救了王莽,武皇正好要趕泰山之約,又怕王莽對劉家山河未來的希望施下毒手,遂命你養父把你從劉家帶走,隱於最低俗的市井之中,以借市井的俗氣掩去你身上天生俱來的帝氣!」

「天生俱來的帝氣?」林渺訝然問道。

「不錯,天生俱來的帝氣。傳說每一位劉家的子孫,若身具帝相者,身上必有火龍紋胎記,火龍紋越清晰明朗,其帝氣就越重,越具帝相。而你生來便是身具火龍紋之人,本來你身上的帝氣至少要在十餘年後才能威逼紫徽,但是由於武皇第七次破皇城力戰十萬禁軍和殺手盟十二大殺手及邪神等近百高手,而引動天劫,方使你無意吸納了天地間的靈氣,才會在你一歲之時,本命星就大掩日月、紫徽。因此,王莽絕不會讓你活在世上,東方詠測算,如果不隱去你身上的帝氣,必促使你早夭,是以武皇才將你寄於市井之間,除少數幾人外,無人知道你的身分!」桓奇吸了口氣道。

林渺怔怔地聽著,心裡卻不知道是怎樣一種滋味,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那命運似乎…

他心中一片混亂,不知該說什麼或是想什麼,似乎本已編織好的夢,突然被一隻手如捏氣泡一般捏爆,然後又在虛無之中尋找那些理不清的碎片。

「這些年來,劉家的人和王莽的人也在不斷地尋找你,但是誰也沒有想到你會生活在宛城最陰暗而破敗的天和街,武皇本來決定泰山之戰後便找回你,但是人算不如天算,當日他七破皇城之後已受了傷,傷勢未復之下再戰泰山,終落個兩敗俱傷,從此閉關未出。這近二十年來,你的身世也便一直不為外人所知,而你也便一直流落江湖之中…」

林渺不由得笑了,苦苦的笑了,那棋痴所說的確實很有哲理,上蒼就像一隻手,人卻只是黑白子中的一顆,它可以隨心所欲地去發揮,可以讓你死而不絕,也可以讓你立刻死去,所有的一切,只不過是按照上蒼的意願去編導的一個鬧劇。

「你又是誰?你為什麼知道這麼多?」林渺突然清醒了過來,冷冷地問道。

桓奇悠然望了林渺一眼,依然很平靜地笑了笑道:「老夫本是第四代白虎觀觀主,但在武皇第七次破皇城之後,我便只是一個江湖窮儒,終日隱於小巷蕭牆之內!」

「第四代白虎觀觀主?」林渺不由得吃了一驚,他自然知道白虎觀乃是朝廷重地,能入白虎觀者,必是大學士之流,其中藏龍卧虎,不乏大儒名流,而眼前這雙腿殘廢者竟是白虎觀之主,這怎不讓林渺吃驚?如此說來,父親林世與之相交並無懷疑,因為林家先人也是白虎觀的名士,更參加過石渠閣的學派辯論。是以,與白虎觀自有密切交往,而白虎觀的力量更曾是代表劉家政權。

「這麼多年你一直隱居於此?」

「不錯,在這裡,我很少見外人,在林世把你從劉家抱出來之後,他帶你來過我這裡,後來才去了宛城。當時武皇破長安,我也在場,所以你的事我很清楚,比舂陵劉家的許多人都清楚!」桓奇自信地道。

「你手中的血玉璽是你身分的最好證明,只要你拿著它,絕沒人敢懷疑你非劉家之後!」桓奇又道。

林渺盯著桓奇,半晌,突然反問道:「我為什麼要證明自己是劉家之後?」

桓奇不由得被林渺的話給問呆住了,他本以為林渺會很高興,誰知卻得到這樣一句話。

「有些事情並不是你想不想,而是事實便是這樣!」桓奇道。

「事實和夢,並沒有太大的分別,都只是命運弄出來欺騙人視覺和感覺的東西,只要你認為它是虛幻的,那麼它便絕對不是真實的!」林渺冷然反駁。

「那你只會背離這個社會,背離世俗和這個世上所有的規矩和約束…!」

「那是一種超脫,走出去,才能看到世俗和紅塵中的污點與缺陷!」林渺打斷桓奇的話道。

「但你並沒有真的走出去,因為你還在為自己辯駁!」桓奇平靜地道。

林渺不由得不再言語,只是以一種極深沉的目光對視著桓奇,他覺得內心有點空洞,甚至是有點酸澀。也許他早已想到了結果,但是他仍難以接受這個事實,在突然之間,他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壓力附於心間,命運的壓力是無可抗拒的,即使你是最為強悍者,當你背上了命運的擔子后,便會感到沉重,極端的沉重。

「我希望你面對它,你有能力面對這一切!」桓奇語重心長地道。

「你知道,這不公平!」林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

「天秤只有加上法碼才能平衡,這法碼沒有人會送給你,必須你自己去尋找!」桓奇道。

林渺目光抬起,仰視著那沉暗的屋頂。他深切地感到,命運,真的只不過是一個玩笑,而生活本就沒有規則可尋,任何事情都成了有可能!他竟感到從未有過的迷茫,也許,他不該來這裡,也許,他不該知道自己可能存在的命運。當他知道自己的命運之時,卻要負擔著如此之大的期待,彷彿他已經不再只是為自己而活,而是為了別人。

活著,究竟是為了什麼?生存的意義又是什麼?

桓奇只是望著林渺,不再說話,該說的他都已經說了,再多說一個字就變成了啰嗦。

耿純確實已經在府中等了好久,不過總算等到了小刀六。

這些日子來,小刀六比較輕閑,是因為有胡適和東郭子元及歐陽振羽的協助,許多事情根本就不用他親自過問,這倒讓他樂得有幾天清靜。

在信都城中,小刀六也很快便成了頭面人物,因為他喜歡交友,更在信都城中連開了幾個鋪子和一家酒樓,自然很快就讓人認識了他。

對於這個年代,特有錢的人總會有很多人關注,而且小刀六總是被另一位風雲人物任靈揪著,想不成為頭面人物都難。

「耿先生找我可有事?」小刀六客氣地問道。

「我找你是想代兄長耿況請你幫個忙。」耿純也開門見山地道。

「上谷太守?」小刀六訝問。

「不錯,正是家兄。」耿純道。

「既然都是自家人,先生何用說這些多餘的話?有什麼事儘管吩咐,蕭六必定竭力而為!」小刀六肅然道。

「哈哈哈…」耿純不由得欣然笑道:「阿六果然是爽快之人!家兄想要購買一千匹匈奴馬!」

「一千匹匈奴馬?」小刀六反問。

「不錯,價錢不是問題!與匈奴人打交道,我並不太熟,聽說你這次做得很好,所以我才來找你。」耿純道。

「沒問題,一定最實惠的價格最好的馬!」小刀六肯定地道。

「那就好!不過,我兄長想在一兩個月內就要。」耿純又道。

小刀六微皺眉,想了想道:「時間有點緊,不過沒問題,那明天我親自去塞外一趟!」

「你別答應得這麼早,這些馬兒都得讓我親自挑選才行!」任靈突然開口道。

「由你親自挑選?」小刀六瞪大眼睛吃驚地問道,不由得將目光投向了耿純。

耿純也無可奈何地苦笑了笑道:「靈丫頭自小愛馬,對馬道比我都精通,這次既然想去,你便讓她去吧。」

「這可不行,一個女孩子家,塞外風沙那麼大,而且匈奴人可不是好相與的,萬一出了點什麼事我可就只好提著腦袋回來了!」

「這可由不得你,我是買主,你是做生意的,要是你不願意做這筆生意就直說,大不了我去找別人!」任靈不無得意地道。

「你…」小刀六不由氣得直瞪眼,憤憤地道:「你說過不要我帶你去塞外的!」

「可是我沒說自己不去呀!」任靈詭笑道。

「你去我就不去,我讓胡適去!」小刀六憤憤然道。

「你敢?你要是不去,到了漠外我就一刀把胡適殺了!哼!」任靈也氣了,威脅道。

「你講不講理呀?」小刀六臉都急紅了。

「我不講理,又怎樣?」任靈一副蠻橫到底的樣子。

小刀六一時不由得獃獃地立在那裡,不知說什麼好,這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

耿純在一旁看著也只好無可奈何地苦笑,但看小刀六和任靈像是兩隻好鬥的公雞一樣,又不由覺得好笑。在信都,好像還沒有人斗得過任靈,或許林渺是個例外。

小刀六也想到了這個例外,所以在這個時候他突然改變了口氣道:「阿渺過兩天就要回梟城了,難道你想他找不到你嗎?」

任靈臉se頓變,浮上一層紅潤,有些急地問道:「你說的是真的?三哥什麼時候回來?」

「快則三天,遲則十天!」小刀六肯定地道。

「你沒騙人?」任靈眨了一下眼睛,問道。

「我怎麼忍心騙你這麼一個可愛的大姐呢?」小刀六一副信誓旦旦地道。

「那你認為我是留下來見三哥好呢,還是跟你一起去塞外好玩一些呢?」任靈反問。

「當然是留下來陪阿渺好玩一些嘍!」小刀六毫不猶豫地道。

「好哇,我就知道你討厭我,嫌我煩,說我礙事,但我偏要去塞外,偏要煩你,偏要讓你難受!」任靈突然大發嬌嗔地道。

「你,你…」小刀六一急,有點臉紅脖子粗,憤憤然道:「我跟你講不清,但你必須先問太守!」

「那就是你答應了?」任靈大喜,歡快地道:「我這就去問哥哥!」說完如風一般地走了。

小刀六與耿純對視了一眼,小刀六隻好一臉沮喪,他總是鬥不過任靈。

走出小院,林渺的心依然亂極,甚至忘了問桓奇許多問題,糾纏在他心中的總是他的身世之類的。此刻他倒相信了劉正的話…養父並沒有死!

如果林繼之沒有死,又為什麼要假死呢?為什麼遠離他而去,不再守護他呢?而且這幾年為什麼不教他武功?如果林繼之真的是當年儒聖,一代掌法宗師,可在與自己兒子相處了近二十載卻不露一點痕迹,而且不教兒子一點武功,還裝得那般落魄潦倒,這一切究竟是為什麼呢?

突然之間,林渺想到了大哥吳漢。吳漢的武功超卓,掌法更是一絕,一直以來,吳漢都說自己是跟一個神秘之人所學,而這個人難道不可能是林繼之?而吳漢所學的掌法便是裂風掌!

為什麼吳漢也不說真話呢?難道他是真的不知道教他掌法的人是誰?難道他心中也隱藏著什麼秘密?那麼這些秘密又是什麼呢?

林渺頭都大了,好像突然之間世上只有他這樣一個傻子,很傻很傻的傻子,所有的人都在對他說謊!他感到有點無奈,他真的希望自己永遠都不知道這一切,可惜如今他卻知道了。

望著那兩棵古樟,林渺手中還緊握著那血玉璽,他竟有些迷茫,不知該去哪裡才好,是先去宛城看一下,再到舂陵認祖歸宗,還是先回梟城處理好事務,再找吳漢問個清楚?

他想知道吳漢心中所藏的秘密,而吳漢也一定知道些什麼,所以自小待他極好,親若兄弟,可是如果這之中有著另外的成分的話,也顯得太可怕,也太讓他失望了。

抉擇,總是讓人很是為難。

「呀…」一聲慘叫使林渺自虛幻中驚醒,扭頭之時,又一次聽到那大院中發出另一聲慘叫。

林渺大驚,迅速奔向那大院,而到院門口之時,第三聲慘叫再一次響起。

「棋痴!」林渺沖入大院,駭然發現三個瘋痴之人竟已經全都氣絕,而且內屋大門敞開,林渺想也不想便探身而入。

「嘩…」林渺沖入屋內之時,屋頂突然爆開,一條人影自屋內沖了出去。

林渺伸手探了一下桓奇的鼻息,也同樣氣絕,他不由得大怒,這人為什麼要殺這四人?為什麼自己才走那麼一會便出手?時間不容他多想,也迅速彈身自那破洞之中衝上瓦面,只見那道身影如風般已經越過了數重屋脊。

林渺心中充滿憤怒和疑惑,又怎會放過這人?是以隨後急追!以他眼下的速度,很自信。

陳留城中很是熱鬧,但靠燕尾巷周圍卻顯得極為冷清,即使是有人來往,也只能對屋頂上如大鳥般掠過的兩條人影發怔。

兩人的速度竟同樣快,林渺想追上此人,確實也不是一時之間的事。

疾奔片刻,那人竟自屋頂上竄落而下,林渺趕到之時,只見一道窗帘拂動了一下,卻是一個大宅院的後院,院中還豎著一幢高大的房子,裡面傳來極其熱鬧的吆喝之聲,他不由得皺了皺眉,也竄了進去。

窗子里是一間無人的小房,房門是開著的,而在房門之外則是一個只有幾個無所事事的人走動著,還有一些端茶送菜忙得不亦樂乎的小廝。

林渺倒怔住了,頓時明白,這裡不是賭場便是青樓,如果那人真的鑽到這裡面來了,想找出他確實是一件很難的事,而且剛才並未能看清那人的臉面,僅只是背影,雖然林渺擁有別人所沒有的直覺,但如果那人立刻去摟著女人睡覺,他總不能每個房間搜查吧?

「閣下,你從哪兒進來的?」

林渺剛自那小房間里走出,那在大院之中無所事事的幾個護院打手便驚訝地問了一聲,圍了過來,似乎終於可以找到一點事情做了。

「你們這麼多人都沒長眼睛嗎?我進來時都沒看到?」林渺反喝道。

「喲嗬…比我還橫!」一名護院以一種挑釁的眼光打量著林渺,吐出嘴中叼著的一根牙籤,但在他剛吐出那根牙籤之時,臉上便重重地響起了一聲脆音。

林渺這一巴掌幾乎打下他半邊臉,打了人還不罷手,口中怒叱道:「不長眼睛的狗東西,本公子這大活人你居然沒看見?還敢在本公子面前撒潑?!」

那人剛捂住臉,一旁的護衛還沒反應過來,林渺又一掌打在那人另一邊臉上,口中依然兇巴巴地道:「還從來沒有人敢在本公子面前這麼狂過!」

那人連挨兩記巴掌,幾乎沒跌出去,口中吐出幾顆牙齒。

一旁的幾名護衛都被林渺的這幾句大話給嚇住了,再看林渺一身錦衣,氣派確實不小,而且出手這麼狠,一看便像一個極為蠻橫的貴公子。而只有那種向來目空一切的世家子弟才會如此張狂,而林渺旁若無人地打人,必有所恃,如果真是達官顯貴府中的公子,那他們的確惹不起,是以,他們竟傻傻地怔立著。

「我殺了你…」那被打的護衛大怒,就待衝上,但卻被同伴拉住了。

一個老成持重的護衛忙道:「算了算了。」還一邊向林渺道歉,一邊和同伴將那挨打的護衛拉開。

林渺只是冷哼了幾聲,還不忘教訓一通,這才大搖大擺地從後門走入那高樓的前廳。

果然是一個賭坊。

「買了,買了…買大賠大,買小賠小…」

「開了,開了,想押快押,別錯過…」

「大大…小小…」

大廳之中傳出一陣陣吆喝之聲,顯得極為熱鬧,一個個面紅耳赤,握著拳頭,望著莊家那快要揭開的寶盒,都恨不得鑽進去,喊大小的人固然唾沫橫飛,看的人也跟著緊張不已。

廳內一桌桌,人頭攢動,看來生意極好。林渺稍稍轉了一圈,卻並未看到那神秘人物,他不禁心頭暗動,擠身來到一張賭大小的賭桌前。

「下了,下了,賭大賠大,賭小賠小!」莊家搖了一氣骰子,放下寶盒呼喝著,目光卻在四下擠著的人群中瞟了一眼,正要開寶之時,林渺輕喝了一聲:「慢,我還沒下注呢!」

「哦,這位公子要下,是大是小,就要開了!」莊家立刻頓住很客氣地問道,他們自不會介意有人來賭。

「我押大!」林渺說話間將一疊銀票向桌子上一放。

「哇…」場上立刻噓聲一片,人人驚訝。

莊家的臉se也變了,半晌才問道:「公子下這麼多?」

「不錯,也不多,就一萬一千兩而已!」林渺輕描淡寫地道。

「一萬一千兩!」一旁的人都傻了,居然有人一注就下了一萬一千兩,就是他們做夢也沒想到,或者說,在這賭場之上,還從沒見過這樣的豪客。

賭場里似乎很快傳開了,附近幾桌的人也都跑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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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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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章 身份之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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