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欲先驗證
什麼誰的人,兩問下了三個套兒,當老身傻的么?
李嬤垂下眼皮子,木木道:「老身是自家人。」
哦,自家人……李逸眸中興味之色一閃,勾唇笑道:「既是自家人,鐵心,退下罷。」
他話音兒將將落下,水榭之外便數聲「噹啷噹啷」,仿似長刀入了鞘。再然後又「嘩嘩啦啦」數聲水響。
等靜下來,李逸便轉眸看了李嬤。
李嬤既不驚訝,更沒有駭怕,從袖子里掏了信囊,踏前兩步,將之放在案桌上,隨後又退回原處。
這老婦人從容的令人髮指,果真是有持無恐?
李逸伸手拿了信囊,見信封外乾乾淨淨,便沿了囊口撕開,待抽出紙張看時,他微勾的唇角頓時一僵。
紙上幾行小字……七月十日辰時中,雲中郡外七十里,塑方都指揮使李敬遇襲,死二十七人。
七月二十二日戍時,雲中郡外一百三十里,五陽郡丞郭啟遭襲,死十六人,郭啟重傷。
七月二十七日寅時,五原少府張真經塑方回長安,在距長安二百餘里處遭劫,合家二十二人皆無一活口。
八月初二丑時末,原江中祭酒陳子春回鄉祭祖,途經滎陽郡時,於大青河下游遇襲,所攜家眷十四,護從四十二皆死。
待一目十行地看過,李逸皺眉。
這幾起案子他都查過,信紙上列出的時間、地點,又死傷人數比之自己查的更為詳細。
只詳細不是重點,重點是他隱隱有種感覺,寫信這人知道的並非只有這四起劫案,而是知道全部……且這人只所以僅僅列出這四家,全然是因為此人洞若觀火,十分清楚這四家與李家的關係。
此人是要……李逸眸中冷意一閃而逝,再抬眼時,便淡淡問:「你家主子什麼意思?」
這李二郎現在不動聲色,不知道等下撂了話出來,他還能不能如此……李嬤心下嘀咕,臉上仍是一派木然,低低道:「今兒個上午朱虛侯由西市買了匹大宛名馬,言要送於太后。」
劉章那廝自進了宮,面子事兒倒是做的上心。李逸仿似半點兒不奇怪李嬤轉了話題,只抬抬下巴道:「孝順太后……應當如此。」
應當如此?這小狐狸崽兒還有閑心打官腔……李嬤乾脆直接撂話:「朱虛侯良馬馬鞍上有夾層,老奴看時裡面還是空的,不知道等進了王宮,夾層里會不會多出來一把刀?」
這話十分簡單明了,這是要行刺……李逸眉頭一皺,乾脆問:「你家主子想要什麼?」
李嬤眉眼兒不抬,再次屈膝施禮:「府里幾位大人現在長樂宮赴宴,主子要幾位大人無事便可。」
「嗯。」李逸淡淡道:「某儘力而為。」長身站了起來。
這便是明晃晃地攆人。
「如此,老身告辭。」李嬤再次屈膝,施了禮之後原地一旋……瞬間便出了窗戶,再然後李逸只見她如大鵬展翅般伸了兩臂,縱起落下再縱身,足尖兒仿似在湖面上點了幾點,幾息之間便渺渺不知所蹤。
「嘩啦」一響,鐵心上了木台。仰頭看了半晌,這漢子才想起來去擦臉上的水滴子,邊擦邊砸舌道:「這老婦人揣是厲害。不知道璧郎君從哪裡找了來?」
王思衡么?這等事若是他,必不會先示好再示威。
這老婦人背後的主子……倒是有趣兒。
李逸心裡思忖,面兒上卻分毫不顯,淡聲道:「著衛六先去探探那良馬可有異常。再於我備馬。」
鐵心見他臉上平淡無波,只聲音較之往常卻多了几絲凝重,這漢子便急步退了下去。
兩刻之後,李逸在朱雀門前下了馬。值守校尉看見他來了,慌忙收了刀上前施禮:「見過李中郎。」問了這句,又小心覷了他臉色問:「不知李中郎此來是……。」
李逸轉眸望了眼宮門,淡淡問:「今晚是哪位將軍值守?」
李逸雖說不是校尉的頂頭上司,但一來這人出身豪奢世家,二來其祖父長兄又深蒙聖寵。
校尉不敢怠慢,小心道:「是陳悛陳中郎。」
陳悛……前年娶了呂產遠房姨妹,現下算是呂系。
李逸心下轉了幾轉,淡聲吩咐校尉:「去喚郭內持。」
但凡宮裡設宴,內持監都會收錄參宴者身份姓名。而郭扈正是統管內持監的一等內持。
校尉聽得李逸直接找大內侍,心下便有些打突。只打突歸打突,這校尉也知道「凡事睜隻眼閉一隻眼,才能活的長久」的道理,二話不問,便匆匆進了宮門。
不到半刻,校尉便又轉回來,氣喘吁吁道:「郭內持在里等將軍,將軍且先進去。」說著話,使眼色示意兵衛開門。
等宮門開了,李逸施施然走了進去,等背後大門又「吱吱呀呀」關上,這人便閑閑往裡走,走不幾步,便見郭內侍站在宮牆拐角處,正伸了脖子往這邊張望。
李逸便腳下一快。
這邊兒郭內侍看見他,忙一溜小跑上前施禮,禮罷,掏出名冊道:「今晚赴宴者共八百一十九人,不知道二郎君想查哪個。」
李逸沒有應話,只接過名冊,使左手托住,右手拇食兩指掀了一頁頁翻看。看了幾遍,他便看出了唏蹺。
今晚赴宴者上至趙王呂產,下至太僕卿少府史,呂家人佔了大半兒。而餘下那些……不是與宗室走的近,便是處於既不近呂,又與宗室不大來往的中立臣子。
呂太后請這些人赴宴,難不成是想……李逸合上冊子,沉聲道:「且先收妥。」遞去給郭內侍。
兩人此時站的位置,正是通往後宛的宮牆拐角處。他遞過去,郭內侍接了手還沒有縮回來,宮牆上便人影一恍,衛六悄無聲息地翻了下來。
李逸在此看名冊是一,主要便是等他。
衛六也知道情形緊急,不等主子開口詢問,便壓了嗓音道:「仆查了,那馬鞍里確實藏了付小巧弓弩。」
果然是真的。呂家請宴請的是鴻門宴,朱虛侯得了消息便想先下手為強。只是呂家既敢擺宴,長樂宮附近只怕早已是張網以待了。
李逸沉吟片刻,拿眼示意郭內侍先走,再又問衛六:「可查探過附近有多少人?」
衛六臉色有些難看:「呂將軍調了南軍精銳伏於後殿,依仆約摸……怕是有上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