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春媱

001、春媱

遠山近嶺迷迷茫茫,舉目顧盼,千山萬壑之中像是有無數只飛蛾翻飛抖動,天地頓時變成了灰白色,山林的第一場雪悄無聲息的鋪天蓋地而來。

遠遠望去,整座山峰像是一朵閃閃發光的雪蓮。

古劍山孤峰突兀,直插雲天。

古劍山前山僅有一條寬兩米左右的小小石徑,緊貼山壁,十步三轉,蜿蜒直上峰顛宛如一線通天。

山腳下散落着一些普通村鎮,其中一座小鎮坐落於古劍山的西南方向,因離古劍山登山的石徑最近,故名登仙鎮。

據說天下第一劍宗古劍宗就隱在古劍山上,普通人極難得見真容。

登仙鎮景緻頗佳,站在街道上便能將古劍山的雪景盡收眼底。

此時已是晚冬,再過些天,天氣就要轉暖了。

鎮上居民也變得活躍起來,整個街道熙熙攘攘的,人們手裏拿着壺燒酒,搬了個小板凳坐在自家門前,斜眼看着山峰後腦勺的冬陽,嘴裏嘖嘖稱奇。

坐在酒館的洛一,此刻卻只想喝酒。

南方的小麥酒相比北方的苞谷酒口感更加順滑,且不易上頭。這家酒館的燒酒卻是大為不同,酒性烈的厲害,燒的人心窩子疼。

心疼就心疼吧。

心窩子疼總比死了強吧。

活着,似乎是這個世界上最美妙的事情呢。

酒倌拿上一壺燒刀子,拍開封泥,小心翼翼的倒上酒。

望着渾濁的酒水在杯中翻騰,最後逐漸歸於平靜。

「等開了春,我便有法子賺取銀兩,明年肯定把銀子給還上。」洛一陪着笑臉,端起酒杯,一仰而盡。

或許是太過着急的原因,他猛的咳嗽起來,口中不斷說着是酒性太烈。

對面坐着的是鎮上典當行的掌柜劉松明,他是打心眼裏害怕這樣平日間高高在上的人物的。

劉松明斜了他一眼,說道:「偷我典當行的珍藏,是銀子可以解決的事情,但我夫人的小丫鬟被你勾引......這事卻是如何解決......」

「我洛一在這登仙鎮上也是響噹噹的人物,這事肯定是要給劉掌柜一個說法的。」洛一偷瞥了眼站在劉松明旁邊虎背熊腰的中年男子,心裏沒來由的有些害怕。

倒不是因為他魁梧的身材,而是別在他腰間的那柄長劍。

這是個修行者!

在他既有的認知里,修行者都是讓人敬畏的。

休得說是他,就連這鎮上最富有的老闆見到這樣的修行者都得畢恭畢敬的。

劉松明身邊跟着一個使劍的修行者,怕也是花了不小的代價吧。

「響噹噹?說法?」劉松明冷笑兩聲,毫不掩飾眼中的不屑。

「那......劉掌柜是什麼意思.......」洛一低頭說道。

「留下的你的命根子,勾引我夫人丫鬟的事情就這麼算了.....」劉松明使了個眼色。

一聲劍鳴響徹在酒館內。

寒光驟起。

洛一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身體像是篩糠一樣抖個不停。

從長劍上散發出的壓力,讓他連頭也抬不起來。

他不敢去看那劍,怕它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化作一道流光要了他的性命。

「劉掌柜饒命啊,你要我洛一幹什麼都行,只要給我留下那東西,做牛做馬我都願意......」他伏在地上,額頭頂在地上的青石磚上。

劉松明很滿意他的表現,揚了揚手,話鋒一轉,說道:「饒了你倒不是不行......只要.....你把你家那地契給我.....」

「不行,不行.....這個不行。」洛一頭猛的垂下,慌忙打斷了劉松明說話。

「嗯?」劉松明不滿的哼了聲。

只是聽的一聲慘叫,洛一右手的兩根手指便被切了下來,溫熱的血液噴灑在地上,星星點點的一片。

這就是修行者。

殺他就像碾死一隻螞蟻一般簡單。

他甚至沒來得及看清長劍的影子。

虎背熊腰的中年男子面無表情,冷漠的可怕。

劉松明卻是笑的如陽春三月,像是要把這滿山的積雪給融化。

「我去拿。」

洛一掙扎著起身,猛灌了三杯燒刀子,大步走出了酒館。

人們表現出了對修行者足夠的敬畏,沒人敢在周圍說三道四、議論紛紛。他們安靜的喝着酒,眼睛看向窗外萬里無雲的天空,像是從未看見過眼前的這一幕。

..........

...........

人生,即是一場修行。

在滾滾紅塵中恪守己身,追求長生自在的人就是修行者。

使劍的是劍修,最正宗的劍修門派就是前邊古劍山上的古劍宗。

走在路上的洛一心裏想着,如果自己是古劍宗的劍修,就不會受一個典當行掌柜的鳥氣了。那個虎背熊腰的大漢又算什麼,他一劍便能結果了那人的性命。

讓他去偷自家老爹的地契,這不是把他從這個火坑往另一個火坑裏推嘛。

他爹是個忠厚老實的庄稼人,辛苦了一輩子買了處房產,那可是他的心頭肉,比他這個兒子還要寶貝呢。

地契沒了,他爹的命就沒了;他爹沒了,他也就不能混吃等死了。

可是,他不去拿,他現在就要死。

他不想死,因為劉掌柜夫人的小丫鬟真的很水嫩,白嫩的肌膚像是能掐的出水。他捨不得。

他不想死,因為古劍宗就在山上,他一直堅信自己能夠成為高高在上的劍修中的一份子。他不願意!

他不想死的理由太多太多了。

所以,他不能死。他得去偷。

現在這個點,老爹肯定是呆在田裏忙着照料他那賴以生存的稻子。

洛一放心的回到家,門是半掩著的,他輕輕一推,便進了去。

一方桌子,幾張折凳,一眼能看到底的四面牆壁,牆角的木床。

木床上躺着一個年近四旬的中年人,或許是因為常年耕作的原因,看起來比同齡人要老上許多,本應是烏黑的頭髮此時已是花白。

他安靜的躺着,腿上的泥巴還來不及拭去,搭在床沿上方的架子上,應是怕弄髒昨日剛換洗的新被子。

「老爹......」

洛一心裏說着對不起,面有不忍,最後還是躡手躡腳的走到了床頭,越過中年人,往床角那方破舊的木匣子摸去。

地契就在木匣子裏。

這是他家最珍貴的東西。

拿了地契,他轉身就走。

身後突然響起一道略為困惑的聲音,「你幹什麼?」

他頓時頓住腳步,身體僵在原地。

好半響,他才猶豫着轉身,跪倒在地,低聲說道:「爹,地契我一定要拿走,否則,我會死.......我.....我還不想死.......」

洛塵悵然起身,摸了摸酸痛的肩膀,眼中儘是迷茫。他打量了眼周遭的環境,又盯着自己滿是老繭的手掌看了許久。

他拿起桌上那把鋒利的剪子,奮力扎進了洛一的心窩。

血順着衣襟流在地上,沿着青磚的勾縫鑽進了泥土裏。

洛一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盯着眼前半陌生的中年人。

眼前的景象漸漸模糊。

他看見了冰雪消融,萬物生長。

百般花草爭奇鬥豔,到處洋溢着春日裏的笑容,那是——春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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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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