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七章 銅錢
上官金虹和天機老人都是當世絕頂高手，感知無比敏銳，耳目過人，但當古越騎在馬上，從遠處徐徐而來的時候，兩人卻都沒有察覺分毫。
上官金虹看著天機老人，緩緩起身，臉色陰沉，忽而冷冷的道：「該來的沒來，不該來的卻先來了。」
天機老人悠悠吐了口煙霧，道：「哦？」
上官金虹道：「上一次我欲與李尋歡交手，孫老先生便出手阻攔。如今，我相李尋歡發出挑戰，孫老先生又來插手，看來，孫老先生是鐵了心要和我作對了。」
天機老人微微笑了笑，道：「向李尋歡這樣的人，世間已經很少了，不應該死在這裡。」
上官金虹道：「這世上不該死的人，死的還少嗎？」
天機老人嘆了口氣，不說話了。
上官金虹忽然自袖中伸出雙手。
一雙彷彿擁有魔力的手。
就是在這雙手上，「龍鳳雙環」才會在二十年前就震懾天下，力壓「小李飛刀」一籌。
但是現在，這雙手卻是空的。
近二十年來，已經沒有人再見過龍鳳雙環出手，更不知道環究竟在哪裡。
看不見的，才是最可怕的。
因為看不見，所以才無所不至，無跡可尋，無堅不摧。
手中無環，心中有環。
這是一種無比高深的武道境界。
上官金虹在七年前就達到了這一境界。
天機老人的臉色微微一變。
上官金虹道：「三日前，孫老先生到我金錢幫，曾言我這『手中無環，心中有環』的境界，不過是剛剛入門，距離真正的武學巔峰，還差了十萬八千里。今日既有機會，正好領教一下老先生的高明。」
說話之間，上官金虹的目光已是變得無比凌厲，彷彿兩道冷電，盯在了天機老人身上。
風吹過，捲起片片林間落葉，發出一陣陣沙沙的細響。
長亭里充滿了凜冽肅殺之意。
驀然一聲長嘯，上官金虹出手了。
只見他身形展動，龍鳳環突兀出現在手掌中，瞬息已至天機老人面門。
一招出手，石破天驚！
「當！——」
金鐵交鳴，火星四濺，旱煙的煙斗與龍鳳環一觸即分，天機老人身形飛退，已是出了長亭。
如果觀察夠仔細，便可發現老人握住旱煙的手掌，居然在微微顫抖著。
上官金虹一擊之下，赫然已令他吃了個暗虧。
遠處，古越看著這一幕，不覺微微搖頭。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
上官金虹與天機老人交手一招，他便已看出，天機老人內力之深厚，招式變化之精妙，絕不在上官金虹之下。
但多年的恐懼與逃避，令他的信心氣勢遠遠無法與上官金虹相比。
而高手對決，信心與氣勢正是決定勝負的關鍵因素。一方氣勢如虹，可以爆發出十二分的實力，另一方卻是信心嚴重不足，內心猶豫畏懼，實力大打折扣。
此消彼長，決戰的結果可謂早已註定。
勁風呼嘯，飛葉揚塵，長亭外的樹林中，上官金虹殺招連出，漸已將將天機老人徹底壓制住，再無還手之力。
「當！」
碰撞聲中，天機老人的煙桿突然被盪開，一隻鋼環自上官金虹手上飛出，打向天機老人的要害。
這已是必殺之招。
「一寸短，一寸險。」
龍鳳金環本是武林中至絕至險之兵刃。
但上官金虹憑藉龍鳳金環位列兵器譜第二，並不是因為他的招式狠辣，詭險，而是因為他的穩。能將一件至絕至險的兵刃練到一個穩字，這才是上官金虹的非人能及之處。
在這情況下，龍鳳環一旦脫手，就意味著上官金虹已確信對手被逼入絕境，再無倖免之理。
事實上，天機老人確實也躲閃不及了。
但最終，龍鳳環卻沒有打中天機老人。
「當！」
金鐵交鳴聲中，龍鳳環突然倒飛向上官金虹，穩穩回到他的手中。
與此同時。
一枚銹跡斑斑的銅錢也「叮」的一聲，掉落在地面上，骨碌到天機老人腳下。
上官金虹愣住了。
天機老人也愣住了。
兩人不約而同的將目光落到地上的銅錢上，臉上滿是不可思議的表情。
龍鳳環名列兵器譜第二，二十年間從無敗績。
普天之下，有實力接下龍鳳環一擊的人，絕不會超過五指之數。
至於說只用一枚銅錢就擋下龍鳳環，而且還能將其打飛回到上官金虹手中，如此手段，簡直與神魔無異。
哪怕是李尋歡出手，又或者天機老人重拾巔峰，也絕無可能做到這一點。
究竟是何方神聖，竟能施展出這等鬼神莫測的手段？
兩人下意識的回頭一望，就見樹林外的道旁不遠處，一個錦衣青年面含微笑，朝這邊走來。
錦衣青年的腳步並不快，但每邁一步都像是精心丈量一般，距離完全一樣。
同時，他的腳踩在林間鬆軟的土地上，留下一個個腳印，其深淺也都完全一致，絕沒有一絲一毫的偏差。
如此控制力，實在已精妙到了極點。
上官金虹的瞳孔倏然一縮。
……
古越一邊走，一邊打量著上官金虹和天機老人。
上官金虹的身材很高，卻並不粗獷，他的神面部表情冷酷如冰山，目光銳利如刀鋒，強勢而凌厲。
上官金虹無疑是一個梟雄。
此人雖為金錢幫幫主，富可敵國，住處卻簡樸粗陋。財帛不能動其心，美人不能易其志，只因他心中已無它欲，唯權而矣。
無論何人，只要是威脅到了他手中的權利，他都會毫不猶豫的出手毀滅。
正因為如此，李尋歡才會成為他的眼中釘。
小李飛刀，例不虛發，早已名滿天下。
哪怕上官金虹的龍鳳雙環在兵器譜上力壓小李飛刀一頭，依然有很多人認為，李尋歡的實力不在上官金虹之下。
甚至就連上官金虹自己，在面對小李飛刀的時候，也絕不敢有絲毫的大意。
不過就算如此，上官金虹也有信心，倘若與李尋歡決戰，一定可以戰而勝之，徹底破滅小李飛刀的不敗神話。
可在此時此刻，看著一步步走過來的古越，又掃了一眼天機老人腳下的銅錢，上官金虹突然發現，自己的信心竟有幾分動搖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