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拾:禁城秋色】

【陸拾:禁城秋色】

我只當做不覺,開口道:「無塵並無見過公子。」

他只是盯着我的臉看,半晌道:「原來你是這般模樣。」

心下思忖到如此這般深夜他亦可將皇宮作無人之境,大抵不是皇親貴戚,就是武藝超群。

因而福了一禮道:「無塵身居深宮,怎會見過外人,公子只怕是將無塵誤作他人了罷。」

他悠悠然開口道:「你怎的如此緊張,我只想說我們之前只在山上見過一次,你這就開始辯駁誤作他人了。」

我心下有愧,卻又平色道:「上次公子便將我誤作他人,我不過是提醒一句罷了。」

他笑道:「好機靈的頭腦。」又施施然到我身邊來,在我耳邊輕聲道:「我已跟你很久,不必瞞我。」他說話時呵出的暖氣教我耳邊一癢,心下知曉確實瞞不過他了,笑道:「你既然知曉了,我也沒什麼可說。」頓了頓正色道:「我被主子罰了五遍《女戒》,你既一直跟着我,自然也該曉得這件事,所以,麻煩你不要打擾我了。」

「是嗎?」他拿起一頁紙,拈在手中看了看。

我定然看着他,和聲道:「好看嗎?」

他語調清亮:「還不錯,但是沒有人好看。」說罷盯着我看,我知他愛玩兒,便也不理,只是靜下心來再寫。

他探頭到前面,不羈道:「你這樣寫明天早上也寫不完,這樣,我們做個交易,你答應我一件事,我便幫你寫一遍。」

我聽他說罷,笑了笑,自顧自地寫開來。他見我不理,上前來奪過我的筆,就着我的紙寫下幾個字,竟和我的如出一轍,我驚訝看他,他也不言,只從懷中取了只筆,刷刷寫起來,終於趕在四更前完了墨。

暮秋的天白的晚,他展了展身子道:「終於完了,你答應我的事,可還當真?」

我道:「我答應你什麼事情了?」

他看我,眼裏露出狡黠的神色來,道:「你答應不答應都沒用了。」說罷褪了外衣披在我身上,攬了我的腰便飛上天去,我心下一時害怕條件反射似的朝他身上偎。

「你要帶我去哪兒?」

「……」

「你再不說話我就自己下去了,反正明早回不去也是一死。」

他看我眼神倔強,嘆了一口氣道:「天亮之前肯定把你送回去。」不多會兒我們便落了下來,是大明宮的殿頂。

大明宮是整個皇城最高的地方。

正殿含元殿,座落在三米高的台基上,整個殿高於平地四丈。遠遠望去,含元殿背倚藍天,高大雄渾,懾人心魄。皇帝在含元殿聽政,可俯視腳下的都城。殿前有三條「龍尾道」,是地面升入大殿的階梯。龍尾道分為三層,兩旁有青石扶欄,上層扶欄鏤刻螭頭圖案,中下層扶欄鏤刻蓮花圖案,這兩個水的象徵物是用來祛火的。

含元殿前有翔鸞、棲鳳二閣,閣前有鐘樓、鼓樓。每當朝會之時,上朝的百官在監察御史的監審下,立於鐘鼓樓下等候進入朝堂。朝會進行之際,監察御史和諫議大夫立於龍尾道上層扶欄兩側。

大明宮與其地基龍首山似乎構成一幅龍圖,龍首山為頭,含元殿座鎮尾腹,駕馭著巨龍,殿前的龍尾道,階梯麟麟,形似龍尾。

而含元殿後的宣政殿,是皇帝日常朝見群臣、聽政的地方。

此刻,我們坐於含元殿殿頂,整個皇城的景色盡收眼底。剛過中秋不久,明月如水,還可隱隱約約看到皇城景色,氣魄宏偉,威風凜然。

「想不到素日裏待得無聊的地方,換個角度看竟別有一番美來。」我看着面前雄渾瑰麗的盛景,慨嘆道。回頭一看,原本身邊的人竟不見了。

「誒。」那一會兒我怎麼下去……

不多會兒卻又見着那抹白色身影回到身邊,手上多了一壺酒一個包裹,他這樣過來,壺裏的酒一滴不漏,他從懷裏抽出一紙包與兩隻酒杯,打開道:「看你打早上就沒吃東西,吃吧,」又為我斟了一杯酒。我看着眼前的這個人,我並不認識他,可他對我如此之好,難道,真的只是因了那琴聲。他看我怔愣出神,拈了一塊兒糕點入口中,又飲了一口酒,開口道:「放心吧,沒毒,不然,我們換個杯子。」

我搖頭道:「不是,只是突然有點受寵若驚。還有,我不喝酒。」

「哦?」他說,「那好,這包桂花糕歸你,酒我喝,什麼時候渴了告訴我,我幫你弄水去。」

想到我們萍水相逢,並無可能有什麼深仇大怨,我也拈了一塊糕點,送入口中,一天沒吃飯,早就餓的前胸貼後背,況且,腹中還有一個小人兒。

他看我吃的香,自顧自笑起來,那神情,頗有幾分仙氣。

天亮前,他推推我的肩膀,一夜未眠太困,竟在他肩上睡了過去,醒來萬分赧然,他什麼都沒說,依言將我送了回去,又將手中的包裹給我道:「這裏是些吃的,我看你主子估計也不會多厚待於你,總有一日用得着,另外,這是一隻胡笛,你什麼時候需要,吹一聲便好。」他將東西送到我手上,沒等我拒絕,便走了。

顧。清。言。若我沒有記錯,這便是他的名字。這個人的來歷太怪,對我突如其來的好也太怪。

待我將手抄卷及書案整理好時,天微亮。葉公主已然醒來,穿戴整齊到我跟前兒,抬手將紙收了回去,抬抬手,她身邊的宮女給了我張紙,「這是我今日要的書,你待午時去藏書房取來。日後每日都去。」

我屈身道:「是。」

她又說:「你和她們把東西收拾一下,便休息去吧。」

「謝公主。」

宮裏是何其拜高踩低的地方,經了昨夜的事,我心中只怕與這些人相處不好,然而身邊的女婢男館對我都還算中肯,突然想起昨日那個婢女與我說:子珩與母妃都已打點妥帖。這樣想着,昨日受的委屈便也不算甚麼,因而之後便去短暫小憩一會兒。

午膳前去藏書閣時,偶然遇着了子珩,我自知我們身份有別,只福了福禮便進去了。他隨後也進了來,跟着我到頂樓角落,殷切的問:「一切如何?」他若不問這句話,我也沒什麼難過,只他這樣一關懷,我突然傷心的想要落淚,卻終究忍住了,展眉一笑道:「葉公主她,待我很好。」

「胡說,我聽聞,昨夜你抄了一夜《女戒》。」他看我眼下一小團烏黑,心痛的撫上去。又從懷中拿出紫薯糯米球來,道:「你這時候來拿書,回去了只怕沒什麼東西吃,我知曉你今日來這裏,特地給你帶了些。」我四下瞧瞧,生怕有什麼人出來。她將一個紫薯球喂到我口中,道:「放心,我已說了我今日要找書,不會有人過來。」

我鬆鬆出了一口氣,放心的偎在他懷裏道:「只要想想我絕不是一個人,便覺得委屈都沒什麼了。」

「放心,我必然不會教你受委屈,我和母妃已經想出了對策,我以後亦每日都到藏書閣來,等一切準備就緒,我會告訴你。」

「好。」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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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雨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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