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雨蒙蒙系列心有千千結 

淚雨蒙蒙系列心有千千結 

風旋到20層的窗戶里,發出嗚嗚的聲音。影兒坐在家中,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索性就什麼也不做吧,要做的事太多,就不急了,反正男人走了,說是到外地洽談業務,但影兒知道,男人是去了這個城市另一個女人的房子裏……

怎麼辦,自己?

風竟然也會繞着圈兒哭得讓人心裏發軟。出路在哪裏?像風一樣旋空飛離?可是風是完全無欲無求一身輕的,真正的可以四海為家無家也是家,而影兒不能!影兒是最戀家的人,是最渴望有情有愛的人。男人最喜歡卻又最容易忽略的女人,太柔,太依順。是婚前如花婚後如草的那種女人——在男人眼裏,可以忽略,可以拋擲,還可以一夜春風又拔節而生。

眼淚已經隨風而淌了。影兒禁不住滿心的酸楚,她抓起電話,撥通一個號碼。

「喂——」一個男人的聲音,那聲音是磁性的,柔和之中可以感覺一副寬闊的臂膀,是女人容易生出信任與依賴的那種。

影忽然哽咽了,抽噎的聲音混雜在變調的呼吸里。

是你嗎,影?我還得耽擱兩三天,辦完事馬上就回家,啊!

影胡亂哼了一聲,趕緊放下電話。眼淚流得風樣的響。

可是這時,連風都不知道哪去了啊!影直覺得世界拋棄了自己……

女人的幸福大致是一樣的,女人的不幸各有各的不幸。

容送男人走過巷口,望着男人的背影漸漸消失。已經習慣了分離,容在心裏似乎認可了這樣的聚和分。幾年了?女兒都上幼兒園了,她的男人還不是她的丈夫!如今,連承諾都隨風消散,容的心裏,不甘也差不多湮滅了。誰讓自己當初在乎男人的錢呢?房子車子都有了,農村的父母也蓋了新屋,還有了一個好乖的女兒,還要怎樣呢?男人的愛和疼都落到實處,還能苛求什麼嗎?容高高瘦瘦的樣子,走在街頭還能引來回頭的眼,但妙齡時節常常撞來的渴望與燃燒都不見了。像當年那樣回眸一笑就牽走男人神魂的機遇也許很難再有了,況且,身邊這男人還是負責任的,幾乎每周都會有一天陪在身邊,幾乎每一次花錢都是他買單。就這樣混著好了,寂寞時光可以消費在錢上。美容美髮塑身,還有逛商場進酒吧以及由著喜好中餐西餐早茶午茶的泡著,只要將白天儘可能延長夜晚儘可能的縮短,只要不去想自己的無聊也不去看別人的眼色,日子,也可以逍遙的過着。至於當初在茶樓怎麼碰見這個男人又怎麼認定他「未婚」就輕而易舉的上了床,容如今拒絕回憶。男人說嚮往她的身體,身體的魅力最能夠栓住男人。就把身體交付給他啊,容能夠給予男人的,最好的就是身體。

但容還是擔心。擔心的是,有一天自己老了,男人還能憐惜自己嗎?前幾天聽一個姊妹複述一個男人的話,那個男人有妻子也有情人,是最功成名就的那種;他說出一席話,令女人(無論是老婆或是情人)都倒抽一口冷氣。人問:你最愛老婆還是情人?他想了一會兒說:應該是,最喜歡情人,最在乎老婆。又問:對她們,你都會負責到底嗎?這回他連想都沒想就答:什麼話?當然只對老婆負責。

當然只對老婆負責!有一天,容的男人也會這樣喊著拂袖而去的嗎?容實在不敢認真思想這個問題。她實在不知道,即使她自己可以失去這個男人,那麼乖巧的女兒,可以失去親親的父親嗎?

容在路上,漫無目標的走,走了好久……

實際上,一個男人,即使想要負責兩個女人,也常常是力不能及的,即使像大力這樣肩寬體闊又能成就一番事業的成熟男人。

大力獨自走在街上。是回家的路。剛剛離開一個家,現在是回另一個家。

其實大力已經進了家的院子了,在樓道口徘徊了幾步,又走出來。他得去街市逛一逛,給老婆買點兒什麼。「出差」一趟,總得帶點東西回家才象樣嘛!於是大力在街上逛了好半天,挑了一隻玉制的小飾品。早就習慣了這樣心事重重的回家了,可是今天,大力的腳步尤其的慢。

他發現妻的不安和懷疑了。影的眼神泄露了她的心事。畢竟是十幾年的夫妻了啊,影的心事從來就不會掩飾,而影的不語,更證明了她的明白。何況,大力自己似乎已經扛不動兩個女人的擔子,尤其不能再做得「左右逢緣」了!其間,有那麼一丁點兒良心的自責,但更多的還在於金錢的日見拮据。一向,夫妻二人各自干著自己的事,影管理一個美容院,大力經營著一個紡織工廠。美容院進入了良性循環,贏利成為自然;但紡織廠的贏利和付出不成正比,到如今已經虧損不小,連職工的工資都不能按時發放了。

這個月,已經到月底了,工資還沒有發。大力有「出差」幾天,但既然回家,就不得不面臨「發工資」的難題了,而唯一解決的方法,只有向影的美容院要錢!

怎麼就到這個地步了呢?怎麼會發生一夜情並不可收拾的弄成「兩個家」了呢?大力想過,悔過,也試圖抽身過,但是,男女事不是男人能夠抗拒的。更不是像大力這樣沒有經驗的男人能夠收場的。女人的身體和眼淚,都是武器,可以無聲的征服男人,何況容還有嬌滴滴的聲音。進去一條尾巴就得進去整個身子,當今男人,有幾個能有定力?尤其是有錢的老闆型男人!

要命的是,大力的錢差不多被玩光了!連自己的房產都悄悄的抵押貸款了。

已經進電梯了,大力的手機唱起來。他看看號碼,是影。他下意識的皺了皺眉頭,抓着箱包桿兒的手指緊了一下。

影獨自站在窗口。她的身影嵌入一窗高樓的背景,顯得格外單薄。

此刻,她用勁咬住雙唇。幾天來,幾乎沒有睡過一夜完整的覺,白天困極了將自己擺在床上,剛閉眼就做夢,是天塌地陷的夢,直覺得黑壓壓的天地間沒有空氣沒有亮光,呼吸和心跳都緊得窒息。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這樣的事情發生了這麼多年自己竟然不知曉!可是連廠里的工人都知道了,連自己店裏的小姐都知道了,啊!而且那個女人,還開着大力給買的車來過美容院,那輛車跟自己的這輛一樣的牌子一樣的顏色,!啊啊,真是個笨女人哪,男人被別人搶了,享受一樣的車子一樣大的房子,自己還渾然不知!還差點跟那個女人作了姐妹!影的心狠狠的痛了一陣,眼淚又溢出來。她幾乎要將嘴唇咬出血印了,趕緊轉到洗手間,打開水龍頭雙手捧水澆自己的臉,直讓水和淚交替的流,直讓清靈的水將凄厲的淚逼回酸澀的心。再抬頭的時候,她聽到了鑰匙插門開鎖的聲音。一陣慌亂,影索性插上洗手間門,脫光衣服旋開淋浴花撒弄出嘩啦啦的水響……

大力進屋,有充裕的時間調整心情。

我回來了!他的聲音很大,蓋過水聲。

似乎聽見裏面嗯了一聲。當影走出來的時候,臉上帶着濕濕的笑。吃過了?影說。

飛機上吃了點兒。

哦。影別過臉走進廚房,一會兒端出菜飯來。沒有做什麼,將就著吃點吧。兩雙筷子兩隻碗,照樣將飯盛好遞給大力。整個吃的過程,影一句話沒有問。於是大力也不用費勁交代去了哪裏做了什麼有多累多難了。他幾次給影夾菜,說些好久不說的關切的話。

女人要多吃蔬菜,大力說,又忽然想起似的,起身找出剛買的玉飾,是一隻晶亮通透的生肖掛件。你說玉可以養顏,我去的那個地方產玉,就順便給你買了一塊,戴在身上吧,啊!

影沒有去接那塊玉,只「唔」了一聲,眼淚卻是再也關不住,吧嗒吧嗒落進幾乎捧到臉上的飯碗裏。

大力怔住。這一刻他完全明白了!從影流淚的模樣,他明白什麼慌話都不用再編了。影賢惠,也智慧;如果她心裏消解不了掛在了臉上,那事兒就非同小可且八九不離十了。這樣的時候,任何辯解都不需要,只能實話實說;當然,你不說她也不會問,但恰是她那明白之後的隱忍,那無語相向的柔弱,直逼人的心底。何況,大力從事情發生的那時開始,就已經在準備着有這樣的一天了,這一天,必須將一切說出來,何去何從,都由影來裁決。

影,大力順下眼帘,輕輕的叫了一聲,我對不起你……

話沒說完,影就「哇」的哭出聲來。她放下碗筷跑進卧室。大力趕緊跟了進去,一把抱住影,任她怎樣掙扎怎樣號啕怎樣捶打,只是濕著嗓子一遍又一遍的說「對不起」!影終於累了,氣直涌胸膛,讓她一陣哇哇的要吐。大力慌忙去倒水,喂到影的唇邊,影滴著淚喝了一口水,將一雙淚眼望向大力:為什麼會這樣?大力雙膝一軟跪了下去,此刻一切尋歡的快樂都變得遙遠,他的心裏似乎真的只有懊悔和憐惜。他對不起身邊的這個女人……

這個家,這個夜晚,這個男人,還有這張床,都不會忘記,女人的眼淚是如何的流到了天亮。

這個女人,這個夜晚,這個家,還有這張床,也不會忘記,男人的話是如何的說到天亮。

這夜,在這張床上,男人和女人肉體和靈魂的糾纏近乎怪異的達到了神魂顛倒。當黑夜都睜開眼睛的時候,女人和男人,影和大力,才依稀朦朧的睡著了。

太陽在該亮的時候,還是掛在了窗帘上。

電話鈴響起。好一陣,大力才翻身接電話。是廠里會計打來的,說工人天天鬧着要領工資,他已經告訴他們:老闆今天回廠。

知道了知道了!大力掛了電話。

轉身,影正望着他。

哦,是廠里的人。大力說,吞吐了一下,忍住了。

影表情木然。雙肘支起身體,翻身起床,一邊雙手去梳理凌亂的頭髮,一邊往洗手間走。

大力也跟着走向洗手間,被門隨手關在外面了。大力想了想,索性隔着門喊:影,跟你商量個事!

隔着表情開個頭,說起來容易些。大力這麼想。

裏面沒有應答,大力只好等著,一會兒走近客廳,一會兒踱回來,守在洗手間門口。

等影出來站在大力面前,大力不由吃了一驚——昨晚的淚痕不見了,化了妝的影讓大力彷彿回到從前。似乎很久沒有這樣近的看過這樣仔細的發現影的美麗了。是的,影是美麗的,夕日的校花站在今天,是自己愛着或者不再愛了的女人,可是這女人依然是這樣的漂亮,一雙會說話的眼睛因為盈著淚光而更加楚楚動人。大力擁住影,這是原本想好要做的動作,為着負疚也為着企求,可是張開雙臂環住她的此刻,大力真的感覺著衝動。懷裏的女人是自己抱了多少年的老婆啊,自從來到這個城市,就跟她在一起,就天天抱着睡,怎麼就忽略了她的美麗呢!

影在大力懷裏,眼淚又奪眶而出。本想推開他的,可是雙臂伸出,反而抱住他的腰。她任憑眼淚無聲的流,用自己的顫抖的身體向自己的男人表達着不能離開的****。良久,她抽身,一隻手握住大力撫在自己發間的手,淚眼汪汪的望定大力,以女人最柔順的聲音,說:你要跟我商量什麼,我都知道,你的要求,我也會答應;但是我有一個要求,只有一個,你必須做到,答應我,我就答應你。

大力點頭,說:我答應你。

其實昨夜,大力已經對影說過:給我時間,我跟她分手。大力知道,影最想要的就是這個。

但此刻影的話是:不要再去見她了,我們可以給她一筆錢的;至於孩子,如果你想要回來,我會儘力盡心的養育她……

大力望着影,不知道該說什麼。他的心裏十分混亂。

還是先放一邊去吧,先拿錢解決廠里的燃眉之急。

男人就是男人,善於抉擇事情的輕重緩急。

那天,影從美容院提了款,匆匆送到廠里,看見許多工人圍着大力,情緒激烈,幾乎不聽解釋。

幾個月了,你們總是拖欠我們的工資!

我們也要吃飯啊,我也是個男人,得養家。

你說,我們加班也不給加班費,連工資也發不起,還讓我們怎麼幹下去?

七嘴八舌,許多人吵著要走。別說了,發錢給我們,我們走人!

大力已經滿臉淌汗了,他一直在說,但只有機會重複一句「你們聽我說」……

影在人群外邊站着。大力看見她來了,揚起眉頭苦笑了一下。工人們也看見了影,稍稍平息了些。好些人自動退出一條通道,讓影可以走到大力面前。

但影沒有走過去,她只是往人群中間走了幾步,然後站住,清理了一下發澀的喉嚨,說話了:大家好!

好什麼啊好!有人喊,有人嘀咕,但大部分人在聽着。

對不起大家啊,我代錶廠方向大家道歉了!影的眼圈紅了,她認識這裏的許多人,許多人都跟她和大力有着這樣那樣的關係,即使沒有關係的,也在這個廠子幹了很多年了,目睹著工廠的創業和發展。可是怎麼就鬧到今天這個樣子了呢?影真的覺得好對不起這些人。

各位大叔大哥,各位姐姐妹妹,你們都跟我們這麼久了,大家一起創業,一起奮鬥,可以說,沒有你們就沒有這個工廠,謝謝大家了啊!影雙手合十,鞠了一個躬。她控制着自己的激動,繼續說下去:過去你們相信我們,請你們再相信我們一次,我們馬上就給大家發拖欠的工資。以後,我保證,絕對不再發生拖欠的事了!我向大家保證,今後,有老闆的飯吃,就有大家的飯吃!

影說完,沒等人群有任何反應,就疾步走進大力的辦公室。這時,她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緒,顧不得辦公室還有別人,哭出聲來。

外面的人開始散去,一些人回去開工,一些人等著開工資。沒有人吵吵了。

容徘徊在家門口。

又是一個周末。大力應該來的時候,還是不見大力的人到。容手裏捏著受機,還是等不到信息。幾次撥號,又幾次停止。她怕聽到大力說「不」。誰說的,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她鎮定一下情緒,走進廚房。櫥櫃枱面上的一堆菜,一大早買回來的,都是大力愛吃的。大力總說她菜做得好,但她覺得自己今天連做菜的心氣都沒有了。又轉身走出廚房,將自己擲到客廳的沙發上。

一會兒,就該去接女兒了,女兒已經兩個星期沒有見到父親,今天是第三個星期了,該怎麼告訴女兒,又怎麼讓女兒相信,父親是出遠差才沒有回家呢?如今的容,真的好後悔,當初生下女兒,以為就可以更加的拴住大力,可是現在覺得自己的想法實在是太自私了,是對女兒的極不負責任。兩個女人生下兩個孩子,一個兒子一個女兒,都是大力的骨肉,大力選擇誰又不要誰,都是一個痛字。對於兩個孩子,誰又該失去父親呢?愛情與親情,能說那一邊的砝碼更重嗎?自己真的是一個蠢女人啊!

給大力通過電話,一周前。在電話里,容聽出了大力的忙和累,工廠要起死回生,內部的管理和外面的銷路,大力忙得連家都很難回了(大力說到「家」的時候,頓了一下,容明白是說的影的那個家,還明白其實自己這邊並不是大力放在心裏的「家」)哦……哦,容只是聽,從來都是這樣,大力說什麼,容都是乖乖的聽着,柔柔的說「哦」。但是那天,容說「哦」的時候,覺得心裏好一陣痛,她感覺那邊的男人永遠不會回到她的身邊了。她悄悄地流淚,卻還是盡量柔柔的說了一句話:那你先忙着吧。你回來的時候,我跟女兒會在家門口等你……

可是看來,這個周末他也不會回來了。他會永遠不回來了嗎?容覺得惶恐不安。

容下意識地看看時間,知道該去接女兒了。總是自己一個人去接,女兒的心裏是不是有缺失呢?想到對女兒的虧欠,容好心痛。她趕緊站起身,拎包出門,開車上路。

大力在辦公室里忙着打電話。他正聯絡一些散失的客戶,希望能夠重新建立合作關係。影也在隔壁財務室忙着,近些日子,她幾乎全部心思都放在廠里,畢竟這是夫妻財產的大頭啊!

忙起來的時候,夫妻之間的事,她也不再提了,就相信大力給他時間吧,影明白寬容是最上策的路。再看大力似乎也一心在忙着廠子的事,影凄楚的心,多少得些安撫。再說了,兒子已經懂事了,她必須為了兒子而儘可能迴避事態的不良發展,至少,應該讓兒子心目里的父親儘可能的完美着。當然,影仔細想過,也覺得只要給大力時間,這個家是可以保全的,她相信大力明智的選擇,應該是:回頭!

大力也是差不多拿定「回頭」的主意了。從良心的角度,他虧欠影的似乎太多,從功利的思維,工廠是自己不能放棄的事業,影是最好的幫手。當然,他的掂量還在於,兩個女人,畢竟容年輕,可以拿着房子車子和錢,再嫁一個好男人——他知道容也愛他,但容也愛錢;女兒是放不下的,但可以接回來養育,只要容願意。但如果容不願意呢?一想到這個問題,大力就會頭痛。

放下電話,大力長長的吐了口氣。今天該聯絡的都聯絡了,他對自己說。伸個懶腰站起身,漫漫走到窗口。窗外那條路上,走着幾個人,其中一個爺爺模樣的人牽着一個兩三歲的孩子。大力望着,就想起女兒貝貝了,還想起今天是周五,是該去看女兒的日子!一時間,大力無法控制對女兒的想念。無論自己做怎樣的選擇,最無辜最不該傷害的是孩子啊!他決定去看孩子,到學校去看她,或者把她接出來吃一餐肯德基,也好!

這樣想的時候,大力在辦公室里轉着圈兒。去,還是不去?

正當大力苦着臉轉圈的時候,影走進來。

我想去看看孩子。大力望影,滿眼祈求。已經幾個星期沒有看見孩子了,孩子是無辜的,那麼小,那麼可憐……大力一口氣的說,生怕停下來就說不下去了。他看見影的臉色在急劇的變化,白了,紅了,又白了……

影就這麼表情複雜的聽大力說。等大力不說了,影已經做出了理性的決定。她低下頭,輕聲說:是,孩子是無辜的,去看她吧,把她接出來,接回家。我跟你一起去,啊?

大力開車,影坐在副座上,一路無話。但各自的心裏都敲著鼓。這一天,飄着絲絲的雨,風過處,雨絲斜斜的織在車窗上,像極了女人臉上婆娑的淚。

車在幼兒園門前停下,大力用眼睛告訴影先別過去。於是影,只是遠遠的站着,在一棵樹下。

一會兒,有老師領着孩子出來了,過去了一隊,又過來一隊。只見家長多是婆婆爺爺樣兒,孩子們匆匆的跟老師說再見,然後飛快地向自己的親人跑去。

影看着,心裏的感覺十分複雜。她是遊離於這些親人之外的,但就在這些走出來的孩子中,有一個是自己丈夫的女兒,而她必須以母親的身份去接受她,養育她!可是,那個孩子還有自己的親親母親,那女人現在正是自己的情敵……

正在影胡思亂想的時候,校門口傳來一串童稚的聲音——爸爸!爸爸!爸爸……連聲的呼喚,又尖又脆,起初是笑,後來像哭,接着就近乎嚎啕大哭了!幾乎所有的視線都被吸引了,校門口這一對父女,像是分離了好久好久,像是等待了好久好久,相見在即,分離也在即,人世間綿綿無絕期的分離,難道被一個不喑世事的孩童預知,才叫得如此生離死別般的凄厲……影顫抖著望過去,看見她的大力張開雙臂在跑,向那個正沖他邊叫邊跌跌撞撞的跑來的女孩,迎過去,一把抱住——幾乎是雙膝跪地了!大力雙膝跪地,將女兒緊緊抱住,他叫着「貝貝」,連聲的叫,是回應女兒連聲的喚了。父女倆緊緊抱在一起,不停的親吻不停的呼喚……

此刻的影,已經滿臉是淚。她忍不住向大力走去,她想,自己應該在這樣的時候跟大力站在一起,跟大力一起,去抱貝貝!

影大步的奔過去,眼看就要挨近大力了,她覺得心裏所有的怨恨都在奔跑中釋放着,瀑布般的眼淚頃刻間滌請著心裏的鬱結……

——誰知就在這時候,另一個女人,容,已經跑到大力身邊,叫着貝貝,貝貝也叫着媽媽,三個人摟在一起了……

影定住。她覺得天和地都在自己眼前搖晃起來……

淚和汗一起在淌。意識忽然朦朧了,這是哪裏?自己想去哪?幹什麼?整個人,彷彿被定在一片朦朧中,世界的聲音遠了,世界遠了,眼前晃動的影子都是陌生——那樣隔着意識的陌生!影唯一清楚的念頭是:離開,離開這個混亂的場面,離開這個不知進退的地方!恍惚間,她看見大力的眼睛越過容的手肘在望自己,她看見大力的眼淚了——大力流淚是很痛的,影知道,很早就知道,此刻仍然明白……

大力的嘴張開了,是在叫我嗎?影想。影覺得自己好虛弱,真的好想大力是在叫她,好希望大力是朝自己走來。

大力是真的向影這邊走來了……

可是忽然,影轉身了,終於能夠移動夢一樣飄忽的雙足,影轉身了——轉身的時候,沒有方向。沒有方向就是方向吧,影這樣想着的時候,覺得身體一陣綿綿的空——竟是一種,欲飛的感覺……

有風旋來,吹打着影的衣衫……

大地發出一陣樹葉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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淚雨蒙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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