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閨 訓
看著長龍般的車隊蝸行牛步般出了城門，姜梨長吐一口氣，放鬆身體輕靠在大迎枕上。顧鶯放下帘子，端了碗熱茶遞上，笑道：「小姐可算是安下心了。」
姜梨接過茶碗輕抿一口，「嗯，府里的媽媽嬤嬤們都是老人了經過事的，雖說時間提前了一天，好在沒出什麼亂子。」
顧鶯點頭附和著，說了些子閑話，見姜梨眯著眼養神，便放輕了動作，拿著小被子蓋在姜梨腿上。
昏昏沉沉間，姜梨被顧鶯喚醒，眨眨眼，沙啞道：「到了嗎？」
「快了，都到山腳了。」
姜梨挑起車簾，見最前頭的馬車停了下來，姜晟睿站在最前頭與一老道見禮，看著挺是恭謹。
不一會兒馬車繼續前行，繞過最前頭的主殿往後院而去，收穫了一路的注目禮，在西蜀不知道平西王府的怕是沒幾人了。本來計劃是初五封觀只接待平西王府的，可提前到今日再想封觀已是來不及了。
知客僧陪著進了一處二進的宅子，姜晟睿帶著侍衛進了前院，後院主房自然是老夫人的，平西王妃帶著僕婦住進東廂房，姜浣蓮和姜梨住進了西廂房，姜雪梅、姜迎春歇和丫鬟婆子們都歇在了后罩房。
各自清洗整理一番后，便齊聚在老夫人房裡。
姜晟睿道：「祖母，主持在前殿侯著，上午誦經祈福，下晌講養生道經，祖母若有閑暇可在觀內逛逛。咱們明兒再回府，也省得來往匆忙的舟車勞頓。」
老夫人欣慰地點點頭，「睿哥兒辦事自是妥帖的，這講經無趣，下午你就帶著你幾位妹妹四下逛逛，只是要注意陌生人，別讓人給衝撞了。」
姜晟睿笑道：「祖母放心，孫兒已將侍衛都散了出去，雖說今兒沒封觀，可能進來的人都是篩選一番了的，幾位妹妹在寺里玩耍不會有問題的。」
姜梨聽了心下有些雀躍，前世的她並不是個宅女，對於半年出門一兩次真覺得束縛了。
祈福並不是個輕鬆的差事。
煙熏火燎的氣味讓人憋悶噁心，數十個大小道士操持著同樣的音調吞吐著彌喃之音，姜梨沒聽出飄飄欲仙的凈世之念，倒是得了周公召喚昏昏欲眠，只是膝蓋上傳來的陣陣酸痛扯動著她那脆弱的神經，欲睡不能，欲醒不得，真真是痛苦萬分，卻還不能有太大的動作。
姜梨暗暗嘆口氣，微微挪動著酸疼的膝蓋，半睜著眼睛四下看了一圈，老夫人跪在最前頭，身形筆直，紋絲不動，雖看不到神色卻從背影就讓人覺得虔誠。平西王妃跪在老夫人左後方，身形纖細，從姜梨的方向看去能看到她淡然的神情，一副巋然不動的模樣，很是端莊。往右前方看去，正好對上姜晟睿戲謔的眼神，姜梨眨眨眼，澀然一笑，便低垂著頭，裝作聆聽的樣子。
姜晟睿勾了勾嘴角，放鬆地跪坐在自己的腿上，並抖了抖衣襟，動作大得讓一旁的王妃側目，露出詫異的神色來。姜晟睿卻只當作沒知沒覺。
姜梨本就是假裝著認真模樣，聽到動靜就半睜開眼，見到矮了一截的姜晟睿，心下一喜，忙跟著放鬆下來，當感受到腰間的輕鬆時，只想大聲嘆息一聲，辛苦的忍著可臉上還是帶出得意來。
姜晟睿眼角掃到，整個人都透著輕鬆快意。
好不容易誦經完畢，大家相扶著起身，回了臨時的歇腳處，又是一番梳洗，才在小道士的引導下吃了頓豐盛的齋宴。
許是太累了，大家胃口都不怎麼樣，草草吃完便各自歇息了。
對於和姜涴蓮共處一室，姜梨內心是排斥，看著那端著的假臉，姜梨誇張地打了個哈欠，「顧鶯，我先睡會去，你讓人看著點小丫頭們，別到處亂竄衝撞了。」
顧鶯將窗邊的小塌換了從府裡帶來的被褥，「小姐放心吧，杏兒在外頭看著呢，亂不了。」
姜浣蓮看著眼前默契的主僕，暗暗咬牙，可還是堅持著禮儀不願墜了平日積下名聲。但在看到姜梨倒頭就睡時，端著的笑再也掛不住了，瞪著眼，想說些什麼卻被楊嬤嬤制止住了。
「小姐，您也勞累了半天，還是歇一歇吧，下午還得去老夫人那裡侍候呢。」
姜浣蓮眼裡的風暴漸漸消退，扶著楊嬤嬤伸過來的手起身往床邊走去，低聲道：「四妹妹太沒規矩了。」
楊嬤嬤眼角掃了安靜坐在榻尾的顧鶯一眼，「小姐，您睡的是床呢。」
姜浣蓮腳步一頓，回頭看了眼似乎睡著的姜梨，感覺心頭的怒火正在趨旺時突然被一盆冷水潑滅，只剩下滾滾濃煙，熾熱不在，卻更是憋屈。連發作的借口都沒了，若是說出來只怕還要招來一個無事生非不知好歹的罪名。真是啞巴吃黃連了。
睡了大半個時辰就被顧鶯喚醒的姜梨，一個哈欠接著一個哈欠地打，眯著的眼更是朦朧，讓一旁的姜浣蓮眉頭越皺越高。
「四妹，已過午時了。」
姜梨疑惑地看向姜浣蓮，沒清醒過來的腦袋還弄不清姜浣蓮怎麼在這。
顧鶯輕聲道：「大小姐，我家主子為了安排今兒進寺一事，昨兒過了子時才安歇。」
姜梨這才魂兮歸來，讚許地看了眼顧鶯，對著姜浣蓮道：「大姐可歇息好了？」
也不去解釋，有了顧鶯的回話若是姜浣蓮還扯著午休時間的規矩那就別怪她不客氣了。我都沒在子時前入睡，又怎麼能要求我在午時前就醒呢。我昨兒夜裡晚睡可都是為了府里在忙碌呢，你這個在一旁清閑的坐享其成的人有什麼資格在這兒指手畫腳呀。
姜浣蓮臉色如同調色盤一般幾度變換，最後深吸口氣，要笑不笑道：「四妹妹年紀最小卻是咱們姐妹里最能幹的，這可虧得母妃調教有方呢。」
姜梨笑得眉眼彎彎，嬌聲道：「姐姐說話這般子拈酸加醋可不是大家閨秀所為啊，也不知道祖母知道會不會傷心這麼多年的教養都白費了呢。」
你說我有母親的偏心，可你也有祖母親睞，咱們都是嫡女，這碗水端的平著呢，說到哪都有禮。
楊嬤嬤冷眼旁觀，這時才上前道：「大小姐，四小姐，時辰不早了，老太太和王妃都等著呢。」
姜浣蓮冷哼一聲，「嬤嬤，咱們還是先走吧，反正留在這裡也是討人嫌的，沒得還勞累祖母空等。」
姜梨扯了扯嘴角，「大姐現在說話真是越發尖酸了，也不知道我那未來的姐夫受不受得了哦。」
姜浣蓮怒目一瞪，紅著眼眶，蠟白著臉，手指用力地絞著手絹，一副氣急模樣。
姜梨見了有些後悔，前世身邊都是些大齡未婚男女，這種玩笑那真是信口拈來，太日常化了。卻忘了這個時代對女性的苛責，未來夫君這個話題不是閨蜜根本就不能提及，可明顯姜梨和姜浣蓮的關係遠遠達不到說私密話的程度，特別是在姜浣蓮這樣正值說親卻沒得動靜的尷尬年紀里。
「戒談私語，禁出惡聲，妹妹讀這麼些年的書都還給夫子了吧，回去可不得將《閨訓》好好背背？」
姜梨扯著嘴角淡淡地看著姜浣蓮一臉惱怒的訓戒，夫子授課時她是沒怎麼認真地聽，可姜浣蓮說的這兩句話她還真有印象，並且還知道接下來的一句呢。誰叫她生病閑呆著無聊就順手拿了本書翻了翻呢，真是巧了。
「心懷渾厚，面露和平。」
姜浣蓮惱色未消，被這一句打斷愣了愣神，隨後反應過來又是怒又是羞，臉色紅了又白，白了又紅，可真讓姜梨替她腦血管捏了一把冷汗呢。
楊嬤嬤扶了姜浣蓮一把，「小姐，時辰不早了。」說完略微用力地將姜浣蓮扶出了房間。
姜梨無辜地看著顧鶯，裂著嘴笑道：「大姐平日里跟著夫子學得可真是認真呀。」
顧鶯無奈一笑，堵了自家小姐一句，「小姐學得也挺好的，不過要是再不走大小姐會跟太夫人說什麼可就難料了。」
姜梨聳聳肩，跟姜浣蓮待一起也沒想象中那麼難熬，如今看來也是挺有趣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