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相 比

等平西王陪著幾位將軍過來給太夫人磕頭時，內室一屋子的女眷忙起身準備避開，太夫人站了起來，「你們別忙活，我出去見見就好了。」

不一會宴息處就傳來粗獷的請安問候聲，太夫人歡喜地叫起，零零碎碎地問話聲傳來，內室一片安靜。姜梨微微扭腰，慢慢地移了移步子，站得身子都僵了。臉上露出不滿的神情來，以前有人來拜訪時，也沒要她們姐妹這般立過規矩，都是見完禮就早早地打發出去了。

今兒太夫人和平西王妃好像忘了她們似的，也不發個話讓她們姐妹離去。這幾位夫人也是奇怪，吳將軍家沒得女兒，難道其她三位將軍家裡也沒個女兒不成？齊夫人剛還說了女兒來著，怎麼也不帶過來玩玩，這樣她們也有借口離開了呀。

悶不哼聲地扭著手裡的帕子，低頭暗暗打了個呵欠，平西王妃小聲地跟吳夫人說著平城的風土人情，問得很是詳細，吳夫人也應答得仔細，再加上齊夫人不時地補充兩句，相淡甚歡的模樣。

吳夫人一邊應答，一邊用眼角掃過姜梨，一身大紅的團花紋交領琵琶袖襖束腰襦裙，雙鬟髻上點綴著一對南珠累花簪，戴著瑪瑙連珠紋瓔珞，身形如柳眉目如畫，站在那裡她的兩位姐姐便成了丫鬟僕婦一般。

難怪小兒子怎麼都不願應下二小姐的親事，只是四小姐是嫡小姐，她們家娶不得也娶不起呀。

想到這裡，吳夫人應對平西王妃的問話開始走神了，慢慢由齊夫人成了主講。說得正熱鬧，太夫人走了進來，後頭跟著兩個年青男子。

姜梨詫異地挑了挑眉，身形後退兩步，將自己藏在了落地罩後頭，想了想又拉了拉姜迎春，讓姜迎春站在姜雪梅後頭，於是三姐妹就站成了一條直線齊齊整整地在平西王妃身後豎成一列。

「這是吳將軍家和齊將軍家的兩個小子，跟著進府來給王妃磕頭的。」

吳畏和齊勝上前兩步，在平西王妃跟前跪下，「小子吳畏（齊勝）見過王妃，祝王妃身體安康，萬事如意！」

平西王妃欠身虛扶一把，「快起快起，剛你們母親還說到你們呢，趕巧就過來了，幾年沒見一個個都長這麼大了，都成俊小夥子了。今兒中午就在府里用膳吧。」

吳畏起身撓了撓頭，對著平西王妃笑了笑，「王妃，有六公子在我們可不敢稱俊。」

齊勝看著沉穩一些，起身後聞言便笑著點頭，眼觀鼻鼻觀心地站得筆直。

吳畏趁著平西王妃說話抬眼一掃，只看見姜雪梅及她身後的紅色的身形，略有些失望，回了兩句話也就退下去了。

人走主人安，幾位將軍夫人告辭后，姜梨靠坐在圈椅里不想動彈。

「今兒你們姐妹幾個也累了，早些回屋裡歇著吧，今晚在過來用膳。」

得了太夫人的吩咐，姐妹三個立馬就散了，姜迎春跟著姜梨去了梨香院，一進門就急切切道：「四妹妹，那幾位將軍夫人是怎麼回事啊？往年一個也難見到，今年竟到得這麼齊整？」

姜梨先是換了件常服，然後端著茶碗斜靠在羅漢床的大迎枕上，「這還用說嘛，如此齊整的回來，十之八九是來相看你和二姐了。」

姜迎春隔著榻幾靠向另一側，「怎麼就是相看我和二姐了，怎麼就不能是你？」

姜梨給了一個白眼，「第一，你們是姐姐，第二，我還沒有及笄，第三，今天只來了兩個年紀相當的男子。」

說心裡話，若是可以，她倒是寧願選個這樣的丈夫，首先她擺脫了平西王府這座即將傾斜的大廈，罪不及外嫁女，就算以後平西王府出了什麼事也不會把她拉出去問斬了。第二，丈夫出征一般難得回來，少則一年半載，多則五六年也是可能，運氣一好說不得直接就守寡，那時可真是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了，想想都覺得帶勁。可惜，人選里沒得她。

姜迎春皺著眉頭，咬了咬唇，「可是，我姨娘不想我嫁進武將之家呢。」

姜梨放了茶碗，「那你自己想不想的？」

姜迎春絞著手指頭，「嗯，我也不知道，不過我覺得我姨娘說得有道理，父王他們都是拿命在博前程，一個不好就得守寡，那多凄涼啊。」

「守寡有什麼不好，一個人過自由自在的，難道你想頭頂壓著個婆婆一天到晚的給你立規矩嗎？還有不順心的小妾通房跟你爭風吃醋的？這樣的日子有什麼過頭？」

姜迎春奇怪地看了姜梨一眼，「不都是這樣過來的嗎？你看母妃，有時也得在祖母面前立規矩，家裡姨娘都有七個了，可你看母妃哪裡過的不好了？走出去還不是人人敬畏個個追捧的，只要相公得了前程，自然夫貴妻榮。嗯，若是相公不行，那就好生教導兒子，說不得也能請封個誥命回來。」

姜梨垂了眼瞼，「這樣活著不累嗎？」

「那還能怎麼辦，總不能不活吧？天上又沒得掉餡餅的事，想要得到總要付出才行啊。這世上有那麼多華衣美飾，美酒佳肴，就算現在不能得到，可誰知明天就不會有了呢？辦法總是人想出來的，死了可就什麼都沒有了。人生來就是受苦還債的，這一世該受的苦沒受，死後就要下十八層地獄，來生更苦。」姜迎春說著便狠狠地咬了一口手裡的蘋果。

姜梨聞言一愣，在姜迎春的世界里竟都是圍繞著吃穿打轉，這也許就是沒缺過愛的幸福女孩的模樣吧，五姨娘自己信佛也教出了一個不諳世事的菩薩性子來了。

而自己與姜迎春是多麼不同的兩個人呀，兩世為人，沒受過物質短缺之苦，卻始終不得自由。前世將自己圈禁在感情漩渦中，不願走出來，最後以生命的結束來逃避求而不得之苦。其實現在想想，愛情又算得了什麼呢？沒有愛情她照樣逍遙，巴黎的香榭麗舍大街喝咖啡，哥斯大黎加海灘日光浴，馬爾地夫來場浪漫的邂逅，埃及騎著駱駝看金字塔，威尼斯河港泛舟，普羅旺斯看花海……想想那是多麼的逍遙自在啊！

可如今，被拘束在小小的庭院里，再美的景緻看了兩年也膩味了。自由，前世唾手可得的東西今生卻苦苦算計還不知落在何方，這也許就是人的劣根性吧，犯賤還矯情，總是望隴得蜀。如果前世她只混得一日三餐溫飽，也許就沒有那麼多的悲春傷秋了吧。

這一世得要汲取教訓才行，沒有十全十美的人生，只要大的原則上不出錯，小細節就不用追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