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1如影附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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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牧向徐子陵道:「聽他的口氣,有否發現我們而詐作不知。」

徐子陵苦笑道:「很難說,自他復元后,我感到很難看破他的心意。」

沈牧正容道:「這是關乎我們生死的決定,不應由我一個人選擇,兩位大哥怎麼說?」

石之軒肯定曉得小樓下層有這一條秘道,若知道三人躲在老樹上,當然猜到三人要通過秘道潛入唐宮,那時他只要設法驚動宮內守衛,可來個借刀殺人,一舉解決三個心腹大患。以石之軒的才智武功,該是輕而易舉的事。

現在的唐宮等若龍潭虎穴,組成的誅邪隊嚴陣以待,既防石之軒,更可迅速動員對付任何入侵者。

侯希白先左右張望,然後壓低聲音向徐子陵道:「子陵有感應嗎?」

這句話問得合乎情理,若石之軒曉得他們藏在這裏,會先詐作離開,再折返來在暗處監視他們的舉動。

徐子陵苦笑道:「我感覺不到,可是我的感覺對你石師可能派不上用場。別忘記我到你的多情窩時,也感覺不到他在暗裏窺伺。」

沈牧分析道:「怎相同呢?那次他是有心算你無心,你一時疏忽情有可原,現在你則全神留意。嘿!我對你有信心哩!」

徐子陵道:「這麼說!你是要照計劃進行。」

沈牧斷然道:「進入地道后我們立即把地道上閘,單憑石之軒之力,該沒法隔蓋把地道開啟,我們今趟只是從另一端出口鑽上去看看環境,弄清楚出口的位置,然後立即離開。石之軒當不曉得出口在哪裏,我們縮短逗留的時間,石之軒想弄鬼也不成。唐宮此際戒備森嚴,他老人家要逾牆入宮不是那麼容易吧?」

侯希白聽得精神大振,搖頭晃腦道:「有道理!有道理!」

沈牧欣然道:「又是二對一,陵少怎麼說?」

徐子陵笑道:「總說不過你,就看看是否買大開大,來吧!」

火摺光下,沈牧開始對地道的南壁進行勘察,從「假出口」開始逐寸逐寸往回探索。

侯希白向站在身旁的徐子陵道:「石師會否因欲統一聖門,狠下心來對青璇下手?」

徐子陵嘆道:「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恐怕你的石師仍未有肯定的答案。」

正對地道壁又摸又敲出盡法寶的沈牧聞言道:「我現在最擔心的是你石師先幹掉陵少,所以由今晚開始,陵少勿要單身到你的多情窩去。」

又道:「小侯你反會安全得多,在收拾我們前,你石師絕不會收拾你,免致打草驚蛇。咳!找到哩!這是幅活牆。他娘的!這設計真考心思!」

兩人移近沈牧雙手按著的牆壁,徐子陵道:「是否有牆鎖?」

沈牧笑道:「你當是魯大師設計的嗎?看我的!」

兩手運勁一推,六尺見方的牆一邊往內傾入,另一邊反移過來,變成活門,露出裏面并行的地道。

三人相顧大喜,均有得來不易的欣悅。

沈牧帶頭入內,地道往東繼續延伸,越過假出口的位置達千步,估計直抵外皇城心臟位置,然後折往北方。

三人再走數千步,出口終出現眼前,設計與小樓入口關蓋相同。

沈牧小心翼翼的啟開,笑道:「我敢肯定出口在太極宮,最有可能是李淵寢室附近。」

侯希白歡喜的道:「何用費神去想,探頭出去看看哩。」

沈牧向他豎起拇指贊道:「好主意。」

沈牧從出口把探出去的頭縮回來,一臉不能相信自己那對眼睛的震驚神色,倒抽一口涼氣道:「你們自己去看。」

徐子陵和侯希白忙走上石階,到階頂探頭外望。

徐子陵一震道:「我的娘!竟是太極殿的正中處。我還曾和可達志踏着蓋子比較過。」

侯希白環目掃視,星光月色從貼近大殿頂門的天窗透入,殿門緊閉,北端的龍座上燃點着四盞八角宮燈,使大殿那一方被光暈籠罩,另一邊則由明至暗陷入昏黑去。皺眉道:「這出口若須推門才能離開,似不合情理。」

沈牧點頭道:「對!只憑正門作唯一出路是絕無可能,這需四、五名壯漢才推得動的重鐵門,移動時的聲音可把整個太極宮的人驚醒過來。嘿!我是誇大點,龍座后肯定有後門,李淵那趟年晚夜宴就是和群妃從那處進入大殿,不過太極宮乃皇宮重地,殿外必有明崗暗哨把守,從前門或後門出去均沒法避過守衛。若我估計無誤,當另有一條短地道可通往李淵的寢宮。」

侯希白吃驚道:「若依你那種逐寸推敲的方法,沒有幾天工夫休想尋到另一地道的入口。」

沈牧在出口邊坐下,指指自己的腦袋微笑道:「上兵伐謀,肯動腦筋便可省去很多工夫,如確有短地道通往寢宮,為節省人力,地道入口當設於殿內較接近寢宮位置的一方,李淵也可少走幾步路。我這魯大師的嫡傳弟子寇小師敢肯定入口設於龍台的位置,最有可能是龍座之下,如此可把搜尋範圍大大縮小。」

徐子陵和侯希白點頭同意,因沈牧的推測合乎情理。

沈牧見兩人附和,跳將起來,往龍座高踞的白石台階掠去,空廣的大殿,震懾性的空間令人生畏。

徐子陵和侯希白從出口跳出,徐子陵注意到侯希白背上的包裹,問道:「裏面是什麼東西?」

侯希白在殿中盤膝坐下,解下包裹置於身前地上,道:「沈牧有得他忙哩!我們不要浪費時間,先把謀生工具分配妥當。」

徐子陵明白過來,笑罵道:「好傢夥!」學他般盤坐下,瞧他解開包裹。

那邊的沈牧正在對目標展開他「專業」的推敲研究,忙個不亦樂乎。只看先前長地道巧運匠心的設計,便知這條宮內短地道的入口不會是可輕易發現的。

侯希白得意洋洋地把包裹載的行當盡傾地上,笑道:「我做夢沒想過會坐在太極殿中心處分配扮賊作賊的工具,這份是你的,因為你是曹三,所以比我們多出一條腰掛的十八把飛刀和獠牙面譜一個。」

徐子陵對曹三的東西全沒興趣,拿起侯希白推往他膝前的勾索,訝道:「這是粗牛筋織成的索子,勾抓則以精鋼打制,顯然非是臨時張羅回來的東西。你如擁有一套我不會奇怪,但有三套之多,則出乎我意料之外。」

侯希白笑道:「城隍就在近處仍不懂求得好籤嗎?這是我請魯大師的真正嫡傳雷爺精心研製而成的,索長達十二丈,一般庸手送給他也用不上,我們只要在手法上下點功夫,當可像長出一對翅膀般在宮城內高來高去,既方便作賊,更可在必要時溜之大吉。」

徐子陵指著分作三堆大如棗核不知以何物製成的圓彈子,道:「這些是什麼鬼東西?」

侯希白道:「這並非一般下三檻的迷香彈,而是曹三著名的獨門防身法寶,既有迷魂作用,又可生出大量濃霧,我從曹三身上得到,本留為紀念,想不到竟派上用場,每人三顆。只要擲出此彈,特別室內封閉的地方,能發揮意想不到的效果,且讓人相信你果是曹三。」

徐子陵懷疑道:「這麼一粒小圓彈。能生出多少濃煙?曹三是否數顆一起用?」

侯希白道:「本來共有十顆,我也像你般懷疑,試把一顆擲在地上,說出來你怕不相信,濃煙差點把我活生生嗆死,我可不會像沈牧般誇大。」

徐子陵沒好氣道:「看你的行頭,聽你的語氣,今晚似乎不是來看看便算。」

侯希白從懷裏掏出捲軸,撥開其他東西攤平地面,以迷煙彈壓鎮四角,笑道:「這是大唐宮城全圖,由小弟憑記憶在這幾天精製而成,一草一木均沒有遺漏,比劉政會所藏的宮城圖更要詳盡,以你兩位老哥過目不忘的本領,多看幾遍當盡記心中,逃起來時可像在家裏走動般熟悉方便。空白的地方則是我尚未到過的地方。」

徐子陵皺眉道:「你尚未回答我剛才的問題。」

「喀嚓」!

從龍台方向傳來的聲音吸引兩人注意,循聲瞧去,沈牧躊躇志滿的從被移開的龍座旁站起來,向兩人打出大功告成的手勢。

龍椅下的地道入口與尹府通來的地道入口設計相同,只是沒有閂鎖,不過少點功力也無法開啟這入口,故除非像沈牧這有心人,否則休想察覺入口的存在。

秘道筆直往北延展,三人沿此直抵後宮,始見出口。

今趟他們小心得多,先整理行頭,各把勾索掛在腰間,徐子陵更把曹三的飛刀和面譜藏好,沈牧把手掌按貼徐子陵背心,讓後者能探聽地道外邊的動靜。

徐子陵在兩人期待下沉吟道:「外面應是御花園一類地方,我聽到風吹葉動的響聲。」

沈牧喜道:「依小侯的唐宮詳圖,上面理該是分隔後宮的御園,右為李淵的寢宮,左為群妃院落,張娘娘的凝碧閣就是其中一座獨立的庭院。」

大唐宮城座落長安城南北中軸線的最北部,居高臨下,南面稱王。宮城分外皇城和內皇宮兩大部分,以廣場橫斷分隔。皇宮再分為三,中為太極宮,西為李世民天策府所在的掖庭宮,東為李建成的太子東宮。

太極宮的核心是太極殿,接着是兩儀、承慶、立政和神龍四殿,過此四殿往北是御花園和皇帝妃嬪的起居庭院。後宮門是玄武門,設有宮衛所,是宮內御衛大本營,長期駐有重兵,負責宮城的防務。故皇宮後院乃大唐宮最危險的地方,一個不好,動輒引來以千計的精銳御衛圍剿。

徐子陵道:「我對今晚夜探唐宮的真正目標仍有點含糊,一時有人說是探路,一時又有人似真要大展拳腳。」

沈牧笑道:「不是說好讓曹三大展威風嗎?陵少不用那樣瞧着我,我明白驚動李淵那什麼娘的誅邪隊是絕對不智,且屬瘋狂。所以我們只需順手牽羊的拿走一件看得上眼的寶貝,再以侯公子帶的貨真價實的燕子印記留下個燕子印。如還嫌不夠,陵少可用你的字跡在牆上寫下『曹三到此一游』等諸如此類的句子。」

侯希白興奮道:「入寶山焉可空手回。就順手把《寒林清遠圖》拿走,勝過於等李淵召我們宋二爺入宮。」

徐子陵向沈牧打個眼色,着他說話。

沈牧會意,拍拍侯希白肩頭道:「事有難易之分,今晚我們是取易舍難。只探李淵的書齋,縱使寶畫真的放在那裏,你公子大爺看兩眼后須放回原處,然後一起回家睡覺。」

侯希白大感錯愕,失望的道:「是否又有什麼計劃瞞我?」

沈牧道:「不要多心,全是為你好!就這麼決定。我們今晚是悄悄來,悄悄去,只留下曹三的痕迹,請弄熄火摺子。」

地道回復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

在沈牧的巧勁下,石蓋無聲無息的下陷橫移。

沈牧低呼道:「這蓋子特別重。」

繁星滿天的夜空,出現在三人頭頂上。

徐子陵探頭一看,不由暗贊地道設計者的匠心獨運,原來出口設置於御花園核心處大魚池中心一座假石山內,出口在其中一面平滑的斜坡處,四周有山石阻擋視線,出入均不虞被發覺。

三人鑽出去,把出口關閉,再套上頭罩。

徐子陵低聲道:「御花園似乎沒有人,這可能是李淵為方便出入,故意不於此佈設巡衛。」

沈牧深吸一口清涼的夜風,低笑道:「長安最好的游點該是大唐宮才對,我們是來觀光的,來吧!」

帶頭急竄,橫過七、八丈的水面,足尖一點池旁石欄,騰身斜掠,落在池旁一株大樹橫枝上。

徐子陵和侯希白如影附形,追掠而至。

居高望遠,張婕妤的凝碧閣所在處仍是燈火通明,隱隱傳來絲竹管弦之聲。

不論是妃嬪聚居處或是李淵的後宮,都是一個又一個以迴廊圍成的庭院殿閣,各以高牆把連綿的建築組群和中間的御花園分隔開來。此時除凝碧閣外,大部分建築物只透出暗淡的燈火,廊道卻被十步一個的宮燈照得明如白晝,隔遠瞧去,宛如燈陣,蔚為奇觀。

十多丈的後宮牆外西內苑所在處燈火輝煌,若想從那邊離開,只有硬闖一途。

侯希白皺眉道:「如何可以潛越高牆?」

沈牧胸有成竹的道:「只要我們找得李淵溜到御花園來的慣常路線,可學李淵般來去自如,李淵總不會每趟出巡都驚動整個後宮的御衛吧?來!」

三人藉著夜色和樹木亭閣的掩護,迅速往花園東後宮的高牆掠去,到躍上另一株大樹,後宮景況盡收眼底。

後宮共有九座庭院,佈局方整,四角各有一座高過三十丈的望樓,上有守衛。照侯希白手繪的唐宮詳圖,李淵的寢宮居中,書齋位於寢宮之西。宮內樹木婆婆,景色極美。

看得見的有四組御衛軍每組二十人的在各迴廊巡邏,不過他們擔心的卻是佈於暗處的崗哨。

徐子陵以目光掃視遠近,道:「無論我們身法有多快,只要望樓的守衛沒有打瞌睡,我們休想逾牆而入不驚動人。李淵會否另有出入門道?」

沈牧以他建築土木學大師的姿態細視分隔後宮和滿園的高牆,除正式出入有人把守的門道外,表面看全無異樣。

侯希白指著後宮正西處道:「那裏的樹本特別密再過去就是李淵的御書房,李淵若要出宮,可詐作到御書房辦事,然後從秘門進入御花園。我這猜測合情合理吧!」

沈牧欣然道:「好小子!真有你的。」忽又色變,側耳聽道:「是什麼聲音?」

徐子陵正把耳力集中收聽那方向的動靜,皺眉道:「該是犬只走動的聲響。」

沈牧嘆道:「那我們可更肯定秘門設在那裏,李淵是不想手下曉得他行蹤,故書齋只以惡犬守衛。我的娘,縱使能進去卻怎避得開狗大哥們靈銳的狗眼和狗鼻。」

徐子陵笑道:「你好像忘記我們並不怕有限度的張揚,索性由你老哥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逢狗點狗,把各狗兒的穴道全體制住。」

沈牧啞然失笑道:「兄弟又來耍我!」

轉向侯希白道:「你石師教過你如何點狗兒的穴道嗎?可不許傷害它們。」

侯希白苦笑道:「江湖上恐怕沒有人懂得這類奇門制狗法,不知曹三的迷魂彈能否為我們達致同一的效果?」

經過一輪推敲探索,果然天如人願,於分隔御花園和隔壁御書房的牆壁發現一道活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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