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9瀟灑

459瀟灑

環桌而坐者紛紛起立相迎,扮司徒福榮的任俊以他的姿態神氣地笑應道:「原來是一手創立六福的池大老闆,想不到這麼年輕。賭場這門生意並非有錢就可做得來的,能做得有聲有色人人稱讚的更可數得出有多少個人。」

尹祖文欣然道:「賭場旁例必有押店,生春做得越是有聲有色,司徒老闆的生意做得越大,所以今天怎少得生春和我們天仙他老人家?」

沈牧閃閃縮縮的躲在池生春身後,皆因一眼掃去,立即倒抽一口涼氣,生怕給人認出體型氣度,真的作賊心虛。

尹祖文居於背南主家位,右手順序是任俊的司徒福榮,「天仙」胡佛,胡佛右邊赫然是沙家二少爺沙成功。

這好色的二世祖初抵長安時並不得意,唐室的權貴雖借重他老爹沙天南,對此一事無成的公子哥兒並不放在眼內。不過他今天能出席這個宴會,顯然是尹祖文蓄意籠絡,看中的當然非是他本人,而是掌握在他沙家手上的兵器和礦藏業務。

沈牧倒非怕給他辨認出是丑神醫莫一心,因沙成功並沒有如此高明的眼力,他怕的是位在沙成功右席的薛萬徹。此人為李元吉的心腹大將,無論才智武功,均不在李元吉之下。兼且此時他的注意力集中到他身上,沈牧的恐懼非是沒有根據的。

薛萬徹旁是宋師道的申文江,另一邊虛位以待的是對正尹祖文的席位,當是留給池生春的。接着是雷九指的蘇管家,這老小子表情十足的盯着沈牧,一面不悅,反應恰如其份。

雷九指另一邊亦是熟人,是外務省言詞便給的溫彥博,他專責招待外賓,出席這類場合不會令人感到突兀。

再過去是另兩個空席,沈牧猜到其中一席該是留給紀倩這長安最有地位的名妓,另一席卻不曉得留給誰。

看賓客座位的安排,可知尹祖文的高明,如非沈牧等知悉他真正的身份,又是為對付池生春而來,定看不透這宴會的目的是尹祖文和池生春陰謀的第一步行動。

事情來得太快太突然,忽然間雙方即互相入局,正面較量起來。

沈牧尚是初見胡佛,這賭界宗師級的人物有種一般江湖人物欠奉的靈秀文氣,與侯希白的氣質頗為神肖,不知是否因對字畫藝術的鐘情,使兩個截然不同的人在氣質上相近。

「大仙」胡佛哈哈回應道:「賭場旁有押店是個不爭事實,可是押店旁卻不是非有賭場不可,我和生春的小生意怎能和司徒兄相比,哈!」

眾人齊聲陪笑。

池生春注意到雷九指瞧向沈牧的眼神,知機的反手挽著沈牧,朝酒席行去,笑道:「我們這些做生意的人開口生意,閉口生意,不過上林苑是不應談生意的地方。這位是大名鼎鼎太行雙傑的蔡元勇兄。」

接着向恭立門旁負責伺候眾人的上林苑美婢道:「給我加兩席,還有一席是匡兄的。」

沈牧硬著頭皮隨他入席,又略斂眼神,心中只能求神拜佛不會被薛萬徹和溫彥博兩個熟人看破他的偽裝,否則一切休提。

徐子陵漫步於晝夜喧呼、燈火不絕、華車健馬、比肩接踵的北里主街,忽然對沈牧那晚體會到的孤獨有深切的感受。

不知是否因前仆後繼般發生的煩惱,令他的情緒開始低落,他感到主動再非掌握在他們手上。無論是對付石之軒,又或池生春,他們只能被動的等候機會。

置身於長安不夜天的北里,他想起在雲深不知處的師妃暄,想起遠在巴蜀的石青璇,可是這一切他只能默默去忍受,孤獨地一個人承擔思憶的痛苦。這是他內心的秘密,他不會把秘密告訴任何人,包括沈牧在內。

此時有人在他身旁策騎馳過,轉進橫街,徐子陵看到的是他馬上的背影,認出是李密現在長安最親密的頭號手下王伯當,心中一動,收攝心神,跟蹤去也。

池生春親自把沈牧的蔡元勇介紹予席上諸人,入席甫坐下,池生春神態恭敬的向「大仙」胡佛問道:「小仙還未來嗎?」

胡佛微笑地從容道:「這野丫頭很難管教,我這作爹的答不了你的問題。」

他答得風趣,登時惹起鬨笑。

沈牧始知另一空席是予胡小仙的,心中暗贊胡佛的老到,能絲毫不表露心內對池生春的顧忌。

雷九指往沈牧瞧來,皺眉道:「文通在哪裏?」

沈牧裝出怯怯的神態,先朝池生春打個眼色,才道:「他遇上相熟的朋友,哈!」

瞧他言不由衷的神態,誰都曉得他在胡謅為匡文通開脫,實情當是開小差。

池生春知機的岔開道:「長安多名勝,司徒兄到過什麼地方遊玩?」

任俊的司徒福榮以他斷斷續續的語調道:「長安有甚值得一游的地方呢?」

薛萬徹笑道:「溫大人是席上最有資格回答大老闆問題的人,因為來長安外賓的遊覽節目,都是由他安排的。」

溫彥博洒然笑道:「薛大將軍又來耍我,長安值得去的地方因人而異,對我來說坐在上林苑已心滿意足,不用到別的地方去。」

尹祖文失笑道:「想不到溫大人這麼容易滿足。我的情況有些不同,在上林苑滿足后,還要過對街的明堂窩或六福找些別的滿足。」

他的話語帶雙關,曖昧抵死,又惹起鬨堂大笑。

沈牧輕鬆起來,感受到尹祖文、溫彥博等這些交際老手口角生春、瀟灑野逸的情趣;更重要是薛萬徹終把注意力從他身上移開,顯是沒有對他起疑。

苦無機會開腔的沙成功終掌握到機會,道:「長安多的是可供游賞的園林,例如昌明坊的令寺園,昇平坊的葯園,體祥坊的奉明園。不過若論名氣和規模,則無出於樂游原和曲江池,前者是城內高地,位於昇平坊和新昌坊間,登高望遠,別有一番開拓自由的境況。但論景觀,曲江池仍是長安之最,它位於城東南隅,一半在城內,一半在城外,南北長而東西短,兩岸彎曲,苑殿連綿,樓閣起伏,花卉周環,綠蔭圍繞,加上沿江設置的笑蓉園和杏園,以及沿岸小巧雅緻的曲江亭子,使人幾疑是置身天上而不是人間。」

沈牧首次發覺沙家二少的長處,就是在吃喝玩樂方面絕對不賴。

宋師道往沙成功瞧去,臉上掠過你對我老闆說這些話等若對牛彈琴的神色,恰到好處。

果然任俊知機的道:「長安現在最賺錢的是什麼生意?」

眾皆愕然,心忖這大俗儈剛才定是對沙成功的話半句沒聽進耳內去。

池生春哈哈一笑,圓滑的道:「說到做生意,我敢說在座者沒有人及得上司徒兄,所以司徒兄做的該是目前在長安最賺錢的投機生意,對嗎?」

任俊展示出被宋師道和雷九指苦心訓練的成果,點頭道:「池兄確是我的知心人,城市城市,有城必有市,城是由城牆和溝河組成的軍事防禦,保證住民的安全;市是商品交換的場所,代表城內外居民生活所需的經濟活動。沒有城市,生意怎都做不大。」

溫彥博贊道:「司徒兄做生意確有見地,在人口密集的地方,有生意眼的人最易起家。說來好笑,司徒兄剛才那番話正點出目前長安最賺錢的生意,就是經營船店,這相當於貨棧,只要你在東西兩市又或通衡大街有十來間邸店,可賃予從各地來做生意的人,賺取租金傭金。特別是不遠千里而來的胡人,十來天的租金動則以黃金計算,利潤驚人。」

胡佛笑道:「司徒兄在長安收押回來的物業不在小數,確可想想這門賺快錢的生意。」

沈牧心底開始羨慕徐子陵,眾人說的是他沒有絲毫興趣的話題,不過卻是任俊表現他是司徒福榮的好時機。

任俊擺出專家款兒,道:「邸店是讓人住宿或存貨沽賣的地方,我的想法更進一步,何不經營讓人存錢的邸店,加上飛錢的方便,我做的將是整座城市所有商家的生意。事實上這正是我來長安其中一個目的,這當然須靠座上各位支持,又或大家看看可如何合作。我司徒福榮牙齒當金使,說過的話從沒有不算數的。」

眾皆動容。

沈牧心中叫絕,暗忖這必是宋師道的腦袋想出來的,雷九指肯定沒這種智計。

尹祖文正容道:「司徒兄的提議確是精彩,可否進一步說明概要。」

任俊侃侃而言道:「其實這是錢莊和錢票的生意,這方面我仍是剛起步。商家在各地奔走賺錢,一旦錢囊脹滿,首先考慮是要把錢放在什麼安全地方。就需要一個能絕對信任的錢莊作長短期的存放。其次是帶着一箱箱的銅錢上路,笨重而不方便,且須雇請保鏢,我的飛錢對他們是一種恩賜。例如把錢放進長安錢莊,可憑錢票在江都兌現後用來買進淮鹽,我們只賺取手續費和傭金。」

胡佛嘆道:「這等若手上長期擁有大量現金,做起什麼事來都方便。」

「爹啊!是什麼都方便哩?」

眾人朝大門瞧去,進來的正是姍姍來遲,艷光四射的胡小仙。

宋師道接過仍保存胡小仙體溫和幽香的珍珠項鏈,拿到眼前,含笑瞧著不語。

光華奪目串成項鏈的近百顆珍珠每一粒大小相同,晶瑩、亮滑、潤澤,質地細膩凝重,眾皆讚歎。

要判別珍珠的級數價值,在座的尹祖文、溫彥博、沙成功和池生春均有信心辦到。不過胡佛對宋師道的要求當然不止於此,若宋師道表現不佳,會連帶眾人對司徒福榮的評價大打折扣。

在眾人的期待下,宋師道微笑道:「這麼多粒粒大小相同串成的珠鏈,我還是初次得睹,若在下沒有看錯,這該是來自嶺南西沿海合浦縣名傳天下的合浦南珠。我國珍珠的四大產地均在南方,分別為合浦、南海、洞庭和太湖。南海珍珠以虹彩著名,洞庭珍珠以大為勝,太湖珍珠無核為奇,只有合浦南珠銀白質優為上,就像這串珠鏈。若把珍珠研為粉末能定驚安神,清熱益陰,是名貴的要葯。」

接着遞往任俊,笑道:「福榮爺請過目,看文江有沒有看錯。」

胡小仙鼓掌道:「申先生見聞廣博精到,獨具慧眼,經先生品評,小仙這串項鏈身價立即不同。」

任俊接過珍珠串,不知是否感到珠串的餘溫,竟發起怔來。

胡佛露出心悅誠服的神色,道:「這確是罕見的合浦南珠,初時我也看走眼,以為是太湖的無核淡水珠,后經取出一珠研末,始肯定是南珠,申先生竟能—眼瞧破,令人佩服。」

池生春恭敬道:「申先生什麼時候有空,請到敝舍一行,給點高明意見。」

沈牧則心叫僥倖,宋師道生於南方最著名的世家,對南方珍貴的土產特別在行,若考較他北方的土產,他當不能如適才般說得頭頭是道,令在座的北人絕倒。

任俊此時把珠串遞給胡小仙,胡小仙含笑接過,指尖有意無意間接觸任俊遞來珠串的手指,任俊觸電般輕顫一下,在座的老江湖無不看在眼內。

沙成功顯是對胡小仙又起色心,藉機道:「胡小姐可否讓在下見識見識?」

胡小仙是蓄意挑逗任俊,原因或是要池生春生出妒意,美目仍往任俊處瞟去,珠串遞往沙成功。

沙成功接過珠串,讚不絕口。

當眾人傳閱完畢,珠串回到胡小仙雪白的粉項,尹祖文舉杯道:「為司徒兄做生意的獨到與申先生的博學多才喝一杯。」

眾人舉杯對飲。

樂聲響起,一隊全女班的樂伎持着各式樂器,邊吹奏邊步入廳堂。

當紀倩芳駕現身,眾人無不眼前一亮。

這位艷名僅次於尚秀芳之下的美女一身胡服打扮,穿的是窄袖緊身、翻領左襖的短衣長褲,下為革靴裹腿,既盡顯她窈窕秀麗、優雅纖巧的體態,還另有一種靈活爽楓,女飾男妝的健康美態。

只聽她唱道:「自從胡騎起煙塵,毛冕腥腋滿咸洛。女為胡婦學胡妝,伎進胡音務胡樂。火風聲沈多咽絕,春鶯轉罷長蕭索。胡音胡騎與胡妝,五十年來競紛泊。」

徐子陵匆匆趕返上林苑,把門的大漢頭子向他恭敬的道:「池老闆有言,匡爺回來,小人須立即領匡爺到黃菊廳,那是尹國岳擺宴的地方。」

徐子陵心忖池生春終於上鈎,問道:「我的兄弟呢?」

漢子答道:「蔡爺由池爺請駕到黃菊廳。」

徐子陵沒有辦法推卻,只好同意。

紀倩一曲既罷,在熾烈的喝彩叫好聲中入座,其他樂師舞伎退下往另一廳堂表演,只留下兩個小婢伺候添酒。

忽然外面傳來一陣爆竹聲,在鼓樂仍殘餘耳鼓,紀倩動人的歌聲繞樑未去的當兒,份外使人感到上林苑的風情與別不同。沈牧更開始明白為何每晚長安燈火通明時,侯小子總忍不住往上林苑鑽。

紀倩神情既非冷淡,亦談不上熱情,擺明是說幾句客氣話後會告退的姿態,對這位敢爽李元吉之約紅得發紫的名妓,以眾人的財勢亦仍不敢有半句微言。

紀倩甫坐下表現出老練的一面,笑意盈盈的舉杯道:「紀倩先敬各位一杯。」

眾人慌忙舉杯回敬。

胡小仙的狐媚,紀倩的明艷,登時滿室皆春。

紀倩忽然湊到身旁的胡小仙耳邊說了兩句話,兩人竟在眾目睽睽下笑作一團,旁若無人,嬌態橫生。眾人無一倖免的看呆眼,胡佛的注意力則全集中在紀倩身上。

沙成功忘形的道:「小仙請作個好心,告訴我們紀小姐在你耳邊說過什麼話,讓我們分享。」

紀倩含笑道:「小仙姐會為我保守秘密,包保連大仙他老人家也沒辦法。」

目光投往任俊,笑道:「這位定是天下最懂賺錢的福榮老闆爺,我們大唐的首富,你在長安開的鋪子更是我常光顧的,敬你一杯。」

任俊回過神來,慌忙舉杯回敬道:「我會使人清點一下,凡在我司徒福榮鋪內倩小姐寄存的東西,明天正午前一律送返到倩小姐府上,少許心意,紀倩小姐笑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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