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聽到這話,劉雲珍心裡咯噔一聲,仔細觀察靖甯侯夫人,一點兒沒瞧出討厭的神色,也沒有給下馬威,難道她是覺得陳瑩不錯嗎?可這陳瑩什麽身分,不過是個寄人籬下的,要不是因她二叔陳懷安,便是京都她都沒有法子來,別提還進靖甯侯府賞菊了!

「雲珍,有些姑娘已經去外面了,你領三位陳姑娘一同去吧,要是冷,便坐在廊下,叫人端炭火盆子來,知道嗎?」靖甯侯夫人叮囑。

靖甯侯夫人姓蔣,哥哥蔣震申娶了劉家的姑娘,便是劉雲珍的姨母,算是遠一些的表親,不過也是常見面的,靖甯侯夫人便喚她小名。

聽起來很是親昵,劉雲珍朝陳瑩瞄一眼,甜甜答應一聲,領她三人出去。

夫人們留在此處說話。

靖甯侯夫人應酬一陣覺得疲乏,回到內室歇一歇,有個男人突然挑簾進來,將她嚇一跳,抬頭看是親哥哥蔣震申,輕拍下胸口道:「你真是的,當這裡自個兒家了!有什麽事情嗎?」

蔣震申坐下來笑,說道:「我沒事就不能來看你?你可是我的親妹妹。」

當初妹妹要嫁給沈石,他還有點不悅,沒想到沈石卻是個厲害人物,做了侯爺,他們蔣家都跟著沾了光,不過妹妹也不差,給沈石生個了好兒子,人中龍鳳,便是聖上都很喜歡,沈石批評沈溶的時候,聖上還幫著說話呢。

「你剛才瞧見溶兒的心上人了嗎?」蔣震申道。

靖甯侯夫人斜睨他一眼,不說話。

「你這兒子哪裡都好,就是人太單純。」蔣震申也不繞彎子,大剌剌坐下來道:「年輕人沒見過世面,去次宣府就被一個姑娘迷了眼睛,可惜了,要陳懷安的千金也就罷了,偏偏是……」

「我又有什麽辦法?」靖甯侯夫人無奈道:「他心裡喜歡。」

「雲珍比她差嗎?」蔣震申輕哼一聲,「親上加親多好。」

劉雲珍是挺聰明的,會討皇后歡心,不過也是被人當槍使,皇后拿來試一試蕭隱,結果就被拒了,弄得顏面無存。靖甯侯夫人心想:豫王不要的,難道要硬塞給她兒子?別說什麽親上加親的好聽話,她是不會要的,兒子定然也看不上。

「他急著讓我看一眼陳大姑娘,我只好派了帖子,宴請眾家賞菊。」靖甯侯夫人輕嘆一聲,捏捏額頭,覺得發緊,「那姑娘是好看,不信你自己瞧去。」

比劉雲珍是高了一截了,就好比牡丹與杜鵑,一目了然。

蔣震申有點著急,「難道你真要同意不成?我聽說那姑娘從小長在浮山的,僻陋山野能養出什麽好的來?只怕沒有規矩,這種人說難聽些,憑著張臉也只是當妾室的命。」

「陳懷安的侄女兒……你說當妾室?」靖甯侯夫人一笑。

京都草根出身的官員不少,可像陳懷安這樣,一路順暢的稀有,不只有個閣老扶持,還得聖上信賴,不飛黃騰達都難,就算是哥哥敢公然與陳懷安作對嗎?便是她夫君靖甯侯,也得給幾分面子的。

蔣震申被噎住了,面色難看,有回好友央求辦樁事兒,他自信滿滿,在陳懷安面前提了幾句滿心以為對方會答應,結果碰了硬石頭,著實丟臉。他半晌才道:「那你是想成全溶兒了嗎?」

靖甯侯夫人幽幽道:「我又有什麽辦法?」

見她翻來覆去就這一句話,蔣震申心裡惱火,猛地站起來,心想:她沒有辦法,他有得是辦法!

百花中,菊花算是品種多的,劉雲珍領她們賞花,看到了便一一解說。

陳敏聽得津津有味,陳瑩暗想,這劉雲珍能得陳敏喜歡,大概是因為見識頗多吧,瞧她說起花兒來如數家珍,許是下過不少功夫的,像她就不知道這些了。

雖然父親教她識文斷字,可到底讀得淺薄,後來也就同弟弟一樣,念他私塾里教的一些書,總之讀書這方面是不成的,所以她也喜歡沈溶的博學多才……

想到這個人,陳瑩抬頭看,也不知今日能不能見到呢?

迎面有幾個小丫頭走過來,手裡端著茶水瓜果,劉雲珍便要她們停下來,一起在旁邊的亭子里吃些東西,誰料其中一個丫頭不知怎麽走路的,將玉盤擦著陳瑩的袖子走過去,糕點的餡兒立時黏在她的袖子上,一團艷麗的紅色。

許是豆沙餡兒,陳敏驚訝的睜大了眼睛,呼道:「你弄髒我堂姊的衣服了!」

劉雲珍也是「哎呀」一聲。

侯府的奴婢居然這麽不小心?陳瑩看向那丫頭,同時覺得掌心裡多了一樣東西,小丫頭朝她眨眼睛,很是狡黠。

毫不相識的人,居然有這種動作,陳瑩假裝整理袖子,展開紙卷一看,竟是那人寫的,她忙攏攏衣袖道:「小事兒,我去清洗一下便無妨了。」

「你真是不像話。」劉雲珍訓斥那丫鬟道:「等會兒我稟了夫人,必要責罰你,你先領陳姑娘去打理吧。」

那小丫頭低頭答應。

陳瑩隨她走到一處僻靜的地方,竹林幽幽,白牆黑瓦,周圍一個下人都沒有,臨近小院門口,這時又不知從哪裡走出一個小丫頭,端不穩東西,將盆盆罐罐摔了一地。

陳瑩連忙吩咐捲兒、彩雲,「你們快去幫她一下,我進去洗洗便出來了。」

兩個奴婢得令。

小丫頭進來便轉身將門關上,領著陳瑩往裡頭走,經過一道狹長的甬道,只見盡頭站著一個年輕男人,穿著寶藍色錦袍,背對著她們。

他的手負在身後,手指潔白又修長。

看一眼,小丫頭的心就跳,這世上,光個背影便叫人動心的,也只有這個人。

然而陳瑩見得多了,輕哼一聲,「做賊似的,你若無話說,我可要走了。」

最好聽的聲音莫過於此,耳朵都發癢,沈溶一下轉過身來,修眉俊目,卓爾不群,輕聲笑道:「見你賞花都無心,必是想著誰,我如你願,還不好嗎?」

居然被他瞧見了,他躲在哪裡的?陳瑩臉一下紅了。

沈溶最喜歡她害羞的樣子,她也容易臉紅,如同飲了酒,雲蒸霞蔚。

幾步走過來,他去牽她的手,「我一直想不到法子見你,便是去陳家,也沒有機會,只好央求母親……你好像瘦了些,令堂身體還好嗎?」

「請了回春堂的馬大夫,說是無礙。」陳瑩看到小丫頭還沒有走,手縮了縮。

其實沈溶已經很是君子了,兩人相識三年,他最多也就碰過她的手,從來沒有過分的舉動,不過她也不願意,出身不高也就罷了,不想再讓人看低。

手掙脫了藏在袖子里,她瞄一眼那丫頭,「你不怕被人看見我還怕呢,我等會兒就要走了。」

「雙環不會說出去的,不然我就不讓她做這件事了。」沈溶長話短說,示意那丫頭退避之後道:「我已告知母親,很快便會上門去提親的。」

要是可以,他是恨不得明日就去,可終身大事馬虎不得,母親雖然答應,父親有些固執,初初一聽便是不肯,到底是侯府,父親的要求高了些。只是,在他看來,陳瑩除了身世差了點,哪裡比不上京都的姑娘呢?

情人眼裡出西施,什麽都好。他目光灼灼。

陳瑩臉更紅了,好像朵盛開的芍藥。

「你們侯府如此顯赫,當真可行?」她是有些懷疑的。

「你見過母親了吧?」

「嗯。」她點點頭,靖甯侯夫人的態度倒不像討厭她,可是人心難測,便是一家人,有時候都看不清楚。

猜出她的憂慮,沈溶笑道:「你不要擔心,一切都有我呢,你只需在家裡等著,陪著令堂身體養好,你自己也歇一歇。」他頓一頓,「你叔父待你好嗎?」

語氣里極為關切,陳瑩的心一暖。

在她陷入危難的時候,是沈溶救了她免於被人欺負,她現在最信任的人就是他,至於叔父……父親去世之後,他們孤兒寡母,除了得些京都來的銀子,便什麽都沒有了,家裡少個男人,有些下作的人來挑事,唯有母親去頂著。

手指輕輕握了握,陳瑩道:「談不上好不好,不過有個住的地方。」

沈溶眉頭一擰,「難道……」

她搖搖頭,「也不至於欺負我們,叔父如今這等身分呢。」

堂堂吏部左侍郎,是不至於做得難看的,更何況他在外還有個好名聲,總不會去為難自己的大嫂、侄子侄女兒。沈溶稍放下心來,又盯著她看,覺得怎麽看都看不夠。

怕自己的兩個丫鬟收拾好碗碟來尋她,陳瑩道:「我真的要走了,不然她們著急回頭去稟告嬸娘,怕是不好。」

「也罷。」沈溶偷偷見她,已經是不合規矩,姑娘家最要緊的還是名聲,雖然不捨得,也只能放她走,沉聲道:「你等著我就是。」

一句話已經包含所有的意思,陳瑩嫣然一笑,轉身去找那丫頭。

洗去袖子上的污漬,兩人這才走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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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榮寵 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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