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火媚那時卻笑得如此美艷,朱發紅唇,吐出惡毒的詛咒如附骨之蛆令人心麻難忘,「記不記得你說過你我都是受到惡咒的人,所以根本不會懂得什麽感情,所以寇天,我得不到的東西,你一樣得不到,一輩子也無法得到,你以為利用完她以後,還能追回她放肆愛惜?以為你還有很多時間來享受情愛?我告訴你,等你趕到的時候,杜傾瞳已經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不過她終於能乖乖順從的在你懷裏,變成一攤枯骨聽你一世的悔恨。」

司紫第一次見到自己的王失控,一掌將火媚擊得經脈盡碎,然後帶了一隊親兵,好像瘋了一般往渡鷹山趕來。

幸好,幸好他們及時趕到了。

可如今的局勢,卻也不妙,他們所帶兵力雖足,但畢竟地勢受限,祝王與劉壽鈞只需動動指頭,那些致命的利箭也會在他們阻攔之前到達冰崖。

而如若她的眼力沒出問題,那頭與盈瞳公主雙雙並立的清傲白衣,只可能是……

果然,凌帝焦急四顧,目光終於對準了冰崖那頭的人影,紫眸剎那間狠狠緊縮,似有火焰從深處炸開了,化為奔騰的岩漿要熔了天地一切。

他只是直直盯着傾瞳的方向,悶吼從牙縫裏擠出來,「莫懷臣,你放開她。」

所有的人都聽到了。

隔着遙遙的冰崖,險崖那頭面如冷玉的男子,顯然也聽得清楚,可他好像失聰了,反而從容將那位如詩的女子帶到身後。

青天之下,只見風中二人交疊飛舞的衣袂,牽牽連連浪漫繾綣。

「凌帝來得真遲。」

寇天怒得往前大跨一步,對上那頭繃緊的根根箭尖,胸襟昂揚猙獰的龍爪一陣起伏,他卻揚聲喝道:「好,今日莫相助了她,算朕欠你一次。」

傾瞳在莫懷臣身後不由欲笑。

助?如今情勢,大狐狸助得賠本,寇天卻也謝得莫名。

這邊的冰崖再多一點分量,就會徹底崩裂傾塌;而雪崩若當真來襲,屆時這片冰原上的人馬將在瞬息間被雪葬,這冰崖一樣難逃被覆滅的命運。

寇劉二人那頭奪命弓箭何止百數,而莫懷臣還在此時被她弄得真力全無,寇天大軍壓近,越發火上澆油。

進,是箭林兇險;退,是萬丈深崖,說九死一生都嫌太過樂觀。

環顧天高風狂,四面琉璃江山,如此驚世之美,倒真是個不俗的絕命之地呢,她唯有,唯有……

吸了口氣,傾瞳催動真氣注入那個男人略涼的掌心,以外力催迫他體內真氣加快流轉。

他似心有靈犀,不問,亦不再拒絕,不過手心懲罰地加大了力道,捏得她手指發痛,面朝著那頭的凌帝,聲線還顯得優雅而尊貴,「凌帝客氣了,本相是掛懷盈瞳公主,見她出使遲遲不歸,才心急迎上來一程,倒見識到了堰丘人的待客之道,實在大開眼界。」

「大狐狸,你瞎說什麽?」清眸頓時瞪得溜圓,傾瞳熱了臉小聲磨牙。

莫懷臣側身回首,清雋的鼻樑如斯靠近,呼出的氣息痒痒拂上她的面,「我只是叫他不要妄想。」

「你,吃醋?」她好不驚訝。

「不成嗎?」他居然一彎桃花眸子承認了,裏頭星河爍爍,魔魅動人。

兩人那般親密對望,驚得這邊的寇劉二人滿腹狐疑,卻幾乎立馬點着了那佇立的玄衣,真氣激飛紅髮四散,「莫懷臣,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傾瞳正在思忖大狐狸究竟打的什麽主意,聽到莫懷臣冷冷地挑釁,「凌帝以為,有勝我的把握嗎?」

「明年今日,就是你的祭日!」昂揚的身影一躍衝天,巨鷹般攜著颶風飛掠而來。

寇闕見狀著了慌,「攔住他!」

「天虎騎,護駕!」司紫的冷聲如鈴。

一排密集的箭雨,被山下應聲而來的箭矢一一攔截,寇天則騰挪避開幾支飛羽,姿勢不改往前疾奔,才要躍上那頭的冰面,卻被一抹紫痕攔住,「太后之事方畢,朝中一切還需要皇上定奪,請皇上保重聖體。」

寇天沉了面,含勁出掌,風聲赫赫,「別攔著朕。」

司紫忙滑到一邊,一面揮袖捲住寇天的腕,「皇上三思!」

「滾開!」

寇天並不想傷了這個忠心耿耿的屬下,下手總算留了幾分餘地,司紫一次次勉力阻撓,不過功力終究相較甚遠,聽到寇天終於不耐地哼了一聲,勁力陡強,「嘶」的一聲,水袖斷裂,司紫被震得飛退一丈。

「皇上!」

「慢著!」

「慢著!」

兩聲阻止好像無形的屏障,卻分別出自寇闕與冰崖那頭的女子。

老辣的寇闕大致瞧出些端倪,見擋不住寇天的來勢,便故意高聲試探,「所有弓箭手,瞄準冰崖,凌帝敢稍動,就給我放箭。」

好似被打了七寸,寇天當真生生止步,盛怒之下滿面的暴虐,「寇闕,你敢傷她半根寒毛,朕保證你死無全屍,悔不當初。」

「哼哼,凌帝可別逼我,弓箭可不長眼!」寇闕此刻已將傾瞳當成了護身符,見寇天全神關注冰崖,便一面威脅著,一面開始往相反方向慢慢退遁。

豈料高崖那頭女子卻生了雙雪亮的眼,揚聲便掐住了他的脖子,「祝王,現下這麽熱鬧,你怎麽能走?劉壽鈞不是好端端站着嗎?你難道想拋下盟友,也不要大芙寶藏了嗎?還是,你真的那麽怕寇天?」

「你這個妖女,找死!」寇闕不禁悻悻然。

「哈,誰生誰死,自有天定,殺人償命是歷越國法,劉壽鈞,你今天一樣難逃。」

那頭清音似劍,激起劉壽鈞滿面怨毒,切齒咬牙的神色煞是猙獰,「我為何逃?今天我就奉陪到底,看是你先死還是我先死。」

冰崖那頭無依無憑,實在危險萬分,她為何要出言激將?寇天一時疑惑,不禁稍提聲喚道:「小瞳……」

傾瞳似乎終於發現了他,轉了目標似笑非笑望過來,「凌帝既然大駕光臨,傾瞳有幾件事不解,還想當面請教。」

「你……」寇天本想開口問她如何了,可有受傷,想說幸好她平安無事,忽然被那雙清澈沉寒的杏花眸子逼住,一瞬似被冰鎮在墨潭之中,話語都噎在喉間,不過乾巴巴地答:「你問吧。」

「傳說凌帝千盞難醉,所以昨夜一場賭局結果,究竟是真還是假?歷越將士離開前被下了厲害的迷藥,是否凌帝手下所為?還有,凌帝來得如此及時,是機緣巧合,還是明知道這兩隊人馬會隨風而至,所以故意以傾瞳為餌,算準了時機前來截殺?傾瞳的確十分好奇,從過去到如今,凌帝對傾瞳的種種言行,究竟有沒有一句不是謊言?」

風正冽冽,風中的冰屑猶如根根冰箭,刺入皮膚,然後化為數點徹涼。

寇天張張嘴,竟已無言,只咽進一口冰冷,遲疑了片刻,他才握緊了手中劍柄,倉促地解釋,「朕身為一國之君,有許多必須為必須放,希望你能體諒。」

「呵。」那頭的女子聽罷卻瞭然地擺手笑了,淡薄笑語和着衣衫輕飛,卻似能引來天邊滾滾的隱雷,「凌帝何必致歉?畢竟你我之間,除了兩國之間重重利益,別無其他,不是嗎?」

痛!一瞬,胸口的位置居然痛不可仰。

一月相處,她也曾供桌嫣然,她也曾高檐陪醉,她若有似無似的憐惜溫柔,還有清晨時分加在他身上那層暖裘,帶着如斯無痕卻熨帖的溫度,如今被她毫無所謂地一語揭去,帶下了不知不覺貼上的一層皮肉,驟然疼得鑽心刻骨。

寇天急握胸口,咬了牙,「童若,任你怎麽說,我不會讓你走。」

她諷刺地扯了一下唇角,「這一點,我早不存幻想,只當童若不曾識得當年的堰丘之虎,杜傾瞳也不識今日的寇天,不過盈瞳公主,還是有凌帝需要的東西,你我都不必再矯情作態,既然只關利益,你只須答應我的條件,我便會還凌帝一個順意合心。」

雙足捲走無蹤。

「小心!」寇天覺得熱血都要凍結住,一瞬不瞬地盯緊崖上,生怕她再動一分一毫,他只能控制着音量,艱難出聲,「什麽條件,你先回來,朕都答應你。」

「退下十丈,待我與寇劉兩位了結恩怨。」

寇闕與劉壽鈞立時互換了眼色,都又驚又疑,在這個當口,叫寇天的兵士退開,豈不是給了他們一個絕佳的逃生奪寶機會?這個女人到底在想什麽?

「好,朕答應。」

什麽?齊刷刷的目光瞪向微煞著面卻合作後撤的寇天,更加不可思議的是,只懂得狩獵嗜血的猛獸,居然也會妥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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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醉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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