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故人現
二、故人現
為了補償十五年不見的女兒，蕭思溫把蕭府最好的夙煙小築給了女兒蕭引凰常住。
吃過飯後，蕭引凰在下人的指引下，推門走進了她的新家。
黃昏的風吹起杏色的軟煙羅，奢華而優雅的裝潢若隱若現。
輕紗之後，兩個穿着鵝黃色侍女服的少女徐徐走到蕭引凰面前。
較為年長的那一個首先說道：「奴婢涼瑣，負責伺候三小姐。」
那個年輕的小丫頭自然跟着介紹起自己來：「奴婢是春喜，給三小姐請安。」
顯然，這兩個就是自己以後的貼身丫頭了。
蕭引凰走到她們面前，一一把她們扶起來，師傅囑咐過，回到蕭府後一定要跟下人搞好關係。
「以後我們都是姐妹了，不必如此多禮。」蕭引凰說罷，從首飾盒中拿出兩個玉鐲子，遞到春喜和涼瑣面前：「這東西就當我送你們的見面禮吧。」
春喜有些猶豫，涼瑣卻急忙跪下道：「小姐真是折煞奴婢了，奴婢怎麼敢收小姐的東西！」
「若本小姐命令你們必須收著呢？」蕭引凰鳳眸一眨，語氣中帶着戲謔和決絕。
「這……」
涼瑣盯着蕭引凰玉指間的玉鐲，不知如何是好。
春喜卻一副很高興的樣子，接過玉鐲，喜滋滋地叩頭道：「春喜謝謝小姐，日後一定盡心儘力地伺候小姐。」
涼瑣遲疑了一會兒，也勉為其難地收下了這雕刻精美的玉鐲。
一一打點了下人們，蕭引凰脫下外袍，準備休息。
半綰的長發瀑布一樣傾瀉下來，看得少女們好生羨慕，褪去了沾滿風塵的外衣，蕭引凰只穿了一件全白色的小裳，此刻的她，如三九寒天裏漫天紛飛的白雪，六月小池裏接天蓮葉的白蓮。
正當蕭引凰準備換件衣服的時候，春喜走過來說道：「小姐，老爺請您去一趟。」
這個時候，父親找自己做什麼？
蕭引凰很是不解。
「既然如此，帶我去吧。」蕭引凰輕輕說道。
春喜匆匆為蕭引凰引路。
行至長廊處，一個低着頭匆匆行走的家丁不小心撞到了蕭引凰，他手中端著的罐子裏面灑出了黃色的松香，險些濺到蕭引凰身上。
有這種事情發生，這家丁嚇得腿都軟了，跪地求饒：「三小姐饒命，三小姐饒命！這大小姐要東西要得急，奴才不長眼睛，衝撞了三小姐，還請三小姐饒命！」
見這跪在地上的家丁可憐，蕭引凰也沒有過多計較，她囑咐道：「罷了，這次便饒了你，下次小心。」
得到三小姐赦免，那家丁不停跪地磕頭感謝：「謝謝三小姐的大恩大德。」
蕭引凰沒有過多理會這家丁，匆匆去了蕭府的正廳。
蕭府正廳門口的梨花開了，燒雪一樣無暇，又像大團大團的白羽，在晚風的微拂下又送來一股沁人心脾暗香。這般繁盛的美景，使蕭引凰忍不住駐足觀賞了一會兒。
「小姐，快進去吧。」
身後的春喜好心提醒道。
「好。」蕭引凰一邊答應着，一邊緩緩走進了正廳。
正廳的燭火昏暗搖曳著，有一種朦朧的美感，昏黃的光籠罩着檀色的屏風。
屋中靜得出奇，不見一個人的影子，蕭引凰心中生疑，腳步也放緩了起來。
「父親？」
蕭引凰試探地問了一句。
「燕燕。」
身後是一個邪魅的聲音。
這聲音年輕的很，顯然不是蕭思溫的。
男子口中的燕燕猛然回頭。
見了來者，少女塵封多年的記憶如匣打開，不覺瞪圓了鳳眼。
她怎麼也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他。
恰如幾舊年華之前的相遇，他還是白衣佇立，溫潤如玉，輕喚一聲：「燕燕，我在等你。」
他的眼睛那麼明亮，璀璨如夜明珠，蘊著脈脈深情，那唇瓣好似一片落櫻繽紛，勾著邪魅的微笑，連墨色的眉和高挺的鼻樑都散發着令人沉淪的魅力，他的俊美本就如海深廣，加上一道對蕭引凰無比溫潤的目光，直可以讓人溺死其中。
蕭引凰藉著搖曳的燭光偷偷打量了他一番，他還是那麼風流倜儻，只是時光把他磨練得愈發不羈起來，換言之，他越來越不正經了！
韓德讓走到蕭引凰面前，他唇角蕩漾著玩味的笑容，但眸子裏卻是極其認真的神情。
他心中暗道她這名喚蕭燕燕的花真是越開越傾城，越久越芬芳。
蕭引凰不好意思韓德讓總盯着自己，便眨著鳳目，那鳳目撲閃，透露出一股可愛勁兒，仰起小臉沖對方說道：「韓德讓，沒想到在這裏見到你了，你怎麼會在這？」
韓德讓沒有急着回答她，而是就這樣佇立在蕭引凰面前一米的地方，眸光似有若無地聚集在蕭引凰身上。
離別三年又重見，他內心百感交集，悵惘、思念、歡喜、苦澀……當然了，最多的還是對她的情。
那些情感當真像釵頭鳳擱下了最後一筆，令人相思成疾。
他就站在她面前，只想看她的臉。
多少年以後，蕭引凰都清楚地記得韓德讓的眼睛，像墨色的無涯之湖，那時望着她的時候，那雙風流的眼睛有着難得的深情。
韓德讓淺笑着，那張臉別有一股玩世不恭和放浪不羈的氣質，他挑着桃花眼，開玩笑似的說了一句：「我聞到了佳人的香氣，想着這裏一定有美人，就進來啦！」
說完，韓德讓還邪笑着看了看蕭引凰，一副心安理得的欠揍樣。
佳人的香氣……
也不知這詞他是從哪裏學會的，還有他怎麼隨便就進蕭府大門啊，這叫私闖民宅！果然他就是任性！
蕭引凰俊俏的臉蛋上默默劃過三道黑線，低聲嘆了一句：「三年了，你還是老樣子。還是那副……」
還是那副弔兒郎當的樣子，凈說些奇奇怪怪的話。
「什麼樣子？」韓德讓睜着眼睛，一臉無辜，好像蕭引凰真的要說出什麼誇他的話一般。
蕭引凰見面前的人一副孩童要糖的模樣，愣是把那句「尋花問柳、混世魔王」咽了下去。
韓德讓根本就不知道蕭引凰是這樣想的，還不動聲色地靠近了心尖上的姑娘一步，笑意愈發甜蜜：「什麼樣子啊？」
如果此時此刻蕭引凰稍微抬眼，定會被頭頂那熾熱如陽的目光燙到。
既然對方都這麼迫切地想知道答案，那她就讓他開心好了，蕭引凰一咬牙，無奈地說道：「還是那麼玉樹臨風……」
韓德讓才不管蕭引凰說出這話時是真心還是假意呢！總之他聽了這句話之後，開心得不能自已了！
他也算招蜂引蝶的人物，在京城中誇他帥的姑娘不勝枚舉。可是這話從蕭引凰口中說出來意義就非同凡響了，他的燕燕跟外面那群妖艷的賤貨不一樣啊！
蕭引凰也看出了自己說完這話之後，韓德讓眉開眼笑的，暗想這韓德讓真是不禁誇，便趕緊轉移了話題：「韓公子，你就慢慢找你的美人吧，在下還要見我爹，恕不奉陪了。」
說完，她竟然轉身要走。
她完全沒有意識到韓德讓口中的「佳人」「美人」就是她自己。
望着蕭引凰漸遠的背影，韓德讓忽然就想起了三年前他們分別的場景，那年他們也是這樣漸行漸遠，而他卻無能為力，不覺心口一痛。
有一種衝動像烈火一樣熊熊燃燒起來，驅使着他不由自主地跑到蕭引凰身後，從蕭引凰身後張開手臂，抱她。
蕭引凰本是自顧自地走，卻發覺身體忽然被人碰到，她本能地俯下身去躲。
可是迎接蕭引凰的是韓德讓更加用力的臂膀，他幾乎沒費什麼勁，就把她圈進了懷裏，那一刻，他生怕她像三年前一樣離開自己了，他抱她抱得好緊好緊。
蕭引凰被這狠狠的懷抱抱得不知所措，一瞬間大腦一片空白，根本就不知如何反應。
這上天也真是幫他。
幾乎是韓德讓抱住蕭引凰的一剎那，蕭引凰身邊的燭台倒了。
他順勢把蕭引凰護在身後，一個利落的轉身，讓她脫離了危險。其動作之快，迅如閃電，令人驚訝不已。
隨着燭台落地砸出一聲巨響，蕭引凰才終於回過神來。
原本她還以為是韓德讓「偷襲」她，想打他，卻發現人家竟然是救了自己，還好，自己當時大腦一片空白，沒有出手，不然又該像三年前一樣，打腫他了。
韓德讓更是暗喜，他抱她根本沒過腦子，完全是一剎那心底深處的衝動，若不是這燭台很配合地倒了，他真不知道之後該如何面對蕭引凰了。
他們都在想着自己的心事，絲毫沒有注意到兩個人還在以極其曖昧的姿勢抱在一起。
直到蕭引凰覺得自己呼吸困難了，才發現韓德讓的手臂還蟒蛇似的纏在自己腰間。
蕭引凰費力扭了扭腰，想掙脫韓德讓的懷抱。
韓德讓戀戀不捨地鬆開手臂，兩袖之間還染有佳人的餘溫和余香供人回味。
「多謝韓公子出手相助。」雖然內心已經尷尬到了極點，蕭引凰還是擺出一副禮貌的樣子對韓德讓生分地道謝。
蕭引凰這樣的表現讓韓德讓心有那麼一絲絲的失落，他和她，終究不似從前那般親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