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自由

大夫說湯藥里加了安眠的藥草，果然不假，李瀚林喝了葯，也覺得昏沉沉的想睡覺。

再次醒來時，已經是清晨了。相比上次醒來時空蕩蕩的房間，這一次再睜開雙眼，看到的就是無數雙飽含愛意的目光。

或許是目光太過於真誠，讓李瀚林忍不住抖了抖。

「李少爺，你醒啦~」開口說話的是慈眉善目的福伯。

他怎麼知道自己姓李？容不得李瀚林詫異，福伯又開口了。

「李少爺，可否容老朽問你幾個問題？」

「……」李瀚林被看到心裡發毛，但想到怎麼也算是對自己有恩之人，只得小心翼翼的點點頭。

「李公子可是從汴梁而來？」

李瀚林點點頭：「是……」

「家中有幾口人？」

「兩個兄長和一個妹妹。」

李瀚林的回答，每一個都讓福伯滿意的連連點頭，李瀚林則是滿頭霧水一臉懵逼。

「恕老朽斗膽，公子可是叫李瀚林？」

這不是廢話嗎？李瀚林忍住了心中的白眼，有些不知所措道：「是……」

「家母可是李梅氏？」

李瀚林警惕的看著福伯：「你怎麼知道？你問這些做什麼？」

「你左屁股上是不是有一塊黑色的胎記？」

「！！！」李瀚林嚇得坐起來：「你想幹什麼？」

「三少爺，我是福伯啊！」福伯眼裡泛著淚光，激動得整個手都在顫抖：「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呢！」

「啊？」李瀚林這裡再次傻眼：「難道這裡就是白石鎮？」

「三少爺，你可受苦了！」

「三少爺！」

幾個家丁丫鬟「撲通撲通」的跪了一地，他們雖然沒有見過李瀚林，可他們都是福伯看著長大的人，打心眼裡尊敬福伯。

福伯說什麼，自然便是什麼。

一系列老淚縱橫痛哭流離的相認之後，李瀚林才敢確定，自己竟然誤打誤撞來到了白石鎮。

李瀚林又簡單的給眾人講了一下被山賊劫去的經過，當然，省去了自己狼狽的情節，增添了不少自己英勇無畏的說辭。

又是惹得福伯一陣痛哭：「我的小少爺，你真是受苦了！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啊！」

「老夫人在天有靈，也在受著小少爺呢！」若不是阿瓔昨日偶然說出李瀚林的名字，主僕二人差一點就要錯過了。

「少爺，這是阿大阿二，」福伯讓宅子里的僕人站成一排，一一為李瀚林介紹：「這是青青和蘭蘭，這是廚娘林徐氏。」

「見過三少爺！」異口同聲略帶欣喜的聲音，這種被遺忘的空宅子，終於迎來了主人，能不高興嗎？

李瀚林裝模作樣的點點頭，「嗯，我知道了，都下去忙吧。」

「是，三少爺。」

「對了，福伯，阿瓔呢？怎麼沒看見她？」

福伯笑得慈愛：「阿瓔那孩子，是我幾個月前從後山撿來的，不算我們徐府的下人，所以不用遵從下人們的作息時間。」

那個叫青青的丫頭「噗嗤」一聲笑了：「阿瓔那個小懶蟲，哪天不是午時過後才起？白天睡大懶覺，晚上跟個夜貓子似的到處遊盪。」

「青青！」蘭蘭輕聲喝止了一聲，急忙向李瀚林解釋道：「青青不懂規矩，還望三少爺不要恕罪。」

李瀚林認得，這蘭蘭就是昨日端葯的姑娘。李瀚林揮了揮手：「沒事兒，一會兒阿瓔醒了，讓她來找我玩啊。」

「是，三少爺。」

等眾人一走，李瀚林就忍不住開始嘚瑟，沖一旁躺著的銀沉得意道：「銀沉，你說我們這算不算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想不到小爺我居然到了白石鎮！哈哈，這下我爹也管不了我了！哈哈哈！」

銀沉斜他一眼，懶得搭理。

知道銀沉高冷慣了，李瀚林絲毫沒對銀沉的反應感到詫異，繼續喋喋不休的發表自己的長篇大論。

若是哪天銀沉像自己這般的能說會道舌燦蓮花，那李瀚林才該感到詫異。

「你見到阿瓔了嗎？就是那個救我們的姑娘，像仙女一樣，長得可漂亮了！」

「東京城教坊里的那些女子，沒有一個有阿瓔好看！」

「不對，阿瓔是仙女，教坊里的女子怎麼可以和阿瓔相提並論！阿瓔是時間最漂亮的。」

那青青姑娘說得不假，直到午膳過後，阿瓔那隻小懶蟲才露了面。

像是一個活潑的小精靈，探頭探腦的出現在了二人面前。

「三少爺，青青說你找我？有什麼事兒嗎？」

青青找她時，已經激動萬分的給阿瓔講述了上午發生的主僕相認的事情。

阿瓔自然也得跟著叫一聲「三少爺」。

清脆悅耳的聲音，像是樹梢上跳躍的小黃鸝。

銀沉抬頭，一張精緻絕色的臉蛋落入了眼裡。

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連銀沉這個清心寡欲的小道士看了，也覺得當真是美極了。

不過即使阿瓔再美，也難掩那一身極重的陰氣。

李瀚林連連點頭：「有事兒，有事兒，我都快無聊死了，你來陪我說會兒話。」

「好呀。」阿瓔甜甜的答道，搬了小板凳認真的坐在李瀚林的床前。

「這是我的好朋友，銀沉。」李瀚林熱情的給兩人做著介紹：「銀沉，這就是我跟你說的阿瓔。」

「聽聞阿瓔姑娘並非白石鎮人，不知是哪裡人士怎會有如此重的陰氣？又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銀沉眉頭微皺，略帶質問的口氣，疑惑而警惕的看著阿瓔。

「我……」突如其來的質問，讓阿瓔下意識的咬著唇，不知該如何解釋。

說實話，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為什麼還會活著。

「平日里跟個悶葫蘆似的，銀沉這會兒你倒是話多！」李瀚林不樂意的吐槽：「阿瓔可是我們的救命恩人，你別嚇著人家！」

銀沉抿了抿唇，似乎也覺得自己這般有點對不起眼前的「救命恩人」，索性閉了嘴，不再搭話。

倒是李瀚林那個話嘮，喋喋不休的跟阿瓔聊了起來。

「阿瓔，你不是白石鎮的人嗎？那你有沒有去過東京汴梁？」

阿瓔茫然的搖搖頭，別說沒去過，都沒聽說過這個地方。

「我跟你講啊，汴梁可好玩了！那是世界上最富麗堂皇的地方，下次有機會我帶你去啊！」

李瀚林熱情的給阿瓔講述著汴梁里的風景，絕色的名妓美人，美味的宮廷御宴，熱血的蹴鞠運動……以上種種，都是阿瓔不曾接觸過的世界。

見阿瓔聽得入神，想往，李瀚林愈發得說得唾沫橫飛。他發現，有阿瓔這麼一個忠實的聽眾，可比銀沉那個悶葫蘆好多了。

當初落下山崖時，幸得銀沉多次維護，又被藤蔓網住了，李瀚林雖然渾身酸痛的，但也只是受了些皮外傷。

終究是一個活潑好動的少年，在床上躺了兩天後，便耐不住寂寞，滿院子跑了。

主要的是蘭蘭姑娘送來的葯太苦了，李瀚林如避蛇蠍，一口都不想再嘗。

倒是苦了銀沉，摔傷了腿，只怕還得養上好些時日。

阿瓔喜歡睡懶覺，正好李瀚林這個大少爺也不愛早起，每天睡到自然醒，太陽都曬屁股了，才從床上爬起來。

草草的吃過午飯，便讓丫鬟青青去找阿瓔來一起玩。

那個叫青青的丫頭也是個活潑的主兒，儘管姐姐蘭蘭吩咐她要守規矩，知分寸，不得冒犯少爺，可蘭蘭一走，她又沒心沒肺的去和李瀚林他們一起玩了。

對於尊卑這種敏感的問題，李瀚林卻向來遲鈍，只要不蹬鼻子上臉，跑到他頭上拉屎，他也就不會覺得自家丫頭有什麼地方不對。

青青是土生土長的白石鎮人，雖然姐姐知書達禮溫溫柔柔的，她的性子卻有些像是假小子。哪裡有野果子，哪裡可以逮野兔，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起初李瀚林提議到宅子外面去時，青青還有些猶豫，畢竟自己的工作是照顧好少爺的起居，平時里不分尊卑的陪少爺打鬧，姐姐已經很生氣了。若是被他知道自己還帶著少爺去後山撒野，指不定怎麼收拾自己呢。

關鍵時刻，李瀚林很講義氣的拍拍胸脯：「放心，天塌下來本少爺頂著。」

「可是……」

「可是什麼可是？」李瀚林不以為然的翻了一個白眼：「若是你姐姐追問下來，你推到我頭上就好啦！她還敢罵我不成？」

青青小雞啄米一般的點點頭：「少爺，你真是太好了！」

不得不說，青青雖然是個丫鬟，可是這脾氣倒是十分合李瀚林胃口。

汴梁的那些女子，嬌滴滴的，跟燈草似的，風一吹就折，哪裡有青青這樣上躥下跳來得活潑可愛。

幾天接觸下來，這青青就成了李瀚林的得力小跟班。

上山逮鳥，下河摸魚，李瀚林將以前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情，通通做了一遍。

就連阿瓔這個文靜的乖女孩，也被李瀚林帶成了滿山跑的野孩子。

李瀚林卻是樂在其中，畢竟即使他滾一身泥回去，也不會有人指著他的鼻子罵，他李瀚林可是這徐宅唯一的少爺！

這種銷魂的感覺，叫做自由。

與常人比起來，銀沉恢復得算快，不到半個月的功夫，已經能下地跟著李瀚林滿院子跑了。

當然，這並不是他自願的，而是被李瀚林死纏難打強迫的。

不過去空曠的溪邊田野間走一走，散散心，倒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比起李瀚林和青青這兩個活潑的主兒，阿瓔自然得劃分在銀沉代表的安靜的陣營。

獨自和銀沉走在一起時，阿瓔心裡有些發怵，不由得加快了腳步，想要追趕上前方那已經不知跑到哪兒去的兩人。

「你很怕我？」鬼使神差的，銀沉問出了這個問題。

「我沒……」嘴上說著沒有，阿瓔腳下卻是一慌，被樹枝一掛，摔了一個大馬趴。

「……」阿瓔。

銀沉也有些無奈，他沒想到自己的隨口一問，竟然害得阿瓔摔了一個結實。

「你沒事吧？」銀沉伸手，想要去扶她，誰知阿瓔卻膽怯的往後縮了縮手，如避蛇蠍。

「……」銀沉。

「我……」阿瓔似乎也覺得自己的舉動太過於敏感，有一些緊張的解釋道：「那個我腳受傷了，我在這裡休息一下，你先去找三少爺和青青吧。」

打量了阿瓔兩眼，銀沉還是態度堅決的將阿瓔扶了起來，那纖細的小手雖然有些冰涼，卻又十分柔軟。然後銀沉不由分說的將阿瓔背在了背上。

阿瓔大驚：「你做什麼？」

「別亂動，不然一會兒我們還得再摔一次。」

「……」阿瓔臉色緋紅：「你放我下來！」

男女授受不親，這算是怎麼回事兒？！

銀沉沒有搭話，但也沒有放下阿瓔，背著阿瓔只顧埋頭快走。

阿瓔又氣又急，卻又無奈。

等走出了好遠，突聽銀沉開口道：「那天是我態度不好，言語冒犯了姑娘，我在這裡給你道歉。還有，謝謝……」

「你剛剛說什麼？」

「……」銀沉：「多謝姑娘的救命之恩。」

阿瓔心裡鬆了一口氣，似乎，這小道士也不是那麼可怕的。

「你不用謝我，我也只是剛好路過，救你的是阿大阿二和福伯。」

銀沉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問出口：「恕我冒犯，月黑風高的，姑娘怎麼會出現在那種荒山野嶺？」

「……」誰說小道士不可怕的？簡直討厭死了！阿瓔因為慌亂有些惱怒：「你放我下來，放我下來！」

「你不願意說就算了，你別亂動，我不問了。」

銀沉走得倒也快，沒過多久，就追上了到處撒野的李瀚林和青青。此刻二人正站在農戶們的農田裡，放眼望去，滿滿的全是成熟的穀物。

豐收的顏色，一眼望不到邊，看著倒也十分壯觀。

阿瓔突然才想起來，銀沉的腿才恢復不久，不由得關心道：「你的腿沒事兒吧？你放我下來，其實我……」

「沒事。」

阿瓔識趣的閉了嘴，李瀚林和青青看著如此親近二人，都有些詫異。

還是銀沉率先解釋道：「阿瓔腳受傷了。」

「哦！」李瀚林恍然大悟，立馬提出了「銀沉你背這麼久肯定累了，不如讓我來背阿瓔」的寶貴建議。

誰知阿瓔卻從銀沉背上跳了下來，一臉無辜的開口：「我已經好了，休息了這麼久，已經不疼了。」

對此，李瀚林感到十分可惜，在心裡默默的祈禱，阿瓔要是再摔一跤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