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章 真相

「這位小姐不必感到奇怪，如今的劉春香，確實已經記不得什麼高映雪這個名字了。」

這是採薇的聲音，可是卻是從劉春香嘴裡發出的。

「劉春香的魂魄受過重創，記憶上也有損傷。若不是得這極陰之地的庇護，只怕早已經就魂飛魄散。」

「所以……」蘇瓔抬眸：「今晚在學校出現的身影，是你？」

誰受了傷誰失憶什麼的，蘇瓔不怎麼感興趣。她關心的，只是如何找出害了高映雪的兇手。

面對蘇瓔的逼問，採薇倒也不急，淺淺一笑：「三位道友問罪以前，不妨先看看一段回憶。這是我從劉春香的靈魂里剝離出來的。」

半透明的光影在這小黑屋裡亮起，那是劉春香平凡又悲劇的一生。

劉春香出生在一個貧窮的農村家庭，她是家中的老大，底下還有一個妹妹和兩個弟弟。

或許是因為貧窮，所以她更加珍惜每一個學習的機會。從小到大，她都是以年級前三名的好成績為自己的學業畫一個句號，這不僅僅是因為與生俱來的天賦，更多的是因為她的刻苦和努力。

或許天分，因為刻苦，因為優異的成績，所以她有幸進入了南城這所並不屬於窮人的高中院校。

樸實老氣的穿著，認真學習的態度，與這個物慾橫流的繁華城市多少有些格格不入。

那融入她骨子裡的自卑，讓她更加的沉默寡言，唯有學習，是唯一能讓她綻開笑顏的東西。

也曾有調皮的男生，將濕乎乎的癩蛤蟆或是蟑螂，放進劉春香的書桌里。她也只是愣了愣，然後赤手抓著癩蛤蟆，扔進教室後面的垃圾桶里。

她從小在鄉下長大，別說蛤蟆了，就是老鼠她也見過。

一次兩次，都沒有像其他女孩子一樣嚇得驚慌失措的失聲尖叫，惡作劇的男生見了，頓覺無趣。時間久了，也就不為難於她了。

哦，對了，她還結交了一個好朋友，同樣來自於一個並不怎麼富裕的家庭的吳芳芳。

吳芳芳的成績不太好，劉春香經常將自己記錄的筆記講解給她聽。

半期的考試成績下來了，比起前兩次月考的前十名，劉春香這次進步很大，年級第二名。

連一向嚴厲的班主任老師也點名表揚了她，這一天，是劉春香入校以來，最開心的一天。

亦是她的人生走向黑暗的一天。

中午才公布了成績，等到了下午，她的書本上便塗滿了黑色的墨水。

她向來是個好脾氣的人，從小養成的善良和軟弱讓她選擇忍下了這件事情，並沒有選擇向老師報告。

她以為就像那些男孩子的惡作劇一樣，覺得無趣了，也就沒心情欺負她了。

卻不想，原諒和寬恕並沒有引來他人的悔悟，反而是變本加厲的做恩。

回到寢室，被子和床單上全都是水，根本無法入睡。

帶到學校來的為數不多的換洗衣物，也全是髒兮兮的腳印。

那一夜，她是流著淚和吳芳芳擠在一個被窩裡度過的。

遇到這麼多難過的事情，任誰的心情都好不了。而劉春香緩解心情的方式就是做作業，用無數的難題來讓自己的腦子不要閑著。

與歐桁產生交集是一個意外。

雖然歐桁擔負著校草的美名，但是劉春香對他卻是沒什麼印象。她眼裡只有學習，對身邊那些誇張的傳聞並不怎麼上心。

她關心的，只是誰誰又進了年級前十名，誰誰的成績比較好。

對於歐桁這個名字，當初還是聽吳芳芳說起的呢。

玉樹臨風，英俊帥氣，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成績不怎麼樣的吳芳芳絞盡腦汁，將自己能想到的所有讚美之詞都用在了歐桁身上。

劉春香當時回頭看了一眼，在教室里與男生嬉鬧的歐桁，嗯，確實長了一張好看的臉。

可是好看有什麼用？好看又不能當飯吃！

劉春香抱著一大摞學習資料回教室時，被奔跑而來的歐桁撞個正著。

歐桁的速度有些快，這一撞，劉春香摔得不輕。

不僅手上的資料筆記散落一地，手肘也在地上擦破了氣，火辣辣的疼。

「你沒長眼睛啊？」歐桁下意識的脫口而出。

劉春香皺了皺眉，從地上爬了起來，低著頭撿著散落的筆記：「是你撞我的。」

聲音小小的，像是某種怯弱的小動物。

「所以呢，你要我賠多少？」歐桁有些不耐煩，隊友們還在球場上等著自己呢。

「我沒事兒，你走吧。」

既然劉春香沒有藉機敲詐，歐桁也懶得多做停留，提腳欲走，卻聽腳下傳來「啪嗒」一聲。

有什麼東西，被歐桁踩碎了。

額……歐桁默默的移開腳，腳下躺著的一個碎掉的陶瓷吊墜的屍體。

屍體的一端系著一根有些發白的紅繩，看長短，應該是一個手鏈。

那是劉春香幾年前在集市上買的為數不多的『奢侈品』，一個不知是陶瓷還是什麼做成的佛像吊墜手鏈。

歐桁也有尷尬了，剛才還可以嘴硬的怪別人眼瞎，現在……

「多少錢，我雙倍賠你。」

「不用了。」劉春香淡淡的開口，抱起自己的東西轉身離開。

劉春香沒有料到，歐桁倒是個執著的人。

他說了要賠，就一定要賠。

沒隔兩天，劉春香正在埋頭做作業的時候，幾個男生就大搖大擺的站在了劉春香桌前。

為首的正是歐桁。

「有事？」

劉春香想不出，這一次，他們又想做什麼惡作劇。

「啪。」歐桁將一個東西扔在劉春香的練習冊上，劉春香仔細一看，是一枚粉色的髮夾。

「你那個手鏈太丑了，找不到一模一樣的，這個，就算是賠你了。」

不得不承認，歐桁不僅人長得好看，聲音也很好聽。

或許是午後的陽光太過燥熱，那一刻，劉春香竟然有些臉紅。

有了這一點交集，歐桁竟然開始自來熟的來跟劉春香借作業。

好歹也是年級第二名，抄她的作業，錯誤率更低。

自卑如劉春香，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成績了。

可惜好景不長，這種沒好被吳芳芳傷心欲絕的哭泣聲打斷了。

劉春香抬頭，才發現吳芳芳的一頭長發被剪得亂七八糟，衣服上面也全是灰燼泥漬。

「怎麼了？芳芳，你這是怎麼了？」

「春香……」吳芳芳哭得上次不接下氣：「春香，我求你，你不要再和歐桁有交集了。」

劉春香茫然：「我和他本來就不熟。」

「徐麗和林宛如警告我，如果你再勾引歐桁，下一次剪的，就不只是我的頭髮了。嗚嗚~春香，我現在怎麼出去見人啊……」

「她們怎麼可以這樣？」即使劉春香素來軟弱，此刻也被氣壞了。

「太欺負人了！我們這就去告訴老師！」

「春香，我們惹不起她們的……」

「芳芳，你別怕，老師會給我們主持公道的！」

天真的劉春香以外，這個世界是非分明，正義永存。

而事實上，她的狀告並沒有引來正義，反而是引來了徐麗輕蔑的嘲笑和捉弄。

「告狀？嘁，你難道不知道教導主任看見我爸，也得裝孫子嗎？」

她們故技重施的剪掉了她的頭髮，撕爛了她的衣服，將她的頭摁在髒兮兮沙坑裡。

劉春香難過的同時又有些愧疚，是自己連累了吳芳芳。

再後來，吳芳芳換了寢室，劉春香徹底的孤立無援。

徐麗幾人枯燥的人生里，開始將捉弄劉春香當成了樂趣。

她們將她帶到小樹林毆打，辱罵，脫掉她的衣服，用手機拍她的果照。

她們剪壞她的被子，逼她吃加了泥土和洗腳水的飯菜……

而吳芳芳，從一個無辜的受害者，搖身一變變成了與徐麗等人狼狽為奸的施暴者。

徐麗、林宛如，還有高映雪。

有一次，吳芳芳曾哭著對她說：「春香，我也不想的，我真的不想的。可是她們說了，如果我不這樣對你，被欺負的只能是我……春香，你不會怪我的對吧？春香，我們是一輩子的好朋友！」

劉春香被刀片割過的身體疼得瑟瑟發抖，她想說，我不怪你，可是實在是疼得沒有力氣了。

在這樣的折磨下，劉春香日漸憔悴，學習也一落千丈。

連班主任對劉春香，也難掩失望之色。

原來毀掉一個人，只需要一個來月的時間。

如果不是劉春香的果照在同學群中被轉發傳送，或許劉春香還沒有那麼絕望。

「我靠！沒想到她皮膚還挺白的？」

「就是啊，胸部還那麼大，跟酒吧的小姐姐有得一拼了！」

「也不知道被多少人摸過。」

那些骯髒的話語，成為壓死劉春香的最後一根稻草。

班主任特意將劉春香帶到了辦公室，討論了一些個人作風問題，順便告訴她：「基於這段時間，你在學校造成的不良影響，學校決定讓你暫時回家休息一段時間。等風波過去了，再來考慮你是否回校的事情。」

「好。」劉春香小聲應下，沒有拒絕。也是柔弱如她，怎麼有勇氣拒絕？

劉春香死了，絕望無助的她，選擇自殺在了寢室里。

死之前，她寫下了一封遺書，揭露了徐麗等人的罪惡，她捨不得她的爸爸媽媽，可是她真的，活不下去了。

遺書自然沒能如願以償的公佈於眾，無人懂她的絕望與難過。

徐麗的父親給學校捐了一棟新的教學樓，這件事情便不了了之。

而402宿舍總是能聽到詭異的聲音，見到一些詭異的場景。

吳芳芳速來膽小，她說，是不是春香死不瞑目不肯離開？

徐麗向來不信鬼神，她只信自己手中的鐵棒。

可是高映雪卻也嚇壞了，她私自重金請了一名道士，打散了劉春香的魂魄。

生，受盡折磨，死，亦不能被善待。

這就是劉春香悲慘卻又短暫的一生。

劉春香的魂魄受了重創，若不是採薇偶然救下了她，她早已經魂飛魄散。

採薇與劉春香做了一個交易，採薇替劉春香討回公道，而劉春香，自願將靈魂獻祭給採薇。

而後出現在校園裡的劉春香，已經不是劉春香了。

「這不是你傷害他人性命的理由。」沈慕白皺眉：「縱使徐麗等人有錯在先，也自有因果報應！舉頭三尺有神明，你這樣為自己惹下血債，就不怕有損自己的修行？」

採薇微微一笑，到真是百媚千嬌：「這位道友說笑了，我一沒殺人，二沒放火，何過之有？」

「高映雪被你活活嚇死，背負一條人命，你還能心安理得的修行嗎？」

「我不過是頂著春香的臉，在校園裡走了一圈。若是問心無愧，又豈會被我這張臉嚇住？」

「我可以對天發誓，我沒有碰過高映雪和徐麗半根手指頭。可不能把她們因為良心發現或是惶恐不安，做出的什麼傻事，全部怪在我的頭上。」

「至於我和劉春香，雖說我吸收了她的魂魄是不爭的事實，但是前提是她自願獻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