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今生的雲彤既然身懷聖女靈氣與玄能,就與杜巧兮有關,這也是袁牧飛一感覺到北方微弱的濤氣殘息,就一行桐家老宅的原因,他推斷,小倪之事定然與雲彤有關,但今生的雲彤到底是何身分?和桐家有何關係?
「她和桐家無關。與桐家有關的是咫尺姑娘的太師父,也是桐家太婆。桐家太婆留下的遺言,承她力量者,將守護桐家。」捏造一個關係,應該不容易被找到身分吧,但也不能將關係拉太遠,否則不容易取信眼前的人。「咫尺姑娘的師父無法承太婆靈力,便由帶著天賦而來的咫尺姑娘傳承。」這之中可以參了一半的真實。柳懷君也一副坦言的跟著道:「不妨對劍仙前輩直言,我們與咫尺姑娘有主從關係,她離開北方時,就代她保護桐家,還請前輩看在桐家先人份上,諒情此回冒犯。」
當外邊一片沉默,沒有任何聲音時,樓閣內,每個人心高懸著,屏息以應。
「你們的話,我會印證。」
話語像隨著人遠去,盤繞月瑤丹瓊內的雲霧散去,四周回復一片雲朗風清。
「這回,雲濤劍仙真的離開了吧?」音女憋了許久的氣,終於吐出般道。
「他應該會往東南方找人了吧。」棋師也拭著額際冷汗。
「仙子姑娘,你還好嗎?」
棋師、音女連忙檢視位上的朝雨丹,她被從銅鏡中射出的雲氣化刃貫身而過,讓兩人擔心極了。
「我……沒事。」方才驚險一刻,雲濤氣刃穿心,她身形一軟的站不起身,卻在感覺到袁牧飛到來時,似有一股力量匯轉周身,瞬間讓她恢復。
「說也奇怪,那道雲刃像會認人,直往仙子姑娘那去,只是看起來好像沒什麼殺傷力。」應該是讓人暫時動彈不得,音女只能猜想。「劍仙或許猜測此宅內有聖女傳人,因此手下留情。」
「引開他終非萬全之策。」棋師已開始憂心,雲濤劍仙不是可以愚弄之人,再出現無人能擋他怒焰。
「等他再到此園,也已人去樓空,就算他真去桐家詢問,桐家也無人說得清了。」
朝雨丹已決定,對桐家上下一行四藝寄靈術,包括她從不施術的外婆和大娘,為了眾人安危,她得出手了。
「四藝寄靈術對雲濤劍仙真有用嗎?」對上劍仙,棋師覺得謹慎些好。
「術不欺袁牧飛,法不過雲濤之血,北岩聖女的陣法對他不會有用,但四藝寄靈術,是夢師父晚年為讓我傳承而創,此法不在她所立的誓言內,而我也不以聖女靈氣對袁牧飛用出此法,或許尚可絆住他一段時間。」
「你這段時間為了袁小倪,以自己的血充盈她的元氣,真氣耗損太多,接下來蓮天貫日將更有更極端的手段,整個桐家靠你保護,仙子姑娘該先保重自己。」
過去十多年,蓮天貫日醞養實力,三聖座中,主座蓮日據聞閉關未出,法末、輪天則未現世,才沒將整個主力對上桐家,如今不同,三聖座同現世,報復先人之辱,得到上一代聖女殘靈,定然是誓在必行。
「再這樣,好不容易壓下的玄寒凍氣將發作。」棋師勸著:「仙子姑娘想擺脫『因強烈願力而扭轉天時入輪迴』的命運,就不該對袁小倪的事干涉太深。」
「在這樣的天意註定中,袁小倪是我唯一牽挂在心的人。」朝雨丹已難放手。「初見她,不知為何,就覺得該照顧、保護她,一個明明大了我兩、三歲的人,在我心中卻覺得她是個需要照顧的孩子,看她生氣想逗她,看她不照顧自己換我生氣了。」
難道帶著前世宿命的她,遇上袁小倪,真是靈魂相證,呈現於內心的,便是「外婆」對「外孫女」?朝雨丹苦笑。
「你越心繫她,卻反受命運牽著走了,畢竟事關袁小倪就一定引動雲濤劍仙。」劍仙唯一的外孫女,動到袁小倪,想不對上雲濤劍仙都不可能。
「現在的孫女和轉世的妻子,如今應該是袁牧飛最想要見到、得到的兩個人,我一樣都不會讓他如願。」朝雨丹不改其意。
「你不會想……殺雲濤劍仙吧!」音女忍不住問出。「你的夢師父雖要你以四藝寄靈對付劍仙,卻沒說要殺他。」
從遺留下的書信看來,桐家太婆想驗證四藝寄靈術,似有與劍仙一別苗頭之態,內容不曾提及要為過往的舊日情仇做任何報復行動。
「我想天下沒人能殺得了他。」朝雨丹很清楚。
「那……仙子姑娘想對雲濤劍仙做什麼?」音女好奇。
「現在我掌握了他心中最想要的兩個女人下落,他明我暗,就先玩一玩這名動天下的人吧!」她就是不會讓袁牧飛太好過。
「呃……」棋師、音女互望一眼,內心共同想說的是;這會不會太孩子氣了?
畢竟玩這則江湖傳說,一個不慎會惹火上身,但看仙子姑娘堅定的神態,兩人也不好再勸說。
從仙子姑娘受太婆遺願,承北岩聖女靈氣后,雲濤劍仙袁牧飛這個名字就烙於她的心,接觸過袁小倪后,她的愛恨情仇趨於強烈,他們只擔心她體內的凍體寒氣,新的藥物和以音律入魂畫方式,控制住她的玄寒凍氣,卻是得時時服藥,一旦誤了時辰,那發作將是加倍痛楚。
「我先去熬藥,晚些你該服藥了。」音女對她的決定嘆氣,還是熬藥穩定她的寒氣務實些。
「這幾天應該可以不用服藥。」朝雨丹忽道。
「這可不能開玩笑,尤其在現在這個時刻,你受不得凍氣加倍發作,我們也不能讓你拿身體開玩笑!」棋師難得強硬回言。
「我想,我已經了解夢師父卷中所言,能解我凍體寒氣的人是誰了。」朝雨丹捂著方才被雲濤化劍所貫穿的心口,每天總在這個時刻凝繞胸臆的沉重寒意,似被雲濤氣息給消融。
「難道……」
看到她的動作與神態中的複雜,隱透幾分不甘的惱意,棋師與音女了解她所指何人了。
「太婆院落內的屍首再交由你們處理了,我去看看她。」
朝雨丹起身來到樓閣後方的一道牆前,她運指為筆,一點虛空玄機,頓時,牆面消失,一扇房門出現,她推門而入,裡面是一間寬廣而明亮的寢房,陽光從敞開的窗中透進,但每一扇窗都懸浮著魂畫術紙,隔絕房中所透出的一切氣息。
「能出汗了,總算穩住你的魂關。」朝雨丹坐到床畔邊,伸袖輕拭床中人的額汗,神色欣慰。
袁小倪面色蒼白的躺在枕被中,一層細密的微汗開始從她皮膚中沁出,朝雨丹拿起床邊小矮几上的一把碧綠短刃,在已劃了多處傷痕的十指上,尋得傷痕較少的一指,再次劃出一道口,擠出一滴血落在她的眉心,摧動術法,引導自身靈氣隨著血珠沁入她眉心內。
片刻后,便見袁小倪面色潤上一層微紅,反見朝雨丹多了一分憔悴,但她只在意那枕中的面容,何時能如常人般紅潤。
「歡迎你回到陽間,『袁姐姐』。」她喚得戲誠,卻是滿眼的關切。「等你醒來,發現一切變調了,會乖乖聽我的話嗎?畢竟真按你所說,我可是你外婆呀。」
撫著她的額,朝雨丹不禁再感嘆「我終於可以體會到,我屢屢違抗爹娘時,他們心中的無奈了。」
月色昏茫,煙嵐罩江峰,一艘小風帆劃破江面,來到天丘孤壁的「七環天窟」,此地位於江邊一座高峰崖壁下。
濃霧蒙蒙,小風帆來到一個碼頭,船上三人踏上蓮天貫日,輪天聖座所在的殿宇。
迎接的,是左右成排佇立的蓮業贖魂者,個個神色僵冷死白,昏蒙月色、風回颯聲中,似可聞到死屍氣味,更添一股凄楚冷栗,讓人寒顫。
一進七環天窟,便發現那是座借山峰內凹而成的天險為大殿,殿堂中央是一大片露天石地,幽幽冷月的光照著來到殿堂中的三人。
前方火炬照出三道環形石階梯,每一階皆相距三、四丈高,石階梯之上的主位,高高在上的輪天聖座,置身陰影中。
在左右斥喝不可抬頭冒犯聖座中,輪天難以看清形貌,次階是兩名分別系著一黑、一紅袈裟的僧者,顯是傳說中的雙輪護法僧,再次階則站滿輪天一脈所出的僧道業師。
「你是誰?安明滔呢?」黑輪護法僧問,因為安家老爺該親自送上此劍。
殿中央,一身灰色斗帽覆掩,身形高挑,面容難以窺探的男子,踏出的步伐充滿一股內斂的沉穩,身後緊隨兩名看似奴僕的人,一名灰發老者與一名中年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