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孤獨處是傷心
極北冰原深處的某一地,星光燦爛。
無數座冰山在星光之下,皎潔而寒冷的屹立著。
謝瀾和猰貐的身影出現在中間的一座冰山之上,遠處是茫茫的冰山。
謝瀾看著猰貐道:「前輩可曾感知到?」
猰貐搖了搖頭道:「不曾感知到!」
謝瀾嘆了一口氣。
整整五年了,要不是修為受限,謝瀾還要往極北冰原的更深處去尋找謝雨裳。
找了五年,絲毫沒有半點謝雨裳的消息。
星光如雨,落在二人的身上,如霜如露,很是凄涼。
猰貐道:「會不會我們都找錯了方向?雨裳是喜歡寒冷,大家都想得到,若她就是去了南海呢?」
謝瀾一愣。
這種可能並非沒有。謝雨裳既然既然要躲避人群,自然會去別人想不到的地方。
五年以來,極北冰原也繞了半個,能去的幾乎也尋遍了。不能去的地方,幾乎無法生存,想必謝雨裳也不可能呆五年。
猰貐道:「南海較極北冰原小了許多。五年之內應該能夠走遍。若那時還找不到雨裳,便是拼了老命,我也會來把極北冰原翻個天翻地覆!」
謝瀾有些感動,這五年來,若非猰貐的修為高深,只怕他一個人根本走不了這麼遠。
謝瀾道:「前輩……」
猰貐擺了擺手道:「都說了許多次,雨裳也是我的女兒,不必謝我!」
星光下,饒是謝瀾強忍,眼中還是泛起了淚花。
極北冰原深處,無數座冰山之間。
這裡飄落著鵝毛般的大雪,大雪落下的地方,是一個極深的山谷。
山谷之中,數株雪松的身上,沒有片片落雪。
隱隱的看去,雪松的上空,有流波閃過。雪花沾到流波,立即化去,然後消失不見,甚至連霧氣也不曾產生。
這裡有著一個大陣,陣法隱秘,若非高手,若非仔細,很難發現這裡隱藏著一個大陣。
大陣之中,一隻極白的東西,像貓又像兔,匍匐在大地之上,傾聽著什麼。
良久,這隻潔白的東西,站起身子,朝著冰山的一條小道跑了進去。
這是一條開鑿出來的山道,兩側全是堅冰。山道開闢的不大,但也不小,足夠七八人並排走過。
潔白的東西,曲曲折折的繞過好幾條山道之後,來到了一個巨大的山腹之中。
山腹之中,一襲黑袍的凌天,正負手看著前方。
前方是一尊大鼎,鼎的周身流波閃閃,下方插著五根手杖。
正是魔教的五行鼎,五行仗與鼎身相互交換流波,顯得有些莊嚴。
潔白的東西,道:「猰貐和謝瀾決定去南海尋找謝雨裳!」
凌天道:「便宜他們了,不然拿他們倆先做祭品,應該不錯!」
這潔白的東西,正是凌天特有的靈獸,諦聽。
諦聽道:「這五年以來,桐宮動靜越來越大,別說謝瀾和猰貐,就算是冰雪城中的人族,也早已有了回歸中州的決心!不過即便他們走得多遠,待您徹底修復桐宮,天下都是您的!他們走不遠!」
凌天笑了笑道:「不錯!經過五年時間的休養,再過一個月就能徹底大成,到時候天下誰能當敵!」
諦聽點了點頭,然後竄入凌天的身上,鑽入凌天的懷中。
突然,又從凌天的懷中探出頭來,道:「不好,大小姐正在闖過來!」
凌天臉色大變。
諦聽用的字眼是「闖」!
黑峰山的大小姐只有一個,就是凌諾。
五行鼎不容女人靠近,從大荒山裡面開始,凌諾就懂。所以,自來到冰川的山腹之中,凌諾就沒有見過五行鼎。
或者說,離開大荒山之後,凌諾再也沒有見過五行鼎。
但凌諾知道,五行鼎就在她爺爺凌天的手中。
她本來不想來到這山腹中,但此刻她必須來到山腹之中。
凌天看向山腹的通口處,臉色難看得能滴出水來。
凌天道:「青兒還好么?」
凌天的話自然是問諦聽的。諦聽從凌天的懷裡鑽出來,搖了搖頭,表示不好,一句話也不敢說。
它能感受到凌天現在的滔天怒意。
凌天再也不曾說話,大步疾馳朝著過道處走去。
青兒就是凌青,凌諾的父親,凌天的兒子。
這是一間很特殊的屋子,裡面的牆壁全是夯土打造而成。
牆壁的四周,打通了許多火爐,裡面燃燒著熊熊大火,即便不用月光石,這間屋子依然亮如白晝。
凌天疾步進來的時候,明顯感覺熱量如大火一般撲面而來。
他絲毫沒有覺得這地方怪異,快速走到一張床前。
這張床雕龍附鳳,做工精巧,乃是用極北冰原深處的火雲樹鍛造而成,極為抗寒。
此刻床上的凌青,臉色灰白,身上蓋了七八床被子,嘴角依舊哆嗦。
凌青看到凌天到來,哆嗦著嘴就要說話。
凌天道:「青兒,一切會好的。還有一個月,你再堅持一個月,一個月之後桐宮修復,就能把你創傷治好,你再堅持一會,什麼也不要說!」
凌青哆嗦著,滿頭灰白的頭髮,象徵著他微弱的生機。
凌青道:「爹,您不用費力氣了。這些年我已是強撐,沒有多大力氣了,孩兒自知很難活過今天,您聽孩兒說!」
說到這,凌青已是氣喘吁吁,滿頭大汗。
當年在萬劫窟,凌青被謝雨裳廢去修為之後,成了普通平常之人。但他活得歲月已久,一旦失去修為,迅速老去。
再加上這些年一直住在極北冰原的深處。這是連修真之人都無法抵禦的地方,何況還是早已被廢去修為的凌青。
凌天兩行老淚滾落下來。
他比誰都清楚凌青的情形,他本想叫凌青什麼也不要說的。但到這個時候,說不說還有什麼可阻止的呢?
凌諾站在過道口,早已忍不住的伏在冰牆上,掩面哭泣。
凌青道:「爹,我知道您有著滔天的抱負,志向並不在聖教,而是整塊炎黃大陸。不然您當年也不會把教主之位讓給寧問天。孩兒生來沒有您的抱負,只想在您的羽翼之下生活。孩兒在臨走之際也沒有太大的遺願,只希望您不要怪罪諾兒!」
從凌諾去找凌天,到來到這間屋子,凌天一直沒有理睬過凌諾。
很早以前,凌青只是被廢去修為,凌天自以為有辦法,一直沒有怪罪過凌諾。但隨著凌青的傷勢加重,凌天看凌諾的目光,一天比一天嚴厲。
當年在萬劫窟,若是凌諾不眼睜睜的看著她的父親傷在謝雨裳的手下,或許今天一切不會像這個樣子。
凌天的目光看向過道上早已泣不成聲的凌諾,朝著凌青點了點頭道:「你都能原諒她,我如何不能原諒她!青兒,你再堅持一個月,一個月以後,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房間的壁爐里大火「啪啪」的燃燒著,發出了正旺的聲音。
凌青的臉不知是否因為溫度太高的緣故,一片潮紅。
凌青突然掙起身子看向入口處的凌諾,道:「諾兒!」
凌諾立即抬頭,迅速朝凌青走來,坐在床邊,扶著凌青道:「爹,您有什麼儘管說!」
凌青沒有說話,把凌青和凌天攬入懷中,擁抱在了一起。
凌諾的頭靠在凌青的肩膀,眼淚嘩嘩的往下流。
凌天懷中的諦聽獸小白,早已出了凌天的懷抱,在一個壁爐前,靜靜的看著裡面的大火。
這種家事它不好參與。
一根柴火「啪」的一聲,發出脆響。諦聽獸被嚇了一跳,從恍思中回過神來,然後它的目光往床邊看去。
凌青擁抱著父親和女兒的手,在這一刻跌落了下去。
凌諾和凌天似乎沒有發覺,把凌青抱得更緊。
凌諾含著淚,嗓子有些沙啞,低低的叫了一聲道:「爹!」
凌天抱著凌青,眼中猩紅,看著不遠處的一個壁爐,低吼了一聲:「謝雨裳!」
東海之上。
武夜來出現在了五年前和算命先生走過的小島之上。
如今是夏季,當年的柿子樹,枝葉繁茂,掛滿了青澀的柿子。
武夜來走在下面的小道之上。
從數萬年之前回來了已經兩年,武夜來被困在寂寞蓬萊之中,一直出不去。
東海的每一個角落,他都走遍了。
甚至當年進來的湖面之上,青鸞送錦還在那等著他。
他無法傳遞消息給送錦,送錦也無法感知到他的存在。
但冥冥中青鸞送錦好像知道他還在,所以一直還在等。甚至好幾次,武夜來出現在水面之上,青鸞送錦都會看向他所在的位置,眼中露出疑惑,然後又看向其他地方。
一隻仙鶴撲騰著從上空飛過,落下一團大便,打落在柿子樹上。
武夜來絲毫不在意,外面的這些東西他只能看得見,並摸不著。
武夜來能感受到身上的經脈擴張越來越厲害,有的經脈甚至出現了一個指頭這麼大的裂痕,真氣隱隱都不能阻擋了。
武夜來在這兩年之中,已經吐了好幾次血,而且最近越來越嚴重,每天至少都會吐兩三次,每次吐血的數量不一,有多有少。
武夜來知道他的時日不多了,頂多還有半年的世間。
半年之後,只要他不成神,即便出得了寂寞蓬萊這座大陣,他依然要死。
何況他還出不了這座大陣。
兩年了,綜合當年算命先生留給他的訊息,他還是無法破了這座大陣,出寂寞蓬萊去。
不過這想來也在情理之中。
連創建這座大陣的算命先生,自己都被困死在大陣之中,武夜來如果輕而易舉的就出去了,豈非兒戲了一些。
武夜來轉身,看向波濤洶湧的東海,一時間感嘆萬分。
陽光從天空之上投射而下,落入深不見底的海水,攪得海水一片蔚藍。
武夜來的身影出現在了海面之上,但已是萬里之外的海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