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梨花攜落子

第260章 梨花攜落子

霞光透過雲彩,散落在封禪寺中。

廣場上,台階上,樓台之上,一片朝紅。昨天在落灰之中敗去的梨花,隨著昨天的江水沖刷,發出了許多嫩芽,迎著朝霞閃爍著清新的光芒。

念世大師的臉也被朝霞覆蓋,顯現出一些潮紅,他已震驚,然後氣憤,他此刻看著武夜來已經說呼出話來。

武夜來不管念世大師的震驚,道:「若我在滅完佛祖之後,你還沒有帶著所有的弟子離開,那也就不用離開了!」

說著,武夜來轉過身朝著廣場上只剩下半張臉的佛祖走去。

身後的眾人已是呆住。這一刻他們才知道,神武山莊終究是神武山莊,他們都錯了。

昔日武夜來剛出現在大荒山的時候,他要放走妖狐小景,眾多正道有異議,武夜來直接無視,如今這種感覺回來了。

武夜來連魔教都能滅,區區一個封禪寺算什麼。

也就是這個時候,傳世仙子才知道武夜來對謝雨裳有多情深義重!

武夜來寧肯隱藏身份去滅魔教,而不與謝雨裳相認,明顯就是為了謝雨裳去滅魔教的。這一切都因為謝雨裳有著絕世純陰之體,是魔教諸多秘法乃至煉器的最好載體。

如今,武夜來要滅佛,要讓封禪寺的僧人離開參岳大山,自然也是因為謝雨裳。

佛祖要鎮壓謝雨裳,武夜來便滅佛。封禪寺的弟子曾忘恩負義,武夜來便讓這些人滾出參岳大山,由神武山莊佔領。

在這裡的人,都不傻,片刻之間已猜到了武夜來的動機。

謝瀾萬萬沒有想到,武夜來的憤怒遠遠超過了他這個父親,一時愣在原地。

武夜來已來到大佛之前,他站在謝雨裳昨夜所站的位置,以同樣的角度看著佛祖。

寧清辰不知何時走到他的面前道:「需要幫忙么?」

武夜來搖了搖頭,道:「這件事我只想一個人做!」

寧清辰點了點頭,先前謝瀾和武夜來說的話,包括現在和念世大師等人說的話,他都聽見了。既然武夜來只想一個人做,寧清辰也不會插手,雖然他也很想跟佛祖一戰。

突然,有無數柄利劍,穿破虛空而來,全部插在武夜來的周身,插在廣場的石板之間。

武夜來的身邊出現了一隻方形虛幻的鼎,正是他從劍林收服的虛天寶鼎。囚牛出現在了虛天寶鼎之上,對著佛祖吼聲不絕。

利劍自然是來自萬劫窟的那些半神兵,自收服虛天寶鼎之後,便一直放在虛天寶鼎之中。

寧清辰看見虛天寶鼎的時候,眉頭皺了皺眉,隨即恢復如常,看著下方的動靜。

原本一動不動的佛祖,隨著囚牛的出現,好像活了過來。僅剩的一隻眼睛,好像有了活氣。

囚牛本是上古妖獸,又在虛天寶鼎之中又被魔教的秘法囚禁無數年,一身的妖氣,雖不及塔林的萬分之一,但與謝雨裳的一戰佛祖元氣大傷,如今囚牛的嘶吼,也能把它從遠古的力量中喚醒。

佛陀降世,本就是為了封禪寺受到妖邪攻擊,面臨滅寺的危險時出現的。

如今四周死寂,封禪寺早已沒有了生氣,再加上先前武夜來的話並非對念世大師一個人說,而是用真氣傳遍了封禪寺的每一個角落。

只要在參岳大山四周,就一定能聽得到。

神武山莊武夜來說出的話,還有迴旋的餘地么?

雖然有昨天滿寺的人,決心赴死的對抗萬宗堂的靈獸。但一天一夜的動蕩,又死裡逃生,所有的勇氣都化作了疲憊,化作了人心惶惶。

囚牛的吼聲,撕破整座寺的空寂。

屋檐上的無數風鈴,紛紛碎裂,連一聲響動都沒有發出,就全部化作飛灰。

武夜來看著佛祖道:「你既然已經瞎了,就不應該再有眼睛!」

念世大師閉上了眼睛,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他的憤怒已經無用。佛祖都能臣服謝雨裳,武夜來佛祖已無可退避,是否真的一戰而滅?

武夜來的話語剛落,周身的數十柄半神兵便衝天而起,帶著插破石板的鋒利,直接朝佛祖的眼睛刺去。

一年前,武夜來就是憑著這些半神兵滅了劍林,如今這些劍直指佛祖的眼睛。

數十柄半神兵無論放在哪,都絕對不容小覷,特別是隨著十八年前冷月大江上一戰,諸多神兵利器的損毀,擁有這麼多半神兵已驚為天人。

數十柄半神兵周身流波翻轉,轉眼之間,已來到佛祖的身前。佛祖的額心處,一道金光噴出,擋在了數十柄半神兵之前。

半神兵被金光罩一擋,再無前進。

武夜來神態自若的看著佛祖,然後他輕輕的向前一步。

腳步輕柔,落在石板之上,石板卻是突然裂開,出現了無數條紋。

原本被擋住的眾神兵,隨著武夜來的腳步向前,也齊齊上前了一步,把金光推后了一步。

早晨的霞光落在佛祖的半張臉上,像是被憋紅,又像是滿臉鮮血,猙獰不已。

武夜來的腳步再次提起,然後他一步,兩步,三步,四步……向前走去。隨著每前進一步,所過的地上,石板便裂開無數裂紋。

第五步的落下,石板盡皆粉碎,然而數十柄半神兵也到了佛祖的眼前,就差一步就能刺到佛祖的眼睛,就差一步佛祖的金光罩就能全部的破去。

武夜來停住了腳步,他的目光沒有看向佛祖,而是看向了參岳大山的山頂。

參岳大山的山頂有崖坪,崖坪上有一株梨花。昨天夜裡,謝雨裳甚至借著崖坪上來的一瓣梨花,破了鎮妖鍾,破了佛祖的相,從而讓佛祖臣服。

如今,武夜來的目光,驟然看向崖坪,所有的目光也隨著看向上方。

朝陽的光灑在空中,把清新的空氣,染得有些清涼,天空一片寂靜。

沒有人知道上面發生了,但覺得武夜來不會突然停下來看向天空。

念世大師看著上方,隱隱猜到了什麼,臉色有些欣喜,但也透著許多擔憂。

寧清辰的修為雖不及武夜來,但他的真氣也達到了三種顏色,他隨著武夜來的目光看去,隱隱已經感覺到了什麼,眉頭輕輕皺了皺。

晨風吹過崖坪,崖坪上的梨花清香四溢。

梨花樹下坐著一位老僧,他的名字也叫老僧。早先時候,他曾和念世大師接見了謝瀾,直到謝瀾下令放箭的時候,老僧回到了崖坪。

有些事無法挽回,便要想著善後。

這些年念世大師俗念太重,連起碼的這些事都忘了。

於是老僧如同過去的數十年一般,坐在了崖坪之上。梨樹之下是棋盤,萬宗堂來臨的那一晚老僧和念世大師曾在這裡下過一盤棋。

如今棋盤裡的棋子擺放跟當晚念世大師在的時候,一模一樣,如今這一步正是當時念世大師無法落子的那一步。

只是當時棋局被毀,而今朝陽之中,每一步都像暗含著天地玄機。

老僧坐了當日念世大師的位置,手中舉著一枚棋子,不過他沒有要放下這枚棋子的意思,因為這盤棋他已參研了數十年,如果早能落子,也便落了,何苦等到今日?

無論怎麼落都必輸無疑,只是落子的人不肯認輸,一直舉棋不定罷了。

老僧的對面是空空的座椅,不過今天老僧可別沒有以為對面沒有人,或者說,自崖坪之上擺了這盤棋,老僧便從沒有認為對面沒有人。

這盤棋來自佛祖當年留下的殘局,收留在封禪寺的經閣之中。老僧當年被禁足之後,從經閣之中把這份殘局找了出來,並研究多年。每一步的走向都了如指掌。

但無論怎樣,終究走入這般死境。

昨夜佛祖隨著謝雨裳被妖邪之氣侵體醒來,老僧便想親自與佛祖對弈一盤,於是重新落子,終究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老僧的對面雖然空曠,但老僧知道,今天對面坐的是佛祖。

儘管已不是無數年前的佛祖,但佛祖曾經的力量還存在天地之間。

現在老僧就是要保持佛祖戰無不勝的態度和自信。

只要棋盤之上沒人能夠破解,佛祖自然不會敗給武夜來,因為他是無所不能的佛祖,是無可戰勝,擁有大智慧的佛祖。

武夜來的數十柄半神兵距離佛祖的眼睛只剩最後一步,棋盤上也無法落下那一步。

落下必輸無疑,不落佛祖便無可戰勝。

武夜來不懂圍棋,說來可笑,他神武山莊除了武學典籍,除了各大門派秘聞,竟是很少有這種娛樂的東西。

武夜來的蕭都是他小時候遊歷的時候,覺得有趣,學會的。並非神武山莊所有。

既然不會下棋,武夜來自然無法走出下一步。

於是武夜來的腳步停在了原地。

但武夜來不會一直停下去,於是他的眼睛看向崖坪之上,崖坪之上有梨樹,梨樹之上有梨花,花香雅人,無數梨花之中,有一朵梨花落了下來。

梨花緩緩的飄落,帶著朝陽的紅,落在一個空格子之中。老僧從梨花飄落開始就盯著這朵梨花,直到梨花落在空格子之中,老僧也把手中的白子落在了梨花之上。

梨花馱著白子,一片明凈。

老僧看著棋子落下的地方,先是不解,眉頭緊鎖,然後卻是眉頭舒展,笑了。

這一步棋是他代武夜來落下的,棋子落入的地方,與數十年已來老僧推演過的任何一個地方,都並無偏差,必死無疑。

既然棋盤上武夜來輸了,便是佛祖贏了,佛祖贏了,武夜來也便滅不了佛。

滅不了佛,封禪寺自然能存在!

於是老僧笑了,如同一陣風經過的滿樹梨花。

但下一刻,老僧的臉色大變。

因為他感知到廣場上,武夜來竟然前進了一步,無數半神兵無視金光罩,直接插在佛祖的眼中,臉上,以及上半身。

整座大佛隨著無數半神兵的刺去,轟然倒塌。

屹立數千年的大佛,就在武夜來的半神兵之中,如世間所有的建築一般,帶著粉塵,轟然倒塌,絲毫沒有佛家氣象。

老僧大聲叫道:「不可能,佛祖沒有輸,你的劍怎麼能刺到佛祖?絕對不可能!」

崖坪之上,老僧再次看向棋盤,棋盤裡的棋子還是擺放如初,武夜來落下的棋子依然是死局。

老僧還是一臉不可置信,有些癲狂地道:「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佛祖沒有輸!」

武夜來看著崖坪之上,連佛祖倒塌都沒有繼續再看,他道:「他是沒有輸,但他已經瞎了!」

武夜來說過要滅佛,然後就滅佛,他對佛祖說的第一句話就是,你既然已經瞎了,就不應該再有眼睛。

瞎,自然就不會有眼睛。佛祖還有眼睛,說明他並不是眼睛瞎了,而是心瞎了。

他看不見謝雨裳為封禪寺所做的一切,卻看到謝雨裳被妖邪之氣侵體,然後無情鎮壓。

這難道不是心瞎了么?

既然佛祖的心已經瞎了,眼睛看得到有什麼用,他能知道武夜來的棋是否輸了么?

他在意的是誰敢不敢在棋盤上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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訣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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