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入陳

第九章入陳

鑾鈴叮噹,五彩絲線織的帷簾如緞般順滑,如此繁麗的翟車,我偏坐得直想嘔吐。

裌最終被留在宋宮之內,寺姆徴一道被留下照顧他,走時他哭得紅腫兔子一樣的眼總在我腦中徘徊,不知為何,心中總會有股莫名的不安,揪得手心直發冷汗。

又扶壁吐了一次,閉目靠在車壁,不發一語。

「娻,可還難受?」

睜眼,不過幻覺,此是白天,皋回復冰冷的性子,見我吐得厲害,只稍稍安慰一下,便策馬走在前頭,吩咐人探路或詢問路況,哪會如此問我。

不知為何我忽爾十分想念他黑夜的樣子,至少我吐得如此生不如死時,他不會放任我不管,當然白皋有安撫過,但我卻覺不夠,他那些客套的問話本是好意,卻讓我莫明生出股委屈來,鼻頭湧上股陌生的酸意。

他是我丈夫啊,妻子生病了,丈夫不是應該片刻不離的守著么?

以前受傷被送進醫院時,屢次見過同一病房裡,妻子靠在病榻上,做丈夫的在一旁端茶送水的情景,陽光下,丈夫低頭細細地削著蘋果,偶爾抬頭溫和問一句床榻上的妻子好點沒有,妻子會答好一點了,然後笑得幸福地一如那從透明玻璃窗中透進來的純凈陽光,即使如此簡單的話,也會讓我生出無限感慨和嚮往。

而這種話,白皋都不曾問過我,夫妻相處,不是應該這樣么?即使是一件極為簡單的事情,只要隨心而問,一切便不太相同了,端看有無心了。

是我理解錯誤,還是開始奢望起來了?

仍舊閉著眼,風從柳木里穿了過來,吹在頰上,撩起一絲清涼。

稚正坐在輿夫一側,見我生病了,白皋不過不咸不淡問了幾句便策馬離開,此情形,她很是驚訝,「小君,你與公子可是爭吵了?」邊說著,邊將車中盆盂端了出去,看一眼稚手中盆盂,我感覺自己沒吐出什麼東西來,但裡面卻是一盂的淡黃穢物,差不多將胃酸都給嘔了出來。

稚看一眼那穢物,將之倒掉。

復又轉頭看我,眉心夾著擔憂,不時伸手打簾探我,偶爾問一問是否好些,這些話,本應該是皋問的。

她驚訝,我卻是不驚訝。

白皋與黑皋即使裝得再像,但近距離相處久了,總能看出點什麼差異來,比方說,晚上性子活些,白天則木些。

曾經稚問我,「小君,公子似乎有些違和……」

那時我道,「稚,毋要瞎想,此全因汝尚不了解公子。」

不過次數多了,稚的狐疑是越發的大了。

沒什麼心思答她,我淡淡道了個嗯字,就讓她誤解是吵架了罷,身子不適,我懶得再找理由搪塞了。

簾外,稚不放心,又道,「小君飢否?可需現下準備飯食?」

淡淡答了嗯字,我想了想,問,「稚,現下是何時辰?」

「約摸哺時。」

對我來說,第一次覺得時間有些難過,哺時,差不多四點左右,不知黑皋要多久才能出來。

懨懨戳戳簋中黍米,吃了幾口我便沒再動過。

只靠著車壁,等著夕陽西下。

「娻!」隨著叫聲,我的心跳了跳,卻沒睜眼。

「娻!你是不是病了?」一股清風,黑皋跳了上來,摸著我的額頭,黑黑的眸子里盛著擔憂。

那溫熱的手不過剛剛撫上額頭,我心中的煩躁不安隨之退去,淡淡嗯了一聲,就勢靠進他的懷裡,睡了起來。

「娻,可是吃壞了肚子?」

「娻亦不知。」半晌我才答了,就連我自己都不知道那時我的聲音竟莫名地柔軟,當然這話是黑皋後來告訴我的,還道那時我的神情讓他第一次覺得原來我也只不過是個脆弱的女子,後來只要一想到我,便會想起我那時微撅著嘴似很委屈的樣子。

每次談起此事,我總會不自禁歪頭回憶一遍,好似我真沒發現那時竟會如此嬌氣的。

「還是……」說至這裡,身子忽地被皋抱至腿上,半靠近他的懷抱里,「娻是否有了孩子?」

愣了愣,這……兩人幾乎每天親熱的不行,我倒從未想過自己會有身。

本能摸摸腹部,這裡真的會有孩子?

一想到這種可能,全身一種很奇妙的感覺。

一個和自己有血緣關係的人,一個真正有血緣關係的人……好似不錯!

不過待皋興高采烈的喚來醫師疹斷之後,兩人或多或少有些失望,我並未有育!

雖然有些失望,但我卻並未放在心上,孩子這種事不能強求,說不定明天便能懷上了……

倒是皋,用膳時總在耳畔不時嘀咕,一臉迷惑,或偶爾刨刨后勺,「怎麼可能呢,明明……明明……怎會如此呢?」

那個明明二字我本沒在意,但這天,他又在嘀咕卻忽地道出一句,明明以前也是如此啊……

那時我正握著簡冊半靠枕上看書,旁邊燃著的是燭燎,黑皋則躺在我的身側。

一聽到以前二字……我握簡冊的手一頓,差點快要握不住了,腦中隨之立馬想起了娥!想起兩人也如這般親熱,心上一陣淡淡的刺痛,明明他是忘了的,明明我是不在意的!

這以前二字讓我實在不舒服,於是熄燈睡覺。

第二日,我的話開始少了起來,當然本來話就不多。

但這一刻面對著一位潛意識裡歡喜的是舊婦的男人,而這個男人是自己的丈夫的時候,我莫明會感到煩躁,一刻也不想見到他。

於是自然而然的,每次入賓館時,他都會被我趕去另一間屋。

對抗著門外掰著單薄門板的那雙大手,「你去另一間屋去睡!」還有那迷茫的眼讓我更是莫明氣惱!

「為何!」又是迷茫,「娻這幾日不讓皋碰一下也就算了,甚至將皋趕至另一間屋去睡,到底皋做錯了何事?」

「皋無錯,是娻有錯!」我錯在不該歡喜上本不應喜歡之人,不該如此放任自己沉淪那些不能享受的東西,倘若他憶起了娥,一定也會同白皋一樣,至那時,我要如何?

「娻!」黑皋急了,「娻,我與你己有十餘日未曾歇在一處,娻竟如此狠心待皋!」

本來這話說得沒錯,但不知為何我偏偏理解錯了,我以為他貪戀的不過是我的身子,於是惱了,臉色瞬間冷了下來,「出去!」

這次是真的生氣了!

黑皋最終拗不過我,悻悻地去了另外的房間睡了。

不過睡到半夜,我忽爾睜眼。

敏銳地感覺到屋子裡有人,殺意頓起,冰冷喝道,「誰!?」

才要起身去查,身子忽地被人撲住,連人帶被被人摟緊。

伸出去的手敏捷收回,因為我聞到一股熟悉的氣息,有些無奈的一笑,「皋這是做何?」

對方迅速鑽進被窩,「娻不讓皋進,皋只好爬窗。」說到後面,語帶無辜。

就著窗外灑進的淡白月光,我定定凝著近在咫尺的俊臉,長長的睫毛不時輕顫,鼻樑處落下一彎月牙,秀挺的鼻子,微薄的嘴唇明明白天看起來如此的冷漠,不知為何這時再看,卻帶著一抹他這年紀不該有的孩子氣。

如若不是那聲音稍稍低沉好聽,只怕誰也不會將他當成宋國第一公子。

「娻為何凝著皋直看,卻不發一語?」

又看了一會,我緩緩將手從溫暖的被褥里伸出來,觸了觸那彎翹的睫毛,笑笑,「皋為何定要與娻同榻?」

皋湊了近來,吸口氣,「娻身上有股香味呢,皋喜歡。」

推推湊得過近的臉,在他看不見的地方苦笑一下,「倘若哪日皋遇上了比娻更香的女子,皋可會歡喜?」

「自然。」皋想也不曾想,含笑隨口答了。

「如此。」道了此二字,我沉默許久,待心上不舒服的感覺稍稍褪去,方才道了,「睡吧!」

說完閉上眼眸,不再說話。雖然知道皋是故意如此答我,心上卻還是有些在意他答得過快,似不曾思索。

腰上手臂緊了緊,背後的人動了動,「娻生氣了?」

我沒有答,旅途睏倦,己是沒有力氣再開口。

「娻毋要生氣,皋只不過玩鬧而己,即使有比娻香百倍的女子,皋亦不屑一眼!」

面對他的信誓旦旦,我不過淡淡一笑,「睡吧!」

黑皋不依,「娻可是不信皋之言?」

「無。」

「那為何娻如此少言?」

「無,娻不過想倘若哪日皋想起心中有一人甚過娻,是否亦能堅持此言。」

黑皋頓了一下,方回我道,「自然無人能與娻比之。」

呵呵一笑,沒有接話,我知道黑皋此時這種狀態並不算正常,倘若真有這一日,我想我不會去問他我重要,還是娥重要吧!

以後他會不會變得正常,我不知,但一旦恢復,面臨我與娥之間的一場抉擇,我不會強求,倘若他與白皋同樣選擇了娥,我不會去爭,這個世上有什麼人是能夠爭得過死人的?又有什麼刻骨銘心是不能被時間沖淡的?

更何況,依我的性子,必不會有深不可拔那一天。趁著現在能盡情歡喜他的時候,便好好相處罷。

正想著,胸前伸進一隻大手,有風吹來,身上一陣微涼,不知何時衣服己是被他退至腰際。

正想發聲,唇被人堵住。

「娻!娻!娻!」

輕輕嘆口氣,慢慢地回應著他。漸漸地兩人變得激烈,深深而又反覆吮著他的唇瓣,我漸漸地有些意亂情迷了,過了許久才鬆開彼此。

「娻在想何事情?」

放開我,皋喘了喘氣,將頭埋進頸窩,有些氣餒,「皋一直不明娻倒底想著何事……」

原來他也有患得患失的時候,心上一陣柔軟,我沒有回答。

而是主動翻身,趴在皋的胸前,輕輕地吻他的額頭,眉心,鼻樑,睫毛,最後至唇上。

兩人漸漸地感到熱了的時候,皋一個翻身將我壓在暖席上,頂開的我腿,沖了進來……

雙手緊緊抱著他的腰,隨著他的抽*動,我己完全忘了自己剛剛到底在想何事,漸漸迷醉在這美好的夜色之中。

第二日,翟車很快便入宛丘,早己有人候在那裡,透過帷簾縫隙,我看見了林修然……仍舊一身玄服赤韍,那玄色吉服明明華貴莊重,偏偏穿在他身上總有說不出的不羈之感,也不知是否我的錯覺。

小臣通報之後,翟車停頓一下便入宮了。

明亮寬敞的大殿之上,十幾年未見的外祖父,此時己是生了白髮,坐在大殿之上,笑得和藹,袞袍博冕讓我忽地想起君父來。

也不知阿母與君父在魯可好?往魯書信可有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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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周悠閑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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