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出嫁
終於到了二月十八。
桃花悄悄長出了花苞，湖邊的柳樹也開始慢慢抽條，一切都是萬物復甦的時候。也就在幾天前，前太子府更名平王府，禮部也按著一品親王的規格置辦了下來。
也不知道皇帝心中糾結是如何想法，竟是等到這一刻才下旨，禮部的老大人們氣呼呼地跑上跑下，查籍閱典，總歸大面上過的去了。
杜熙春坐在梨花木雕芙蓉花的梳妝台前，靜靜從鏡子里觀察著四周忙忙碌碌的丫鬟，心中卻沒有什麼感覺。這，就要嫁人了？
看著鏡子里的自己一點點被加上紅妝，長長的頭髮挽成婦人的髮髻，自己彷彿卻如同一個看客。
直到坐上花轎，拜堂，杜熙春都處在一種靈魂俯視自己的感覺，直到眼前紅彤彤的顏色被一片蠟燭的光亮取代，才看清眼前的人。
面前的男子嘴角含笑，目光柔和，一雙灼灼含情的桃花眼彷彿蘊了整個春天。原本中上的長相中透出一股子溫和之氣，而眉宇間還隱隱暗含幾分被折損蒙上陰霾的傲氣。
不是潘安宋玉之流的美男子卻自帶著一種溫和的氣息，彷彿他看著的人是他最重要的東西。蕭恆，這就是蕭恆。
杜熙春微微沖面前的人一笑，然後狀似含羞地低下頭，唇角輕輕勾起，青澀嬌羞之意呼之欲出。
「大哥好福氣，竟是娶了一個美嬌娘。」原本婉轉柔嫩的聲音夾著帶刺的語氣讓人覺得微微刺耳，但是杜熙春彷彿沒有聽到似得，依舊聽從著喜娘的安排。
「景和…」有人輕輕喚了一聲，卻是再沒有了下文。原來開口的是景和公主，皇帝頗為寵愛的景和公主，淑貴妃之女。天家皇女，杜熙春心中瞭然，也不與她計較，如今蕭恆的地位，但凡皇室宗族人人視之為雞肋，一個被廢的太子，以前的敵人不再將其視為敵人，以前的朋友也不再視為朋友。皇室之人更是眼色頗佳，一個不再有機會問鼎皇位的皇子，僅僅只是享有一份皇家體面罷了。
「王爺，該出去宴請賓客了。」喜娘看著王爺和王妃禮儀結束，也就開始催著新郎出去宴客，蕭恆輕輕握了握杜熙春的手然後走了出去。餘下幾名女眷在新房內，想也知道是幾位公主和二皇子蕭銘的妻子姚氏，和一些品階不低的命婦。
「新皇嫂比之瑤姬也是分毫不差呢。也不知大哥日後最寵何人？」一個語氣輕佻的聲音細細吐出，原本聲音溫婉細膩因語言中暗含的譏諷之意，竟是連遮掩都沒有。說罷周圍一眾的女眷都窸窸窣窣地笑了，唯有剛剛叫住景和的那個聲音又出聲了。
「景妍！」聲音雖細巧卻莫名讓一眾公主命婦停了笑，然後她走出來拉住杜熙春的手輕輕道:「嫂嫂莫怪，妹妹們年輕愛玩笑，若是什麼地方不對的還請嫂嫂恕罪。嫂嫂怕是還不認識我，我是你二弟妹，以後就都是一家子人了。」
杜熙春含羞笑著微微點了點頭，也不做聲。今日她是新婦，不需要拿大，以後嘛，也不太需要她拿大。天家的長幼於之權勢完全不值一提。
各個女眷們好歹是大家出身，除了幾個公主早早站隊倚仗了不知是誰的靠山，那些個命婦們卻是極少會這個時候出頭的。好歹是別人皇家的事情，哪至於她們外姓人去插話？
面前這位身著湖綠翟鳳金絲嵌白牡丹百華裙，手臂輕輕挽著銀白色的雪貂毛披肩，青絲挽成流仙髻，好一個雍容華貴不失風采的皇妃。
姚文佩，姚閣老的嫡長孫女，而且是孫輩中唯一個孫女，這個孫女的價值可想而知，必定是一個十分具有象徵意義的政治籌碼。熙春心中暗暗忖度起來，也不知為何，看到這些名門貴女們在面前晃來晃去自己就會不自覺地分析她們身後的背景，勢力以及所代表的意義。看來是在爺爺的書房裡面呆了太久了嗎？
眾人見熙春只是一副含羞帶怯的模樣，半分不言語也奈何她不得，作為一個新婦，婦言是必然的要求，她此時不說話不回答只會讓人說她嬌羞貞靜。本來逗新婦也是大家心裡一來是遵從習俗不讓新房過於冷清，二來也想看看這新婦的笑話，誰知竟是個不言不語的，眾人意興闌珊，終究還是匆匆散了。
眾人走後，熙春總算是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小姐可餓了么？「銀露俏皮地推開新房的門偷偷問了一句，熙春聽來確是如聞天音，果不其然銀露從懷中掏出一個用手絹包好的紙包，慢慢打開，芙蓉桂花糕的香氣緩緩溢出，熙春向著銀露招了招手，拿起一塊慢慢吃了起來。
」王妃娘娘，奴婢可以進來嗎？「外面一個柔和的女聲響起，熙春不自覺地嘟了嘟嘴，銀露慢慢點頭走向門口，閃身出門並輕輕帶上了門。
「原來是萍香姐姐。不知萍香姐姐有何事？」銀露一臉正色地問道。
「奴婢想著王妃娘娘此刻怕是餓了，送點吃的來。順便問問王妃娘娘可需要準備熱水了？」萍香很是從容地回答道。
「萍香姐姐可真是再周到不過的人了，王妃正想著要熱水呢。」銀露一臉的感激倒是讓萍香有點奇怪，這個銀露應該是王妃面前得臉的丫鬟了，怎麼還一副天真不知事的樣子？萍香心中忖度著面上確也未露出分毫，柔柔地應了一聲，便去準備熱水了。
「小姐，這平王府的規矩是沒有人立么？「銀露不樂意地撇了撇嘴，這萍香並不是在正房伺候的丫鬟，故而有此一說。萍香乃是平王寵愛的梅姬的身邊的大丫鬟，按理並不應該出現在平王妃所在的正院，可是這萍香偏偏就來正院光明正大地探消息了，竟是沒有人阻攔的暢通無阻。熙春看著銀露那樣子，心裡倒是沒有多少生氣，這才多大點兒事情，不過是想毀了新婚之夜激怒自己罷了，可是自己本來就沒有什麼期待了。
「就你話多，咱們現在初來乍到，各個路數還沒有摸清楚呢，你說話可得小心點。」銀魄這個時候也進來了，默默地替熙春更衣。
「我知道分寸的。」銀露輕輕吐了吐舌頭，退出了正房。
「你們的東西都安置好了嗎？」熙春一邊換下大紅色的喜服一邊進了浴房，真的等萍香的熱水，那今夜怕是不能洗澡了。
「都安置好了，苑嬤嬤精神不濟，我讓銀桂先服侍著她老人家休息了。其他人都已經收拾好了東西，住在正院的西罩院裡面呢。」言罷，銀魄就細聲細氣地說起了關於平王府的格局一事。偌大的平王府分為東西中三路，其中正門之後就是正廳，用於會客和各種正式地禮儀。偏廳則較為隨意，可以接待客人，除了偏廳之外還有一個類似於書房的議事房。繞過正廳就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山水奇石，置於二門與三門之間。
三門之後是平王府的正院，也就是杜熙春所在的院子，而五進的正院佔地頗大，內里又累死與一個小的平王府，可以說是一應俱全，還留有一些空地。
西路和中路的院子也頗多，都是三進左右的院子，住著各個姨娘姬妾，十來個院子愣是一個沒落下地住滿了。杜熙春聽到這裡也是扶額不已，這樣荒誕無度的太子，自己是皇帝也要廢了他，實在是太過誇張。
每個院子起碼能住三個主子，就這樣還住滿了？離三宮六院也沒什麼區別了。果然是個爛攤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