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慕清川這個人，慕敬霆早就知道他的存在了，因為一直以來慕父對慕清川的態度始終是可有可無，所以從一開始，他對慕清川這個人也沒什麼概念，也就是說，慕清川對他來說，完全構不成威脅。

十九歲那年母親逝世，慕敬霆第一次見到他，兩人坐在一輛車上，一左一右，一冷一暖。

與想象中不同，他很溫順，一聲大哥叫的很自然，即使他自始至終沒有任何回應，也能始終保持微笑，那次去葬禮的途中，出了一點意外，所以最終慕清川沒有及時趕去葬禮，無意中，慕父對他的印象便壞了幾分。

慕清川畢業後進入慕林下屬公司，慕父對他也沒有栽培之意。

直到一年前，慕敬霆因為那場軒然大波的逃婚事件，以及之後的漫天醜聞導致慕林集團的股票下跌，他被父親責罰，暫時不要出面，真是可笑，要他和汪詩情訂婚的人是慕父，逃婚的人是汪詩情又不是他，最後的錯果卻只能由他自己償還。

但對於這些事，慕敬霆要有預料，手下的職員都是自己的人，離開兩個月也沒什麼，只是沒想到，慕父將慕清川叫來永興市，可能是年紀大了，思量多了，多一個兒子總是多一個保障，可即使慕清川到了永興市，慕父也沒讓他住進慕家大宅，所以說，從根本上，慕父還是不承認他的。

大約兩月前，他們幾人一同聚會，慕清川也在，當時有人試探慕清川，對慕敬霆說：「慕少，你看你這弟弟回來了，以後你們慕林公司的生意肯定會做的更大了，」那人話鋒一轉，「不過多了一個人，本來能獨享的東西，就得分成兩半了，是吧。」

慕清川聽到這話微笑著說：「我只是替大哥分憂的，哪裡敢要什麼。」

對此，慕敬霆只是輕挑眉，「如果真是那樣，恐怕他的女朋友就得最先遭殃了。」

有人問：「為什麼？」

曲聲啐了那人一口，「你不知道清川藏著個小女朋友嗎。」

慕敬霆的意思再明顯不過，慕清川在永興市無權無勢，慕父現在也不過拿他當個頂替螺絲，如果真的想要與他爭奪，一點優勢都沒有，唯一的可能便是與人聯姻，倚靠妻家，可據他所知，慕清川的小女友至今還在上大學，似乎也是小城市的人，唯一的一條路也斷了，怎麼可能和他搶。

於是眾人馬上明白，開始紛紛調侃慕清川，讓他有時間將他的小女友叫出來。

而慕清川只是輕笑，推辭過後，眸光一閃，唇邊劃了個詭異的微笑。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當不久后慕清川搬入慕家大宅時，慕敬霆就覺得有些不妙，調查一番后發現慕清川與和他交往一年的女友分手，並近期與汪詩情交往甚篤，所以當在飯桌上，慕父說出慕清川與汪詩情要訂婚的消息時，他毫不意外。

他淡聲說好的時候，慕清川唇邊的弧度一如那場聚會般純善。

這一刻，他明白了。

慕清川並沒有他表面上的溫柔恬靜，相反，溫柔面孔下隱藏著的是一對尖利劇毒的獠牙，只待時機一到，就狠狠咬住，哪怕鮮血淋漓也不會鬆開。

他走眼了。

「你早就知道慕清川和汪詩情的事了？」曲聲問。

「嗯。」慕敬霆的聲音低沉如水，他繼續道：「調查的時候，秘書和我說，和慕清川交往的女人搬走了，似乎在永興這裡誰也不認識。」

「所以你就故意把房子給她住？」

「這件事我也有責任，不是我那句話，也許……」

曲聲打斷他，「慕清川要是打定了主意，也不在於你這一兩句話，不過說起來，那她怎麼還變成你女朋友了？」

「調查這件事的那個人跟我說的，以為我有興趣，」他嘴邊浮起笑容，「而且你不覺得，在慕清川的訂婚宴上，我帶著他的前女友同去，他的反應一定很令人期待啊。」而且事實證明，也確實很有趣。

「我觀察到了，他對季瑤還是存有感情的，既然他想和我搶，那我就跟他耍耍。」一個人只要有了弱點，就無暇顧及其他了。

他倒是想看看，慕清川到底想做什麼。

「那季瑤知道這些嗎？」曲聲問。

「不，可現在我們已經達成聯盟了，各取所取，皆大歡喜。」

曲聲看向慕敬霆，「我覺得季瑤這丫頭不錯，知道你那些事之後非但沒對你產生誤會，似乎還挺相信你的，不過其實最開始事情也不會演變成這樣，你當時發個通告也不會變成這種局面。」

對此慕敬霆倒不甚在意，「相信你的人不必解釋，不相信你的人，哪怕你就是說地球是圓的，他也不會相信。」

「她信你。」曲聲道。

慕敬霆低垂眼睫，不知在想什麼，頓了頓才說：「她只是傻而已。」

「傻人有傻福啊，」曲聲抻了個懶腰，勸道：「你該怎麼樣隨便，不過在儘可能的情況下，還是別傷了那丫頭。」

慕敬霆瞥他一眼，悠悠道：「你才見她一面，就這麼護著她？」

「你別誤會啊，」曲聲趕緊解釋，「我是有家室的人，只是覺得這丫頭不錯而已，而且我一向很憐惜女人的。」

最後一句話倒是不假，慕敬霆冷哼一聲，沒再追究。

過了一會兒，曲聲有些疑惑的問：「說起來慕清川有野心這不意外，你爸那邊的態度就有些奇怪了，你說他這麼些年都對慕清川愛理不理的，這才一年，又是讓他進入你家，又是把分公司給他，總覺得有些不對啊，真老糊塗了？」

「你忘了慕清川她媽了？」慕敬霆提醒他。

「不會吧，你爸對你媽感情那麼深……」

「感情深？」慕敬霆冷笑一聲，「真的感情深，慕清川就不會出現了。」

看著他逐漸冷漠的神色，曲聲暗嘆一聲，慕敬霆母親那件事，他還是不能釋懷。

於是接下來，慕敬霆接連要了好幾杯烈酒，最後還是曲聲給他送上車，慕敬霆的司機老周已經等在酒吧門口，自然會將他送回家，於是片刻后曲聲也打車回家，路上他打開手機，看到自己小女友給自己發的簡訊，耐心的一條條回復。

慕家這片湖水，從今夜開始就註定要掀起軒然大波了，他想起季瑤笑著對他說：「我也在你們的世界里了」的樣子，不禁暗嘆，不知這位季瑤，會在整件事中扮演什麼角色。

黑暗中，視覺被弱化，聽覺比平日要敏感得多，睡意朦朧間，季瑤似乎聽到了鑰匙開門的聲音，卧室門被打開，沉重的步子漸漸走近她，這些她都以為是夢中的錯覺。

直到一個巨大的身軀壓倒在她的身上，整個身子都覆上她的身體。

季瑤倏然被驚醒，尖利的喊了一聲后，就開始大力推身上的人，這顯然是個男人，而且滿身酒氣，男人似乎也被她的尖叫驚嚇到了一般，瞬間彈起上身。

她一隻手擊向男人的胸膛，卻在下一秒被他緊緊握住，然後強硬地按在腦邊，她拚命掙扎，男人雙手雙腳的按住她的四肢，季瑤完全不敵身上的男人。

她從前也自認自己是很有力氣的，大學的時候，舉著飲水桶爬四樓完全不費勁，可這才十幾秒鐘就被男人完全制住。

她只穿著睡裙，剛才掙扎間好像肩帶還掉了，胸前接觸到微涼的空氣讓她忍不住輕顫一下，而男人壓著她，口中喘著酒氣噴到她的頸項和胸前，讓她更是緊張地開始急促心跳。

她試探性的開口：「你別殺我，想要什麼東西你自己拿，我沒看到你的臉，你不用擔心。」

那人愣了一下，手上的力氣頓時鬆了一半。

季瑤立刻感覺到他的鬆懈，胳膊一甩抽出，然後一個手肘擊向他的胸部，把他掀開，便往外跑邊喊：「救命啊！」

還沒跑出幾步，她突然被抓住肩膀，緊接著就被壓倒在牆上，她拚命掙扎，又緊張又害怕，直到她整個人被按住，那人突然喊了句：「是……是我……」

鬼知道你是誰！

男人呼呼喘著氣，補充了句：「我是……慕敬霆。」

季瑤仔細一聽，好像真的是他，他聲音低沉，很有辨識度，只是不知是喝了酒還是怎麼，此刻的聲音有些微啞，因而剛剛她沒聽出。

季瑤心脹怦怦直跳，微喘道：「你、你先鬆開我，我開燈。」

慕敬霆這才反應過來，他剛剛為了制住亂動的她，竟將她整個人都按在牆上，兩人的身軀緊貼著，他能聞到她發間的淡淡香氣，甚至可以感受到薄衫下柔軟的女人身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