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程梧握著手機等了一會，十分鐘，他告訴自己，就等十分鐘。後來，他就等了三十分鐘。
收起手機，程梧出了包廂。外面很熱鬧，晚上，正是夜生活的時候。他看到一個喝的醉醺醺的男人，正晃晃悠悠的向他走來，然後，又晃晃悠悠的走開。
開車回去的時候，他突然發覺，路燈原來是黃色的。暈黃的燈光朦朦朧朧的，像是霧。
湯媛最終還是沒能和張逸楓爭出個所以然。依舊各持己見，他們瞪著眼，較著勁，終究湯媛無奈的笑笑，「不如你們勝負心強了，再說了，這些東西本就是東說長西說短，哪有個正確答案的，算了，就這樣吧。」
張逸楓抿抿嘴，不好再爭，雖然依舊有些不服氣。
頓了頓，湯媛想起一件事來，「有沒有一個叫江誠的小子去找你？」
「嗯。」張逸楓有點猶疑，但還是說了出口，「但是沒什麼意思，就一直沒理他。」
「隨便吧，原本就沒指望你能壓住他。」湯媛的手上又忙了起來，翻看著學生交的作業，算作平時成績的。
「那幹嘛讓他來我這。」張逸楓理解不了湯媛的思路。
「壓壓他脾氣。」湯媛回的漫不經心，翻到張逸楓的作業，「下次，再給我這麼簡略，我真的不讓你過！」
劉文煦開著車到了常去的酒店門口，下了車，就看到了程梧站在門口。夾著煙，抽了一半。
「劉先生來了。」斯文客氣，劉文煦嘆了口氣，這麼看著，還是覺得可惜。
「久等了，臨時公司有點事，拖了一會。」劉文煦依舊溫和，「蔣先生已經吩咐過了，他們都到了嗎？」
「到了，我帶你上去。」程梧手裡的煙在看到劉文煦的時候就掐滅了，丟到垃圾桶里的時候，還余著半根，那個牌子的煙不便宜。劉文煦心裡感慨，再怎麼落魄，還是有這該有的派頭。
到了包廂，劉文煦一進門，許多人都站起來。他謙遜的笑笑，這些人敬的，是蔣東的面子，他劉文煦，在他們眼裡，不值錢。
「蔣先生在忙？」剛坐下身，近旁坐著的一個胖胖的男人就堆著笑湊上來。
「是。」劉文煦依舊禮貌的迎合，心裡默默的接一句，忙著談戀愛。
「蔣先生最近都不怎麼出來了，在忙什麼？」對面一個高瘦的男人問。
劉文煦掛了笑，「蔣先生做事我是猜不出來的，只是按吩咐辦事罷了。」心裡又默默的接了一句，忙著談戀愛娶老婆我能告訴你們？
一時間，全都在打探蔣東的近況。劉文煦明白他們的心思，不外乎想跟著討個巧，看能不能撈著好資源賺一筆。
程梧瞧著桌面上一團和氣，心裡悶悶的。他不願意承認自己比蔣東差，但這次，是輸的徹底了。
「程總年紀輕輕，前途無限啊。」旁近的人遞了一杯酒過來，程梧看了一眼，白色的。
「客氣了。」然後接過，一飲而盡。
劉文煦瞥了他一眼，接著周旋。這些事實在算不上大，卻也真是能讓人再也爬不起來，起因或許只是突然的有人看你不順眼，這個人又剛好有著權勢，或許這個有著權勢的人是個草包。
酒桌上下來，程梧醉了，坐在劉文煦車上，閉著眼休息。
劉文煦遞給他一包煙，他平時不抽煙，身上卻不敢斷煙，總有用得上的時候。
程梧接了過來，沒看煙盒，直接撕開包裝就磕出一根，叼在嘴上吞吐起來。
他平時很挑剔，抽煙認牌子，如今抽這種煙自然是比不上之前的，可是卻又沒發覺多大的差距。他才是俗夫，壓根不知道區別，偏偏一副很懂的樣子堅持抽那一個牌子。
「湯媛和我說過，她想要自由，所以才要權利，又是因為要自由，才遠離權利。」程梧知道劉文煦不會理他，但是他只是想找個人來傾訴，無關乎是誰，就是蔣東，他也會說吧。
「我活了許多年了，沒一天是明白的。遇到湯媛之前，我不知所謂的驕傲著。遇到之後，才知道人生還有另一個模樣。一種，讓你沒法拒絕就想要得到的樣子。」劉文煦坐在駕駛座上沒動，他沒打算送程梧回去，他目前的境地，是輪不到他來送的，就算是以前的程梧，也是沒這麼大的面子的。
「然後，我就開始模仿湯媛活著。但是學不來，畫虎不成反類犬，她有一段時間常這樣說，然後，這就成了我嘲諷人的常用詞。」程梧按了按額頭，「可是她從不嘲諷人，我沒學會，永遠也學不會。我就想用一輩子來學，學不會能欣賞也是好的。我又忘了，她這樣活著，可不是讓誰看著舒服的，是讓自個舒服的。」
劉文煦看了一眼時間，很晚了，他還要回家。又在後視鏡里看了看程梧，他依舊再說話，聲音越來越低，最後，模模糊糊的聽到了一句，「忘不了的……」
他很理解程梧，優秀的人越往上爬約會發覺自己的無能為力，往往能壓住你的都是那些不如你的人。
最終劉文煦給他開了一間房，把他丟到床上就走了。在車上又開了車窗，散一散車裡的味道，自己身上也沾了酒味，都要散一散才能回家。老婆最聞不得這些亂七八糟的味道。
蔣東知道劉文煦和程梧在哪，他站在窗前，看著夜景，就想起了湯媛的眼睛，漫不經心又藏不住鋒芒的眼。
指間的煙慢慢的燃著，他也不抽，最後摁到了煙灰缸里。他想起湯媛總抽煙對身體不好，該讓她戒了，她戒自己再抽也不好。
程梧出局了，蔣東沒有輕鬆，他壓力更大，要和湯媛過完餘生的話，他，有沒有那個能力讓她幸福。
他一直在改，在遇到湯媛之後不自覺的改，可是在她面前總還是不自信，他怕了，怕極了湯媛不要他。又怕自己辜負她，他能原諒自己嗎？他想起許多人結婚之後的日子日趨平淡，真恐怖，明明愛的那麼竭盡全力，最後也不過是柴米油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