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會更糟了
沈和雙手插在外套的口袋裏，右手捏著那張名片和藥片，左手捏著十塊錢。為了節約僅有的十塊錢，他選擇了步行。
花了一個多小時的時間，他才走回自己居住的小區。路過樓下花壇，無意間看到地上有一枚一元硬幣。他往四周看了看，然後彎腰撿起，放進了左邊的口袋，和那十塊錢一起捏在手心裏。
上樓，開燈，關上房門。他坐進椅子裏，從口袋裏拿出那兩樣東西，在燈下仔細地看。
名片很簡單，就一個名字和頭銜「陳世昌教授」，外加一個手機號碼，除此之外乾乾淨淨什麼也沒有。這樣風格的名片，不是大咖就是騙子。
他放下名片看這粒藥片，藍色的，扁圓形的，上面還有個字母M，看起來簡直就像一粒MM-s巧克力豆。
到了這個時候，他才後知後覺地想起自己的媽媽，想到自己不能死。他八歲的時候沒了父親，是媽媽含辛茹苦把他養大。
媽媽就他這麼一個兒子，他怎麼能就這麼只顧自己地走了，那會給媽媽帶來多大的痛苦，那分明就是要媽媽的命啊。他打了個哆嗦，后怕起來。
他不能死，他曾經說過，要讓媽媽後半輩子衣食無憂、幸福快樂。
他又從口袋裏拿出那十一塊錢，想到明天是房東來收房租的日子，真是能讓人愁死。
不會更糟了，還有什麼比死更壞的。沈和為自己倒了一杯涼水，端詳着手裏這粒M藥片，忍不住對半咬開，想看看中間有沒有巧克力夾心。
沒有巧克力夾心，只有又苦又澀又酸的一股怪味。他連灌幾口水，將這粒藥片吞下了肚子。然後他在心裏說：媽媽，這次如果我死了，不能怪我，不是我自己要死的。
沈和並沒有死。三十分鐘后，他全無一點睡意，精神飽滿，並且越來越亢奮，躍躍欲試地要干點什麼。
從書架上拿下幾本書，一本是圖書節的時候打折買的、一次也沒有看過的《詩經》，另外兩本是蘇珊留下的，考營養師證用的專業書。
這幾本書都不是沈和要看的，可今天他卻象著魔似的翻開了書，迫不及待地看了起來。
他的大腦從未有過的清醒，所有的文字都清晰地複製在了腦袋裏，而且速度很快，不加思考。
難懂的文言詩句以及註釋，全部印在腦海里。還有什麼中醫飲食調補理論、各類食品的營養價值，也全都裝進了腦袋裏，想不要都不行，攔都攔不住的感覺。
看完這幾本書，沈和終於有了倦意，躺在床上睡著了。
次日清晨，沈和睜開了眼睛。
這一晚雖然只睡了五六個小時，卻耳聰目明，神清氣爽，比睡八九個小時還要精神。
洗漱之後，他去樓下買了一個包子一袋豆漿，解決了早餐，兜里還剩下七塊錢。
打開電腦，他再次開始尋找各種招聘信息。又發了一批求職郵件出去后，他往後一靠，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一口氣沒有嘆完，傳來了敲門聲。
門口站着房東的女兒，沈和見過兩次。
「我媽叫我來收一下房租。」門口的姑娘對他說。
沈和把她讓進屋來，躊躇著要怎麼開口。
姑娘身材姣好，留着一個最近很流行的lob頭，手上抱着一摞書。她雖然長得不是很漂亮，一雙眼睛卻特別靈動，睫毛長長的，忽閃忽閃地看着沈和。
沈和抓了一下腦袋，期期艾艾地說：「這個，這個，是這樣的，房租的事能不能給我緩兩個月？我一定會交的，就是最近有些困難……」
「這個我做不了主，我要回去問我媽。」姑娘說着就往外走。
如果按平時，一向不怎麼會交際的沈和也只能這樣了，只能讓姑娘就這麼走了。可是今天，不知哪來的一股子勁，腦子裏好像有個聲音在對他說，不能讓她就這麼走了，這樣就沒任何機會了，要做點什麼，再努力一下！
他搶上一步攔在姑娘面前：「一個月，寬限一個月也行。你幫我跟你媽說說好話，我這個月一定會找到工作的！」
姑娘瞪着他看，「你該不會是好幾個月沒工作了吧？」她聰明地從沈和的眼睛裏捕捉到了信息，瞭然地說，「你幾個月都找不到工作，這個月就一定能找到？算了，這我也管不著，你還是跟我媽說去吧。」
她繞過沈和往門口走，沈和再次攔住她。她急了，推了沈和一把，「你幹什麼！別擋着我，我喊人了啊！」
推搡之間她手中的書稀里嘩啦掉在了地上。沈和忙蹲下幫她撿書，然後就驚奇地發現，竟然都是營養師考證用書，正好都是他昨晚看過的。
「鄭舜華。」沈和念出了書上的名字。
姑娘一把搶過那本書，沈和把其它幾本也都遞還給她，說了一句：「有女同車，顏如舜華。將翱將翔，佩玉瓊琚。彼美孟姜，洵美且都。」
姑娘愣了一下，臉上神情緩和下來說：「你知道？」
「《詩經》鄭風裏的，你的名字取的真好，真巧妙。」
鄭舜華說：「同學都說我名字土呢，沒想到你是個識貨的。」
沈和笑笑說：「怎麼會土，這麼風雅講究的一個名字。你要考營養師？我正好也看過幾本，對了，有一本參考書不錯的，對案例分析很有幫助。」
「真的嗎？」鄭舜華來了興趣，「什麼書？我案例分析是弱項。你也考過營養師？」
「沒有，我以前的女朋友考過，我就是拿她的書隨便看看打發時間。」
「是不是啊？有看這種書打發時間的嗎。那我考考你。」鄭舜華也不急着走了，考起沈和來。
「有位女士，30歲，近一個月來感到眼部不適、發乾，有灼燒感，畏光、流淚。到醫院就診，醫生診斷是一種營養素缺乏病。請根據上述案例描述，分析是什麼營養缺乏，應給予怎樣的膳食建議？」
沈和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說：「可以判斷是VA缺乏。這位女士可能是吸收不良，也可能患有其他代謝疾病、消化疾病。估計有在節食減肥，導致長期富含VA的食物攝入不足，脂肪攝入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