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黃斑怪

「黃斑怪來了。」

「長得真丑。」

「你看他的臉，好恐怖啊。」

「他就是陳揚，那個怪物？這模樣，還真是不敢讓人恭維，雖說同學之間要互幫互助，要有愛，可這嚇到我算誰的？」

……

海西省，中州市，雲海高中校門口。

三三兩兩的同學不時交頭接耳，竊竊私語，目光時不時的看向不遠的打印店。

此時正是夏季，天氣炎熱，多數人都已換上了涼爽的短袖短褲，即便如此，依然是滿頭大汗。

引人矚目的是打印店門口，一青年卻長袖長褲，即便汗水已經浸濕了後背，依舊未曾把袖子捲起來。

這青年正是人們口中的黃斑怪，陳揚。

只見他臉上有點點黃斑，有大有小，像是黃泥土黏在臉上一樣。不僅如此，就連裸露出來的雙手也一樣。

面對周圍憐憫又怪異的目光，以及那些不甚好聽的話，陳揚早已見怪不怪，只能一笑而過，也不生氣，若是幾個月前，他或許會有些許反應，但現在已經習慣了。

自從那場交通事故后，他身上便陸續出現大小不一的黃斑，直至遍佈全身，成為學校出名的醜八怪。

半年前，天森集團的一輛裝載化工液體的車輛意外傾倒，恰好陳揚在一旁，幸運的是車輛沒有砸到他，不幸的是車上一桶化工液體破裂濺了他一身。

一開始，陳揚並沒有在意，可隨着時間推移，身上逐漸出現黃斑。為此，他到市內最好的醫院檢查，也沒有檢查出問題，不管是吃藥還是塗藥膏，身上黃斑不見好轉。

天森集團否認是化工液體的問題，像施捨乞丐般象徵性賠償幾千元。

這半年來陳揚受盡冷眼和挖苦，性格愈發孤僻，學習受到影響，成績一落千丈，在班上成績幾近墊底。

父母每日嘆氣，臨近高考陳揚才幡然醒悟，奈何時間緊迫，要想半個月趕上進度，難！

高考無疑是個人生一次分岔路，高考成績將決定是否能上大學以及學校的好與差。

父母從來是期盼陳揚能去一所好大學，奈何陳揚成績一塌糊塗，註定要使父母失望透頂。

「老闆，把這幾份材料複印一下。」

陳揚搖頭一嘆，將手中的材料遞給店老闆複印，隨後摸了摸手上的黃斑。

不知道為什麼，近來幾日，手臂上的黃斑逐漸出現灼熱感，昨天甚至出現瘙癢的感覺，這讓他有些擔心。為了給他治療，家裏耗盡積蓄，並欠下上萬債務，這個時候最不想看到的就是病情加劇，因為家裏實在負擔不起。

但事與願違，今早瘙癢感從手掌蔓延到雙臂，整個早上陳揚在抓癢中度過。

下午瘙癢感再次轉移，這次不再存在於表面，轉移到皮膚下血肉中！

彷彿千萬隻螞蟻在手臂內撕咬，那種感覺實在不好受。

現在瘙癢感似乎在消失，隨之而來是陣陣的灼燒感，像是泡在80攝氏度的熱水中。

以前身上除了長出黃斑，其餘任何癥狀沒有。

「難道病情要加重？有些病有較長的潛伏期……」陳揚微微變色，右手下意識扶在邊上的桌子。

「同學小心，別被訂書釘給扎到了。」老闆隨口提醒了句，桌子上有零散訂書釘，供人裝訂使用。

身上的變化使陳揚心神不寧，經老闆提醒，陳揚才發覺手掌摁到了訂書釘。

訂書釘恰好是開口向上，令陳揚感到奇怪的是，明明感到手心好像有東西扎進去了，但是並沒有傳來痛感。

一抬手，果然，有一排訂書釘貼在手掌上。

陳揚翻過手掌，神情古怪。

訂書釘半陷入手掌，上面沒有見到任何血跡，並且手掌上的黃斑不知不覺中全消失了。

陳揚咬咬牙，把訂書釘拔出，訂書釘上沒有沾染血色，傷口位置還十分詭譎，沒有血，創傷部位顯露出像是一粒粒緊密的黃沙，緩緩的蠕動。

那些黃沙快速聚合，傷口好似沒有出現過一樣。

「這……什麼情況？」陳揚徹底震驚，聯想到半年前的事故，一瞬間想到了一對組合詞。

基因突變？

這是唯一的解釋，漫畫、電影中沒少出現。

而身上其餘部位並無此情況，因此陳揚猜測只有雙手暫時出現某種不為人知的突變。

「若是這樣，是不是代表其他部位……」陳揚陷入沉思中。

這時一道聲音打斷了陳揚的思索。

「嘿，陳揚你也來打印複習資料嗎？」

陳揚望去，幾個熟悉的同學走了過來。

說話的人叫劉欣悅，在班上成績不錯，很是瞧不起成績差勁的同學。

她的問話帶着淡淡的不屑與嘲笑，似是高人一等。

陳揚微微點頭，目光落在後頭的少女臉上，學習委員蘇瑾，同時是公認的校花！

蘇瑾一臉清冷，五官精緻美麗，皮膚白皙，秀髮黑長，標準的東方美女。

身旁是高大帥氣的班長孫皓，似乎是察覺到陳揚在大量自己心中的女神，眼裏有一絲慍怒與嘲諷，同時有些好笑，心道癩蛤蟆也想登天，於是陰陽怪氣的說道：「據我所知，陳同學在班上成績墊底，臨時抱佛腳似乎不太有用。」

陳揚默不作聲，沒有搭理對方，半年以來，這種冷嘲熱諷他見多了，已經形成了免疫。這時候打印店老闆把材料遞了過來，向他收了十幾塊複印費。

「我看看你複印了哪些資料。」

見陳揚默不作聲，旁邊的劉欣悅心中有些不舒服，劈手奪過陳揚手中的資料。嫌棄的看了陳揚一眼，撇了撇嘴道：「近距離看更噁心啊，晚上要吃不下飯，睡不着覺了。」

孫皓見陳揚不搭理自己，心中本就有些生氣，此時見劉欣悅這般嘲諷對方，感覺心中一陣舒暢，不禁一陣大笑，極為認同劉欣悅的說法。

二人的表現，讓同來的蘇瑾微微蹙眉，有些看不慣劉欣悅做法，然則兩人是好友，不太好責怪對方。

劉欣悅把複印資料瀏覽了一遍，又給孫皓與蘇瑾看了看，笑道：「這份資料知識面還算齊全，只是有些題目偏中等，你肯定看不懂，不要浪費時間，多背背語文課本，說不定能多拿點分數。」

孫皓亦是點頭贊同道：「陳同學上次模擬考還被老師點名批評，連古詩詞一半分數還拿不全。」

蘇瑾把複印資料疊好還給陳揚，猶豫了下，柔聲道：「還剩下半個月，你可以把基礎知識點背牢，比如語文默寫，英語單詞，數理化公式，這些分數是比較好拿下的。」

相對於前兩人，蘇瑾語氣柔和，聲音悅耳，建議中肯，頓時令陳揚心生好感。

「謝謝你的建議。」陳揚有自知之明，知識點落下太多，剩下時日又少，只能從基礎知識入手。

三人撇下陳揚去複印一份試卷，陳揚整理好手頭上資料，按學科分類裝訂完畢才離開。

然而，走出打印店沒多遠，蘇瑾叫住了他。

「陳揚，我多印了份試卷，你拿回去看看，不懂的題目可以問同學。」蘇瑾遞給陳揚一份數學試卷，看題目不像是正規考試使用，可能是某老師私人出卷。

陳揚微微失神，蘇瑾心腸太好，複印卷子還不忘給他一份。

蘇瑾誤以為陳揚滿不在乎，補充道：「出卷的老師有豐富的經驗，去年還是高考數學卷子出題人之一，你拿回去好好參考着複習，上邊的考點多注意。」

「嗯好的，謝謝你。」陳揚鄭重點頭，並不是所有漂亮的姑娘都同蘇瑾一樣，他知道自己現如今的樣貌，蘇瑾能夠待他如常人一樣，足見對方的心性。

後方孫皓和劉欣悅追上來，劉欣悅不滿道：「你多打印一份怎麼給他啊，這份卷子難度有多高你不是不清楚，基礎題不到百分之十呢，中等難度題居多，還有幾道大難題！給陳揚，他最多把基礎題做好，這不是浪費資源嗎？」

孫皓點頭道：「對啊，小瑾，這套私卷難度是超出陳揚的能力範疇了，數學題不是語文題，抄抄寫寫就行。這套卷子我來做，還要花不少心思，就陳揚？」

數學卷子是外校流傳到孫皓手上，他為了討好蘇瑾，給蘇瑾分享了試卷，然而蘇瑾卻毫不猶豫的分享給了個醜八怪！這讓他有些想不通，愈發覺得陳揚不順眼。

「陳揚，你要是識趣，這份卷子別要了，還給小瑾，我們下周一給別的同學用，放你手上是浪費，我不信這周末回去你有能力完成。」

劉欣悅說着伸手要那份試卷，言語蠻橫霸道，陳揚不由感到一陣厭惡。

蘇瑾去把劉欣悅的手拉回來，無奈道：「不用陳揚還我，別的同學要卷子，我再複印一份好了。」

「不行，就要這一份。」劉欣悅瞪大眼睛，張牙舞爪不管不顧。

再三退避，劉欣悅和孫皓卻步步進逼，泥人還有三分火氣。

陳揚眼中浮現慍怒，揚起手中卷子，冷冷道：「這份卷子是蘇瑾同學給我，憑什麼還你？死三八，關你屁事啊，不就是一份試卷嗎，誰說我完成不了。」

劉欣悅怒道：「你要是能完成，我給你學狗叫，不自量力。」

「夠了，這份卷子我說了給陳揚，就不用他還，我去再複印一份。」蘇瑾氣呼呼走向打印店。

劉欣悅和孫皓對視一眼，跟了上去。

此時陳揚火氣消去，想到方才大言不慚，不由苦笑一聲。

以前他數學成績不差，若用心可以補回去部分知識，可這個周末時間太短，能複習到的點不會多。

「算了，先回家再說，這次身體異變不知是福還是禍。」他眼中閃爍著興奮，直覺告訴他雙手沙化會帶來意想不到的妙處。

陳揚興沖沖回到家中。

這個點父親可能才下班，母親在小超市裏等候，兩人會一起回來。

不過家門口有人等候多時。

「小舅媽？」陳揚走近叫了聲。

門口翹首以待的人是小舅媽柳芸，她孤身一人，肩上挎著名牌包包，裝扮很洋氣。

在陳揚印象中，小舅媽向來是尖酸刻薄、虛榮好財，掛嘴邊的永遠是買到某某名牌，結交某某大人物，對他們這家窮親戚敬而遠之。

前次陳揚父母去小舅那借錢，小舅媽的第一反應是拒絕，理由是家中缺錢，開銷大，沒有閑錢能借。

事實是至少有十萬以上的存款，後來給小舅揭穿，她又以陳揚病因不明，借去看病浪費錢，不可能痊癒。

陳揚打心底不喜歡這個小舅媽，她就像只惹人厭的蒼蠅，恨不得一巴掌拍死。

自家借錢並非不還，很多年前小舅家陷入低谷，父母二話不說籌了一筆錢給小舅，哪像小舅媽這樣子。

見到陳揚回來，柳芸不滿道：「你們一家子怎麼這麼晚回來，我在這等了好久，你爸媽怎麼還沒回來？我有事情要和他們說，可別耽誤了我的飯局，我今晚要見重要的人！」

柳芸不停埋怨。

陳揚無奈笑笑，打開門想讓她進去坐坐。

「進去坐就算了，看看你家髒兮兮的，有一股怪味，我這身是新衣服，可不想弄髒了。」柳芸右手在鼻子前扇動。

陳揚家比不上小舅一家，他們住套房，裏外光鮮亮麗，才裝修過一遍。

而陳揚家有十幾年的歷史，老舊不堪，專修材料全是下下之選，許多裝修過的位置或是掉漆，或是脫落。

昨天又是下雨天，雨水滲入屋內，留下斑斑水跡，所以屋內會有一股潮濕的臭味。

「有什麼事和我說吧，我爸媽可能要半個小時才能到家，我會轉告他們。」陳揚對小舅媽的尖酸刻薄習以為常，但是依舊感覺不舒服。

「還能有什麼事，催債唄，有一家窮親戚真倒霉！前兩個月你家從你舅那借走的一萬二，啥時候能還？」柳芸叉著腰，盛氣凌人。

三個月前陳揚父母去小舅那借來一筆錢，共一萬二，用來治療陳揚的皮膚病。

最後一萬二全打水漂，去了市內最好的皮膚醫院，沒半點成效。

「不是有一年的期限？怎麼提前收款？」陳揚不解。

當時和小舅約定好了，小舅知曉陳揚情況，一直沒催促。

「改變主意不行啊，開開暑假要報個市內最好的中考補習班，費用要上萬！」柳芸冷笑。

開開是他們的孩子，下半年要上初三，兩人寄予厚望，暑假想弄個補習班，明年衝刺市一中。

「如果是這樣，等我爸媽回來，我會讓他們打電話問下舅舅。」陳揚心思縝密，察覺出一絲不對勁。

小舅是個要面子的人，不可能在約定期限沒道歉催債，這樣臉上無光。

「你們敢！」柳芸立刻瞪眼，「你舅舅工作繁忙，才沒空理你們這種人，趕快把錢還掉，我們家兩清，你家我一次都不想來！」

果然，小舅媽在說謊，催債壓根不是小舅的意思。

陳揚心裏通透得很。

「不是我說你媽，你成績這麼差勁，要是有我家開開一半好，我就鼓勵你繼續讀下去，成績這麼差，還不如早點輟學打工，賺點錢貼補家用，順便還債。」

柳芸怪裏怪氣，「不是讀書的料子，往下讀是浪費錢和時間，去工廠打工多自在，全家都是豬腦子！」

「不關你的事。」陳揚聲音冷冰冰。

「哼，高考也別參加好了，你要是能考上個好學校，我吃屎！一家子廢物！你們全家腦子都有病……」

柳芸絮絮不休，罵了許多難聽的話，她打心裏看不起陳揚，認為陳揚一所本三都考不上，最多考個大專，可能還會是大專中很垃圾的學校。

陳揚很想反駁小舅媽，但底氣不足，自家成績心裏明白，勉強能擦邊進大專，若高考發揮不好，可能達不到該校分數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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