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舊案重提

第十一章 舊案重提

這四個人年輕時候,確實是形影不離的好朋友,其中王青葵年紀最大,陳鋒最小。

高中畢業后,王青葵先當了兩年木工學徒,他既有吃苦耐勞的精神,又有高瞻遠矚的眼光和精打細算的頭腦,砸鍋賣鐵賭贏了業縣木材行業的崛起,短短几年便在全國木材行里佔據重要席位,前途無量。

鄭道國和黃岳則一起進了警校,畢業后又一起分配回業縣,從派出所民警到縣局刑偵隊,鄭道國穩重心細,黃岳機智果敢,兩個人堪稱最佳搭檔,受到褒獎不斷。

相比之下,陳鋒的人生就黯然失色許多,他家境不好,性格優柔寡斷,高中畢業后先是和王青葵一起做木工學徒,經不住慫恿半途又去親戚家的飯館廚房學做菜,成天被呼來喝去當小工使喚,什麼廚藝都沒學會,只有切菜的水平尚可。就這樣稀里糊塗過了幾年,王青葵看不下去,把他招到自己身邊學做生意,他的境遇才逐漸好起來。

陳鋒不像王青葵,他自立門戶后做的都是些小傢具生意,這之中最重要的一位客人便是杜雅蘭。

杜雅蘭是外地人,重點大學畢業后跑到業縣最僻遠山村裏支教,山村家長對教育極度漠視,以小學里缺少課桌椅為由不讓孩子上學,杜雅蘭便跑到縣城,想自掏腰包補足學校的課桌。

那天,她走進了陳鋒的店,陳鋒聽說了她的來意,分文不收送她一批課桌椅,甚至千里迢迢運進深山。

從此,陳鋒便成了杜雅蘭在業縣最好的朋友。

杜雅蘭豁達開朗又滿腹學問,很快和王青葵黃岳他們也打成一片,兩年支教結束后,她答應了王青葵的求婚,在業縣徹底紮根,沒多久,杜衡余出生,幾年後,杜若予也來到他們身邊。王青葵事業順利,婚姻美滿,兒女成雙,只可惜那些年的人生得意還未來得及盡歡,災難便一夜降臨。

杜雅蘭因為入室盜竊案慘死,夫妻情深的王青葵一蹶不振,最傷心痛苦的時候,甚至連案發後心性大變的小女兒都忽視,更別提他一生心血的木材行了。

借口去陽台抽煙,杜衡餘三言兩語把這些成年往事向衛懷信解釋一遍,怕他理解得不夠深刻,又說:「你別看我老爸現在窩囊,他年輕時候差點就成業縣首富,我一直記得我小時候,他不管去哪都是人群中心,是人人倚仗的大哥,白手起家經營到他那一步,沒有堅韌品格肯定是不行的,他也把自己當成了一棵大樹,想要照拂所有人。可我記憶里的這棵大樹,在我媽媽去世的那天,就被老天爺連根拔起了。」

衛懷信輕拍他的肩,安慰道:「他非常非常愛你媽媽。」

「是啊。」因為顧及衛懷信的身體,杜衡余只捏著煙,並未點着,因為談起往事,他的神情有些沮喪,「都說我媽死得很慘,可到底是什麼樣的,我並沒見到。我爸是現場的發現人,我妹也是受害者,他們都經受了巨大的精神創傷,唯獨我……他們什麼都不肯給我看。」

衛懷信想起調查資料里對於案發現場的血腥描述,心說他們不給你看才是最正確的。

杜衡余突然摁住衛懷信扶在欄桿上的手,「衛先生,我妹妹因為那件事才變成現在這樣,我……我當然知道你對她已經很好很好了,我再這樣講可能挺不要臉的,但我還是希望你能和我妹妹複合……」

衛懷信揚眉,「我不記得我和她分手過。」

杜衡余苦着臉,「可是……」

陽台的門嘎吱被推開,杜若予探進半個身體,瞧見他們倆疊在一起的手,微妙地挑挑眉,「我想拍張你們此刻的照片,發給方未艾。」

杜衡余問:「為什麼?」

杜若予說:「提醒他,他衛懷信後宮正宮地位不保。」

杜衡余往杜若予額頭上彈了一指,聽見門裏黃岳在喊自己,便應聲進去了。

寒風呼嘯的陽台,杜若予略感尷尬地看着衛懷信,「不冷嗎?」

衛懷信本來想搖頭,轉瞬又抱緊胳膊,「冷啊。」

「冷就進去啊!」杜若予着急地催促,「冷你還老往風口站!」

衛懷信卻說:「裏頭是老友久別重逢,我杵在裏面太突兀了。」

杜若予說:「那你回慈心。」

「你回嗎?」

「不。」

「那我也不。」衛懷信堅定地拒絕後,抱緊胳膊原地蹦躂,好像這樣就能抵禦寒冷似的。

杜若予驀然想起上一個冬天他們在南醫大校園湖畔吃雪糕,衛懷信也是這樣幼稚的像個孩子。

明明只過去一年。

怎麼就好像失去了一輩子。

杜若予低頭扶額,她討厭自己這樣患得患失。

衛懷信卻未想起這些小事,他忽然湊到杜若予身邊,要她往玻璃門裏瞧,「你猜他們在聊什麼?」

客廳里,原本環繞在老友間的興奮和喜悅像被颶風席捲,頃刻蕩然無存,就連進去沒多久的杜衡余,此時也是滿臉凝重。

「剛剛還好好的。」杜若予奇怪道,「這是怎麼了?」

衛懷信說:「看起來聊得不是很盡興。」

杜若予想進屋,卻被衛懷信攔住。

「你最好先別進去。」

「為什麼?」

衛懷信撇嘴,「你出來后才變得古怪的氣氛,說明這會兒的話題是特意避開你的,你現在進去,就不怕他們尷尬?」

這四個人之間,需要避開杜若予的尷尬話題,用腳趾頭都能想到是什麼。

杜若予皺眉,她往後退開兩步,站到了陽台最角落。

衛懷信看她肢體與神情,沒有做聲。

不知沉默多久,杜衡余重新回到陽台,冷風撲面,他看向杜若予,打了個寒顫。

杜若予的手腳都快凍麻木了,「他們在說什麼?」

杜衡余撓撓後頸,並不隱瞞她,「陳鋒說了他的病,是肝癌,做過一次很危險的手術,說是撿回半年的命。」

這符合衛懷信之前的猜測,杜若予忍不住瞥他一眼。

杜衡余接着說:「他說自己很快就要死了,死前不僅想見見老朋友,還想做件最重要的事。」

杜若予已經猜到陳鋒想做什麼了。

「他想抓住當年殺害媽媽的兇手。」杜衡余的聲音很輕,承載了這間屋子裏外許多人的不確定,「他說只有這樣,等他死了見到媽媽,才不枉當年至交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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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數派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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