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什麼是苦?什麼是樂?

第一百九十六章:什麼是苦?什麼是樂?

吳森身死,手中長劍順勢便朝老錢頭上落了下來,雖說此劍無力,可若落在老錢身上,仍不免會划傷於他,就在那暗殺吳森的黑衣人準備以短劍替老錢擋去災禍時,忽然其耳邊響起叮的一聲脆響,黑衣人正面相望,便看到老錢食指和中指間夾著一枚銅錢,而銅錢恰好擋下了劍落之勢,將之彈飛在了地上。

黑衣人露出一半的臉上頓時浮現出敬畏之色,先是恭恭敬敬的朝老錢俯身施了一禮,隨即轉身,拖起吳森屍體拉著往門外走去。

其他四人,同此人動作一致,分別把自己手刃之人拖離酒肆,五人五屍一併出門后,老錢進屋找了塊破布,然後慢悠悠走到水盆旁邊把破布浸濕,蹲在地上擦拭起血跡來。

不多時,門外走進一名骨瘦如柴的青年,青年肩扛人高碗粗的巨大銀棍,進門后一見老錢蹲在地上擦血,忙把銀棍豎在門邊,俯身恭恭敬敬的把老錢扶起,而後取過破布代而為之,嘴裡唉聲嘆氣著說道:「唉,這些人真是不知尊老,怎地能平白給錢老找事做呢。」

老錢看著蹲在地上擦血的禾火心抿嘴一笑,搖了搖頭道:「人老了,光用嘴鎮不住這些年輕氣盛的後來人嘍。」

禾火心聞言動作不停,一邊擦著地一邊憂愁道:「人生來走一遭,最舒坦的就是這二十多歲的年紀,這些人為何不懂得珍惜呢……」

自打老錢入了喬家見到禾火心,後者就總是會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事悲懷傷秋,因此當下這些話聽在老錢的耳朵里,已經成了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事,只是打老錢心底來說,方才死掉的五人,其中一人本不該死的。

老錢不敢把話說出來,因為他怕禾火心會因此又「愁」個沒完,可不湊巧的是,那五人拖著屍體出門時,禾火心恰好看了個滿眼,而且這小小酒肆里的一舉一動,先前全部都在他的監聽之下,故而這份「多愁善感」,總歸還是沒能逃過禾火心的嘴。

「手下這些人真是越來越不懂事了,那丫鬟被迫而來,又沒向錢老尋釁滋事,何苦來哉的把一位花季少女給毀了呢?!」

老錢著實受不了這小子在面前絮叨,於是只能轉移話題,問與禾火心道:「龍衣、黑炭都還在那山下守著了吧?」

禾火心站起身子,走到水盆旁邊洗了洗,而後走回灑血之地繼續擦拭。「守著呢,只不過我不太明白,錢老您為何不讓我們三兄弟帶人上山看護竹酒安危。」

老錢坐到一張乾淨的木桌旁邊,自行倒了一杯清水,潤了潤嗓子后,望向門外解釋道:「君蛇齋山上蛇類眾多,你們手下那些人隱藏功夫再好,也難保會逃不過這些生靈的耳目,我不大確定君蛇齋的馭蛇手段,倘若他們能在蛇的身上察覺爾等的蛛絲馬跡,一旦起了衝突,少爺此行便要提早結束了。」

語落,門外走進來兩名黑衣人,入門后便趕忙在禾火心手裡接過血布,繼續完成後者沒完成的任務,而禾火心則是起身坐到老錢旁邊,長嘆道:「竹酒年紀還小,喬家又有錢有勢,喬伯伯何必讓竹酒到外面吃這些苦來呢?」

老錢看著禾火心,開口俗氣一笑,不答反問道:「火心啊,你說什麼是苦?」

禾火心想了想,認真答道:「窮困是苦,逝親是苦,離情是苦,受傷是苦。」

「背井離鄉是苦,懷才不遇是苦,一廂情願是苦,風餐露宿是苦。」

「有家難回是苦,亡國為奴是苦。」

禾火心言至於此,卻未有要說完的跡象,老錢適時擺手打斷,轉而問道:「那你且再說說,何為樂?」

禾火心又答:「富足是樂,親壽是樂,相伴是樂,完膚是樂。」

「久聚鄉中是樂,好馬得識是樂,兩情相悅是樂,衣食無憂是樂。」

「日日歸家是樂,舉國昌盛是樂。」

答至此處,老錢再次將之話勢攔下,說道:「我年輕的時候,跟你想的一樣,認為這些苦就是苦,這些樂就是樂。」

禾火心聽出老錢話裡有話,順勢問道:「那錢老現在如何作想?」

老錢用那一臉褶子堆出笑來,可雙眼深處卻蘊藏著旁人難以發覺的悲傷,他站起身走到門口,看著空曠的街道和無邊的夜空,悵然道:「如果用吃下的苦可以保護所愛的人,那在我這老頭子看來,所有的苦就都不苦了……」

禾火心來到老錢一側,盯著其側臉疑惑追問道:「火心不懂。」

老錢扭過頭來,朝禾火心抿嘴一笑,想抬手拍拍禾火心肩膀,卻因年邁駝背之故沒法夠到,於是只能悻悻收手,滑稽又好笑的為了掩飾尷尬而望向別處。「不懂沒關係,你只要知道,少爺他將來肯定不會為如今的所作所為而後悔就是了。」

禾火心靜立原地,皺著眉頭苦思良久,最後實在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便不在「苦與樂」的問題上過多糾結。「錢老,我們不派人上山,萬一竹酒遇到危險怎麼辦?」

老錢笑著搖搖頭道:「放心,等少爺下山的時候,估摸著不僅不會受到絲毫損傷,還可能給喬家添個好看的媳婦呢。」

禾火心一聽「媳婦」二字,第一反應就是想起了曾經在晉城時,喬竹酒經常往他們三兄弟屋子裡扛樓中姑娘的事情,而他們雖腹火難滅,卻因木將秋之故不敢輕易造次,於是便使得每一次這種事情的結局都是他們三兄弟強憋著火氣把那些姑娘送出房門。

而蹲在門外的喬竹酒,也因此有了笑話他們的談資。

「他找多少個媳婦都無所謂,只要別又打著給自己找媳婦的幌子折騰我們三兄弟就成。」

說到這,禾火心似是想起了什麼,臉色一變,神情古怪的盯著老錢小聲問道:「錢老,竹酒那小子以前在晉城時,夜裡有沒有往您屋子裡送那啥?」

老錢瞪了瞪眼,抬手就往禾火心腦袋上狠狠敲了一下。「我一個老頭子,他能往我屋子裡送什麼?!」

禾火心見勢不妙,趕緊在門邊抄起自己的銀色巨棍,遠遠跑去。

跑時還不忘嘀咕道:「看錢老的反應,一定是寶刀未老吶!這世道,為了錢財,好好的姑娘家可是什麼人都伺候……」

禾火心跑出老遠后止步,仰頭望天悲嘆道:「唉,人心不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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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行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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