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石頭和木頭

「小子，還有半柱香時間，如果那個狗雜種再拿不來錢一個人偷偷溜了，我就打斷你全身骨頭，讓你只能爬著走。」

一個一臉蠻橫的丑漢對一個蓬頭垢面的乞兒道，那乞兒毫不示弱的與那丑漢對視，倔強的說道「石頭才不是那樣的人，他一定會回來的。」

「呸」丑漢一口濃痰吐到乞兒身上，惡狠狠的道「小子，別把話說的那麼滿，齊爺我混跡江湖多年，吃的鹽比你吃的米還多，什麼樣的人沒見過，要換成是我，肯定不會回來。」

乞兒低下頭不讓丑漢看見自己的表情，幽幽的道「石頭肯定會回來的，肯定會。」

丑漢抬頭看了看日頭，倚在土牆邊，眯著眼道「不過那小子要是敢跑我也不怕，也不打聽打聽老子是誰，這江城地下混的就沒有人不知道我齊爺的名頭，不怕告訴你，只要老子剁一剁腳，整個江城都要抖三抖。」

「齊爺，那小子回來了，」就在這時一個賊眉鼠眼的漢子跑到齊爺身邊道。

齊爺頗為驚奇的看著那漢子道「你看清楚了，真的是那個狗雜種？」

那漢子討好的道「絕對沒錯，就是那小子。」

「我說過石頭會回來的」那乞兒一臉自豪的抬起頭道。

「真是撞了邪了。」齊爺嘟囔了一句，看著乞兒那一臉自豪的模樣，憤憤的踹了那賊眉鼠眼漢子一腳，心情煩躁的道「看什麼看，還不快去將那狗雜種帶來。」

「好嘞」那漢子無緣無故挨了一腳，非但不惱，還一臉興奮，那模樣活似能挨齊爺一腳是莫大的殊榮。

「真是一個賤骨頭」齊爺笑罵了一句，不過心中那煩躁的心情卻莫名的舒展了許多。

「石頭」

「木頭，他沒為難你吧。」

「我呸，小子怎麼說話呢，」那賊眉鼠眼的漢子狠狠的在那名為石頭的乞兒後腦勺上拍了一巴掌，不滿的道。

石頭回過頭冷冷的瞪了那漢子一眼，那漢子見此，挽起袖子就欲上前打石頭。

「行了王初八，」齊爺在一旁冷眼旁觀道，王初八聞言，狠狠推了石頭一把便站在衚衕口堵住出口，石頭被王初八一推，身子一個踉蹌差點跌倒。穩住身體后，石頭仰著臉，用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盯著齊爺，道「東西我帶來了，你現在可以放了木頭了吧。」

齊爺道「小子，難道你沒聽過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嘛？」

石頭不言從懷中取出一個黑色的錢袋向齊爺示意了一下，齊爺道「小子，你最好不要給我耍花招，不然有你好受的。」說完一把將木頭推向石頭，石頭隨手將錢袋拋向齊爺，接住木頭，關心的道「他沒有刁難你吧？」

木頭搖了搖頭表示沒有，齊爺此時將錢袋中的碎銀子倒出來揣入自己懷中，然後隨手扔掉錢袋，看著兩個乞兒道「小子，以後每個月都要給我上交五兩銀子，交不上來老子讓你後半輩子爬著走。」說完悠哉悠哉的走出了衚衕口。

石頭和木頭目送齊爺走遠了，才無力的癱坐在地上，木頭用腳尖踢了踢石頭的小腿道「你不會把所有的錢都給交出去了吧。」

「嘿嘿」石頭奸詐一笑道「怎麼可能，我石頭是那麼傻得人嗎？你看這是什麼？」一邊說一邊脫下腳上的爛草鞋露出兩小塊碎銀子。

木頭一把搶過草鞋掏出銀子，用讚賞的語氣道「還是你有辦法，這兩塊銀子足夠咱們去街口的包子鋪吃個飽了。」

石頭不同於木頭的喜形於色，突然低沉的道「木頭，你說我們難道就要這樣過一輩子？」

木頭正在擦銀子的動作一僵，毫無生氣的靠在牆邊道「我不知道。」

石頭道仰頭看著明亮的天空幽幽的道「如果我們也像黃堡主那樣就不用在忍受齊丑鬼的欺負了，到時候我一定早中晚各抽他一頓。」

木頭接話道「一頓怎麼夠，我要把他揍成豬頭齊，那才有的樂。」

「哈哈哈哈」兩個衣衫襤褸的乞兒如入魔般放聲大笑。

「嘎」正在大笑的兩人突然好似被人卡住了脖子，失神的望向衚衕口，只見一個高大的青年和一個翩翩公子不知何時出現在衚衕口。

木頭望向石頭，眼神隱晦的瞟了那二人一眼，石頭十分默契的點了點頭，木頭以手撫額做出沉重的表情。

「他們在做什麼？」那翩翩公子奇怪的望著二人道。

于山看了一眼被隨意丟棄在地上的錢袋，平淡的道「估計他們在商量一會吃什麼吧。」

「是嘛？」翩翩公子用懷疑的目光來回掃視石頭二人。

「石頭，石頭，你怎麼了？你別嚇我啊！」正在這時石頭兩眼一翻昏倒在地，木頭哭天搶地的趴在石頭的身上，一雙明亮的眼睛中噙滿了淚水。

翩翩公子好奇的望向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石頭，擔憂的道「他怎麼了？」

不待于山說話，木頭便哭道「石頭啊！都怪我，怪我沒有用，如果不是我昨天沒要到飯，你就不會把自己的飯讓給我而你自己卻餓肚子。」

翩翩公子眼睛紅紅的道「他會不會被餓死了？」

于山從始至終都一臉平淡的看著石頭和木頭，看見翩翩公子起了惻隱之心，道「他會不會被餓死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死人是不會眨眼睛和呼吸的。」

原來剛才石頭隱晦的對木頭眨了眨眼睛，他自以為自己做的天衣無縫，可殊不知對於他們這一套于山早在十五年前便用爛了。

「嘎」木頭正哭的傷心，聽到于山的話身體一僵，不過馬上便恢復了正常，更加賣力的哭道「石頭，你要是走了，留下我一人該怎麼辦啊！嗚嗚嗚。」

「他真的要死了，我們應該幫幫他。」翩翩公子可憐兮兮的望著于山道，他這下意識的動作簡直嫵媚到了極致，如果做出這表情的是一個女子，那麼任何一個男人都會將她抱在懷中替她遮風擋雨，可是眼前之人明明是一個翩翩公子，這就讓人格外彆扭。

「嘶……」于山倒吸了一口涼氣，轉開目光不讓自己去看翩翩公子，語氣生硬的道「你放心他死不了，」邊說邊走上前不顧木頭愕然的眼光，蹲在石頭身旁森然的道「你再不起來我就真的讓你永遠起不來。」

翩翩公子因為離得遠所以沒聽清于山的話，但木頭卻聽的一清二楚，尤其是他所在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于山眼中那一閃而逝的寒光，他毫不懷疑于山話中的真實性。木頭一臉恐懼的望著于山，雙手緊緊抓著石頭的胳膊哆嗦的說道「石頭，快起來，他真的會殺人啊！」

石頭早已驚恐的睜開了雙眼，身子下意識的向一側挪開，強做鎮定的道「你想怎麼樣？」

于山緩緩的站起，望向翩翩公子道「你看我就說他死不了吧！」

「你是怎麼做到的？」翩翩公子好奇的問道。

于山道「很簡單，我就在他耳邊說，他要是能起來我就請他去大酒樓吃飯，他就起來了。」

「這麼簡單我也會了，」翩翩公子瞭然的點了點頭，望著石頭和木頭道「你們快起來，讓他請你們吃飯，這樣你們就餓不死了。」

石頭和木頭真不知是該哭還是笑，要是換做往常聽到有人請他們吃飯他們一定會高興的蹦到天上，可此時面對於山他們卻毫無喜意。二人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連連搖手道「不用不用，我們有錢。」怕于山他們不信木頭下意識的將懷中的碎銀子掏出來展示給於山二人看，卻忘了這錢並不是他們的而是石頭從於山身上偷來的。

于山看了看木頭手中的碎銀子，淡淡的道「我記得沒錯這好像是是我的錢吧？」

「額…」

木頭和石頭面面相覷，木頭喏喏的將銀子遞向于山道「只有這些了，其他的都被齊丑鬼拿走了。」

「齊丑鬼是誰？」于山沒有接銀子，而是好奇的問道。

談起齊丑鬼石頭和木頭好似突然打了興奮劑，咬牙切齒的道「齊丑鬼是我們這一片的老大，我們這裡所有的乞兒和叫花都歸他管，我們每個月都要給他上交五兩銀子，要是逾期不交，他便會將人打個半死，今天他帶人將我們堵住抓了木頭，如果我弄不到五兩銀子給他，他就會打斷木頭身上所有的骨頭，二位大哥我也是被逼的，我真的不是有意要偷人的，求求你們放過我們吧！」二人說著說著突然齊齊的跪在於山腳邊一邊磕頭一邊求告道。

于山怔怔的望著腳邊的二人，誰也不知道他心中在想什麼，翩翩公子聽的二人的講述心中對於二人的遭遇早已同情不已，對於石頭和木頭口中的齊丑鬼更是憤恨不已，見於山半響沒反應，不滿的道「喂，你難道沒聽到他們的話嘛？」

于山平靜的道「聽到了。」

翩翩公子反問道「那你不準備幫幫他們？」

于山用毫無波瀾的目光望著翩翩公子道「我為什麼要幫他們？」

「你…」翩翩公子聞言氣急敗壞的道「你這人怎麼這樣，你還有沒有同情心？他們都這麼慘了你還不幫他們。」

于山答非所問的問道「我是誰？」

翩翩公子氣氛的道「我怎麼知道你是誰？」

于山指著石頭和木頭道「他們又是誰？」

翩翩公子不明所以的道「我又沒見過他們我怎麼知道他們是誰？」

于山道「你看你都不認識他們甚至不認識我，你為什麼認為我應該幫他們？還有你讓我幫他們，那你說我應該怎麼幫？」

翩翩公子理所當然的道「將那個齊丑鬼教訓一頓，讓他將搶走的錢還回來。」

于山道「然後呢？」

翩翩公子疑惑的問道「還有什麼然後？」

于山道「你怎麼能肯定齊丑鬼便一定會將錢還回來？即使他現在攝於我的武力把錢還回來你又怎麼敢肯定我走後他不會捲土重來，甚至變本加厲的欺辱他們，那時候他們又該怎麼辦？」

「這……這……」翩翩公子一張俏麗的臉被憋的通紅，他想反駁于山的話，可想了半天也找不出一個站得住腳的理由，最後猶如泄了氣的皮球頹廢的道「難道就放任不管嘛？」

于山心中十分理解翩翩公子此時的感受，想當初他也一直不明白，為什麼同樣是人，有人可以錦衣玉食肆意妄為，有人卻只能任人宰割，最後他明白了一個道理，這個世界是沒有道理可言的，只有拳頭才是唯一的道理，你的拳頭越大你說的話便越有道理。

「也許你認為他們很可憐，可是這並不是他們偷東西的理由，今天他們迫於無奈偷我的錢袋，你又怎麼敢確定來日他們不會因為同樣的理由而偷其他人的東西，他們的遭遇確實可憐，可那些被他們偷的人呢？難道他們就不可憐了嘛？」

「你說的不對，我不聽你說。」翩翩公子越過於山拉起跪在地上的石頭和木頭道「走，我們不理這個鐵石心腸的人，他不管我管，你們現在就帶我去找齊丑鬼，我替你們討回公道。」說完拉著兩人便往外走，路過於山身旁時翩翩公子頗為傲嬌的「哼」了一聲。

于山哭笑不得的看著遠去的三人，嘴中低語道「真是一個正義感過剩的人。」說這話時他的嘴角露出一個淺淺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