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入道

人生亦如棋局，且落子無悔。

向左，還是向右？周成心念電轉之間，感覺好像過了幾百年之久。

情感的閘門讓周成一瞬間幾乎就要回過頭來，可就在最後一霎那間，周成忍住了。

周成這一刻想了很多很多。

周成感覺自己畢竟已經離開那個家十幾年了，缺席了十幾年，該淡去的都早已經淡去，父母親人早已適應了沒有自己的生活。而自己又何必要去改變。

親緣淡泊，刑克六親!

若是以前的周成還可以當玩笑一般，一笑了之。然而今天的周成卻早已一隻腳踏入的玄門，這個世界沒有人比周成更清楚一句批語的真假跟威力了。自己能帶給那個家的只有短暫的喜悅，卻會在以後的日子帶來很多不必要的後果。

人生最難的就是抑制情感，任何時候都以一個絕對理性的角度去看待所有的事情。

或許這就是道心吧！

周成這一刻有些明白了為何桃林里的老頭子會讓自己出來歷練了。若這就是他所要的結果，這一番的歷練成功了。

「對不起，你可能誤會了，我姓周不代表就是你哥哥。天下重名的沒有一萬也有八千，你可能想多了吧！」周成再次轉過身來的時候，臉上已然一臉平靜。平靜得猶如古井一般，沒有半點波瀾。

「不可能！」周佳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住了周成。好像要從周成的眼睛里看出什麼東西來。

只可惜，周佳什麼都沒看到。

相顧無言，面對無聲。可周成一臉事不關己似的平靜，卻無疑在一點點地打碎了周佳的猜測跟幻想。

「是啊！我哥哥已經死了十幾年了，人怎麼可能死而復生。當年是我親眼看著他埋進了老家前面的山坡上的。是我自己多想了！」周佳低著頭，一臉落寞地幾乎是帶著哭腔眼睛紅紅的喃喃道。

其實周佳自己也沒有太大的把握的，若說自己哥哥沒死，那個山坡的小小墳塋里埋的是誰？世界上怎麼可能有如此離奇的事情？

「人死不能復生，節哀順變！」周成對著周佳安慰了一句之後，就轉過了身去逗起了桌子上的小貓，再也不看周佳一眼了。

「這個流珠什麼時候可以摘下來？」周佳不願意要這串流珠的，特別是聽到周成親口否認了他們之間的關係之後，就更覺得不適合了。只是嘗試好多次，發才現流珠真的好想真的生根了一般，自己再用力摘不下來的。萬般無奈之下，便只能妥協地問道。

只是此時周佳心理到底想什麼，周成哪怕不會讀心術，也能猜到一二。

「你什麼時候不想再摘下來還給我了，就可以摘下來了！」周成答道。

「你既然不是我哥哥，為什麼一定要強送這麼貴重一串珠子給我？」周佳到底沒熄滅了心思，突然反問道。

「你跟這串流珠有緣！」周成抱起小黑貓再次轉過身來，面對周佳一臉平靜地道。

周佳沒說話，說真的周佳一點都不信周成的話。只是周成話已至此，聰明如她也不會逼迫太過。反而勉強地笑了笑道：「那我以後在這裡，還能找到你么？」

「若是有緣，自會再見！」周成當即回答到，沒有說有，也沒有說沒有。

因為其實連周成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會什麼時候離開，也不知道自己還會不會出來，或者出來之後，家人還在不在。

周佳帶著些許不甘走了，小小的店鋪里再次恢復了寧靜。周成知道或許周佳以後還會再來，只是自己卻不能在留在這裡等她了。

「福生無量天尊！以後我跟你一樣都是孤兒了！」周成悄悄地望著周佳遠去的背影，對著懷裡的小黑貓長嘆了一句。心中份外難受。

「喵！」小黑貓才不管周成的心情怎麼樣呢，兀自往周成的華麗鑽了鑽，找了舒服的位置，小腦袋一搭，繼續睡覺去了。

周成卻沒有小黑貓那麼好命了，心煩意亂地擾著小小的店鋪轉了一圈又一圈，突然心中就有了一股寂寥之感。

感覺來得是如此突然，也如此兇猛。讓周成一個恍惚之間便只感覺到了世界如此虛假，紅塵若夢，所有一切都那麼虛幻不真，找不到一點點真實存在的感覺。

所以周成呆住了，就這麼靜靜地站在店鋪之中一動不動，好似失掉了魂魄一般，無覺無識，變成了一具沒有了半點生命的木偶一般。

王老頭回來了，面帶著喜氣。顯然周成這麼一點點小事是攔不住他的。只是興高采烈地他一回到店鋪，首先看到的卻是站在店鋪中央，一動不動好似泥胎一般的周成。

王老頭倒抽了一口冷氣，卻不敢上前打擾周成半點。匆匆地關閉了店門之後，小心地將周成懷裡的小黑貓接了過來，不小黑貓的掙扎，就這麼帶著小黑貓一動不動地看著周成。

周成運氣很好，好在他遇到的是老王，一個看似江湖上招搖撞騙的神棍，卻走南闖北見識了很多人見識不到的東西的傢伙。

周成現在陷入了一種似夢非夢的感覺之中，二十多年乏善可陳的人生，周成卻好像再次經歷了一番。只是這一次卻是以一個旁觀著的角度看到了自己走過的這二十年。

一點一滴，如夢如幻，似假似真，漫長得好得沒有盡頭，又好似這二十多年不過匆匆一瞬間。

這不算完整的一生，也沒有繁華落盡之後的真實。周成只是就那麼站在一個全新的角度審視了自己的過往，而在這其中，周成好似看到了一點命運的存在。

很虛無，卻很真實。

只是當周成幻境中的人生走到了看到周佳離開的那一刻的時候，周成就醒了。

當周成的目光再次聚焦之後，首先看到的是一旁坐著的王老頭，然後是王老頭華懷裡掙扎不休的小貓。

周成笑了，對著王老頭感激地一笑，雖然不知道王老頭為何會如此，因為王老頭看起來一點不想修道之人，卻無疑做出了一個最合適的決定。

阻道之仇，不共戴天。成道之恩，也不可或忘！

「福生無量天尊！貧道要馬上回山，卻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再回來。答應過你的事情可能要推辭一些時日，不知道老王你可等的？」周成醒了，王老頭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接著激動地站了起來，可還不待開口就被先周成先說出來的話打斷了。

周成變了，變得很不一樣。如果說原來的周成，在老王眼裡看起來還想一個真人的話，現在的周成看起來竟然一點都真實的感覺都沒有了。

不僅僅是周成現在的自稱跟語氣，更是那渾身不一樣的飄渺氣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