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誘惑
周成不是江相派（江湖相士，也指騙子），本身並不需要先審后敲，急打慢千地江湖手段，從看相的來人話語以及衣飾打扮，氣度表情以及一些不經意的動作中揣摩來人身份，目的，以及過去未來。
老頭會讓周成離開，不就是周成進來之後一句多餘的話也不說，一個多餘的動作也不做。讓老頭覺得狗咬刺蝟無處下嘴，到才不得不放棄周成這單生意嗎？
真正的命相卦卜之術哪兒需要那麼多前戲？人的面貌，骨架，生庚八字等等就在那裡，開不開口說話都不會改變半點。
但周成在別人的風水鋪里給主人看相，這也未免太過「欺人太甚」了。
老頭當即氣的鬍子一翹一翹的，不但臉色份外難看，就連眼神都開始有些不善了。
但周成可不在乎老頭怎麼想，笑容依舊的一邊幫懷裡正在睡覺的小黑貓順了順背毛一邊不緊不慢地開口道：「上停三紋看父母，你天紋先斷，當少年喪父。人中有橫紋，當少年喪妻，淚堂有雜紋，當父女成仇，有女無依。唯一的好處就是鼻頭有肉，似有反轉之意，能讓你大難不死，溫飽有餘。只是你的雙耳後削，所以性喜投機，易走偏門。少年不思正道，中年拋妻棄女，晚年自然孤苦無依，就算一生溫飽不缺，卻連個哭喪的人都沒有，我說得對與不對？」
周成說得輕鬆，卻把對面的老頭嚇到了。看相算命是怎麼回事，沒有比這個一輩子靠這個「混飯吃「的老傢伙更明白了。老頭看著周成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臉色都變了。
「你調查我？」江湖越老，膽子越小。對一個老江湖而言，是不會輕信任何人的。所以老頭第一反應就是——周成特意去調查過自己的過往，周成是有備而來的。
「我有這個必要嗎？」周成笑了笑回答道。知道老頭也算走南闖北啥人都見識到了，自然不會輕易相信自己。當即右手一招，手上便多了一隻杯子。杯子里滿滿一杯熱騰騰的清茶。開水還燙，綠色的茶葉在滾燙的開水裡載沉載浮煞是好看。
老頭頓時有些被驚到了，一臉驚疑不定地看著周成，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請喝茶！」周成笑著將杯子推給了對面的老頭笑道。然後繼續招手，周成的手裡又再次出現了一個茶杯，茶香四溢，正適合滿滿平常。周成單手舉起茶杯輕輕地一抬，做了一個請茶的手勢之後，自顧自地滿滿品茗了起來。
老頭此時再也說不出話來了，無論是自己眼前還是周成手裡的茶杯，老頭都太熟悉了。那可是自己最寶貝的一對紫砂茶杯。而茶杯裡面漂浮著的也是老頭自己都捨不得喝的「雨前茶」，攏共就這麼一點，現在被周成不問自取，老頭心裡滴血的感覺都有了。
但現在的老頭已經沒有心思心疼茶葉茶杯了，老頭現在是在懷疑自己的眼睛或者人生。一雙眼睛瞪得老大死死地盯住了周成，好像要把周成看出一朵花兒來似的。
「自古道家五術，山醫命相卜，既有相卜之術流傳，自然也有山中登涉之術隱秘在世。說起來你這麼些年顛沛流離日子也並不好過吧！現在的你宗不會還認為是我調查過你之後，才來騙你的吧？你到如今窩在這小小的縣城裡，可曾想過父女相認，老來歸鄉？」周成放下茶杯一臉平靜地說道。
老頭江湖闖蕩了半輩子，少年喪父，無人管教，無論是讀書還是工作都全無興趣。六零年的時候被強制著上山下鄉，然後在西南一個偏僻的農場的遇到了一個正在改造之中的舊社會的算命先生。命運因為一個饅頭而改變。老頭從算命先生那裡學到了一套江相派坑蒙拐騙的本事，也造就了一顆不安分的心。
老頭在鄉村結婚了，對象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農家女兒。一年後還有了一個可愛的女兒。可消停了幾年之後老頭開始實在無法忍受農村艱苦的生活了。他想念城市，憧憬自由自在，富裕安樂的日子。老頭開始為了城市裡招工的名額上串下跳。為了得道一些送禮的錢財，不惜找到一些農村老太太實驗起了他新學的江相之術。
只是夜路走多了怎麼也會遇到鬼的，老頭被揭發了。被打入另冊地他開始了艱苦的改造生涯。他老婆為了給正在水利建設工地勞動改造地他送幾個窩頭，在一個雨天路滑的白天摔下了山溝。
老婆走了，留下嗷嗷待乳的女兒。感覺到了命運殘酷的他一狠心丟下了年幼的女兒，不顧一切地匆匆地穿越了國境線。
老頭當時沒死，只是因為他夠謹慎，老頭能在之後活下來，靠的正是那一套江相派坑蒙慣騙的本事。
老頭兒年紀一大把了，早已淡忘了少年時城市的記憶。母親死了，出生的那個城市對他再無半點意義。反而那個丟下自己女兒的小村成了他一生最難忘的地方。
老頭兒回去過，卻只敢遠遠地看上一眼。然後很多年都沒有再敢回憶起從前的歲月了，只是刻意的忽視不代表真的淡忘了。
周成的一句許諾輕易地打開了老頭的心房，對於一個有親人不敢相見，有家也不敢回的老人來說，周成許下的一切有著無法抗拒的致命誘惑。
「不知道您需要我做些什麼？」老頭浪跡了一輩子，自然深刻地明白這個世界上沒有白吃的午餐。對方既然顯露了如此本事，有說出了如此的一番許諾，自然就有他的目的。誘惑當前，也很是痛快地回答到。
「沒什麼，我只是想讓你幫我送個口信而已！」周成不緊不慢地答道。
「就這麼簡單？」老頭有點不信。
「就這麼簡單！」周成肯定地回答到，然後輕輕地遞過去一個紙條道：「這是地址。」
「我相信你的本事，一定有辦法幫我把信送到的。是不是？」周成一邊捏著懷裡小貓的耳朵，一邊笑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