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九十章

朱雀玄武兩條大道，是貫穿幽州東西南北的主軸路線，坐落於東城的武王府便位於玄武大道之旁，「送」親隊伍要途徑攬風醉月樓舊址，抵達城中再繞道向南，穿過南門，直往落鳳坡青鸞殿而去。

段平生一人，身著蟒袍錦衣，獨坐車中，周遭布滿了或明或暗的龍門衛士。

作為聖上點名力保之人，不到時候，決不能死。

龍樹婆婆望著策馬於車駕之後的弟子，不明意味的嘆息一聲，卻是沒有跟隨，轉而回到王府之中，看著碧波蕩漾的蒼翠湖面，一時間難以言喻。

一個情字，直教人生死相許。

她覺得自己已經放下了趙鯨城，可是身形卻不受控制的飄然而起，忽而，碧湖湖畔只余垂柳書樓，不見人煙。

羅侯下令提前布控，李長林帥兵親自壓陣，清除了朱雀大道上的隱患，送親隊伍風平浪靜的轉入玄武大道，沿途路邊也多了好些圍觀百姓。

如今的幽州城，武王李長風仍舊餘威猶存，一些早年間退伍的武王軍卒，抑或相關人馬，都駐足路邊，靜靜地眺望段平生所在的馬車。

他們沒有竊竊私語，表情如同風霜洗禮般堅硬，只有閃動眼神，顯示出隱隱不甘，只因為武王府哪怕名聲不再，他們的身上也牢牢刻印著武王軍的顯眼印記。

珍瓏閣中，庄半城自飲自酌，表情霎是怪異，驀地杯中酒水顫動，掀起波瀾。

嗖！

一道冷箭突然而至，目標不是他庄半城，而是今日的主角，段平生。

策馬於車前的郭穆面色不改，揮刀將冷箭凌空斬下，繼而街邊店門傳來聲聲痛呼，便歸於寧靜。

一次刺殺，就這樣輕易化解。

而庄半城眼前的酒杯，卻是接著掀起陣陣波濤。

「擒拿李江南，逼出狗賊段平生！」

一聲咆哮震碎雲團，可見來者內力之深，非同小可，李長林狂笑一聲，握緊手中朴刀，飛身躍起，於半空中與人角力。

一刀一劍，迸發金鐵交鳴，兩位七重樓的大高手，竟是斗得不分勝負，而終結戰鬥的，卻是從龍門之中飛來的一支箭矢，羅侯哪怕負傷再重，終究也是地榜前列的有數高手。

箭矢貫穿而過，李長林順勢斬下，那位不速之客便被分為兩半，跌落街頭，死不瞑目。

然而，他的死亡，卻沒有打斷猛攻，只因為那些遠道而來的武林世家，對於武王府的憎恨，已然深入血脈之中。

噗呲！

鋒利劍刃砍在肩頭，斜斜留下一道幽深傷痕，白骨幾乎可見，內臟隱隱外露，可縱使如此境地，某位已然力不從心的老者，還是瞪大了銅鈴般的雙目，獰笑著將眼前敵手斬殺，隨即又死在衝鋒的道路之上。

像他這樣的人，還有很多很多，不多時，鮮血染長街。

龍門衛士與長林軍卒在他們面前，彷彿才是武林莽漢，只能退守，抵禦源源不斷的進攻狂潮。

段平生穩穩坐於馬車內，雙目閉起，對於廝殺怒吼置若罔聞，然而在混亂之中，郭穆不敵，被人一掌打入車廂，面色蒼白，難以平穩內息。

「咳！咳！」郭穆咳出鮮血，面帶慘笑，「終究，還是打擾了你這個新郎官。」

段平生倏爾起身，助其平復氣血。

郭穆眼中閃過隱晦流光，莫名問道：「你真的沒有想過逃婚？」

段平生淡淡搖頭，郭穆面露無奈：「明知必死卻不自救，不像你啊！我有些好奇，你到底在想什麼？」

「我在想，是否殺了你。」

「不開玩笑？」

段平生再度搖頭，郭穆慘笑一聲：「你是怎麼發現的？」

「你因為那個西城老婦，砸了蝰蛇幫的地盤，我碰巧發現，李長林和她有關係。」

聽得段平生道出秘辛，郭穆怔怔點頭：「那是我娘，我的身份壓根就不是郭臨安的戰友之子，而是李長林的私生子，說起來，你我還算是兄弟。」

「假如，你放下匕首的話。」

段平生面色冷淡，郭穆卻將匕首拿出，寒光閃閃，顯然不是凡品，他搖搖頭：「很遺憾，我的主線任務是把你除掉。」

「我可以給你一次決鬥的機會，不過在此之前，我想知道孟長歌與你有無瓜葛？」

郭穆察覺段平生知道的遠比他想象得多，神情稍顯凝重：「當然，我們是合作者，事到如今，也不妨告訴你，孟長歌本想與你決一死戰，只可惜你人在幽州城外，此時他去了哪裡，我並不知曉。」

「他大概在忙活整合丐幫吧，畢竟我的死期將至，有了聶鋒鏑作為靠山，他很容易通過許伯達掌控丐幫，只是不知道，許伯達到底是聽命於你，還是歸順於他？」

段平生早在收服許伯達之時，就聽到這位看似憨厚的遼北漢子，實則別有二心，一直以來，他都在藉機觀察此人的動靜，有意思的是，許伯達不單單飽受魚得水的信任，而且還時常給旁人傳遞隱秘消息。

作為有能力進入武幽王府，釋放牢中囚犯並坑殺南疆老將的唯一人選，郭穆的嫌疑自然最大。

段平生的嗓音平穩而淡然，卻讓郭穆的手掌微微顫抖起來，他苦笑道：「還真是瞞不過你，許伯達以前是我的人，以後就不清楚了，我不信孟長歌沒有防備。」

「不用那麼麻煩，我已經派人去清理了，丐幫就算不能為我所用，也不能落到別人的手裡。」

段平生的話，直接讓他遭到了郭穆的攻擊，寒刃匕首斜刺而來，狠辣無比，下一瞬，便生機全無，跪倒在地。

有素裟在側，段平生何須自己動手？如果郭穆一進馬車就選擇強攻的話，或許還有成功可能，但他錯就錯在給了段平生大把時間，試問，堂堂潛龍榜第一的神奇女子，如何會蒙在鼓裡？

郭穆的屍體忽而丟下馬車，場中唯有李長林一人面色驟變。

他此時連吃了段平生的心思都有了，可礙於浩蕩皇命，唯有將赤紅眼眸挪到一旁，將胸中怒火，盡數傾瀉於外敵之上，一時間，殺得昏天黑地，震懾人心，讓遠處伺機而動的獵龍者們，聞風喪膽，急忙退去。

人再多，終究是會殺光的。

馬車之上，隱隱凝聚血氣閃過紅光，段平生感受到一股暴戾氣息猛然靠近又不甘退去，臉上露出冰冷笑意，殺你一個兒子，似乎還不夠啊。

送親車隊在玄武大道上殺出一條血路，終於通過城南大門，前往坐落於落鳳坡的青鸞殿。

與此同時，青鸞大殿之中，身為女主角的紅鸞兒，則是穿著一身嫣紅似血的喜服，正襟危坐於青鸞頭顱之前，翎羽上燃燒的幽藍光芒，灑落在她的臉上，顯露出一抹詭異青光。

旁邊，站著一位面容素雅的男子，此人便是青鸞殿主，紅鸞兒的父親。

「記著，你的任務很簡單，拜堂之後，取來李江南的首級，引翎羽幽火灼燒，喚醒青鸞魂魄。」

「聖上得到這隻青鸞，我們就可以讓青鸞殿中興，一切，都看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