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李雲舒

第6章 李雲舒

第二日破曉,小院就迎來了盛威鏢局的主人楊召。張宏跟在他身後。

楊召隨意坐下,仍是和善的樣子。他道:

「該說的公子已經說到,今日傍晚我們就出發。」

「出發?」左雲疑惑「去哪兒?」

「塞外。行李我已經準備妥當。特意來告知夫人一聲。」說罷,張宏遞給左雲一個行囊。

將出城事宜交代一番,楊召一行人就離去了。

面對這個突如其來的行囊,左雲一時間不太相信囚禁已經結束的事實。面對歡兒疑惑的眼神,左雲緊緊地抱住了她。

「歡兒,我們自由了。」雖然只是暫時的。

左雲仔細查看了這個包袱,裡面除了衣服,一些糕點,還有一個磁瓶,一個小本子。據楊召說這個本子是替左雲偽造的身份,在出城的時候必須登記。而那個瓷瓶裡面裝著硫磺粉,在野外帶著可以消毒,防蚊蟲。

夜色初臨,張宏就已經在院子里等候了。牽著歡兒走出這個囚禁了自己半年的小院。左雲沒有回頭。

以為會是個夜黑風高的逃亡夜。沒想到是一隻浩浩蕩蕩的車隊。坐在了車隊隨意一輛馬車裡,不多時,車隊就吆喝著出發了。歡兒雖然還不會說話,但在左雲無比耐心的教導下,有了飛速的進步。和左雲通過肢體,眼神已經可以基本交流了。

自出小院來,這孩子也是抑制不住的好奇,到處打量。像一隻剛出籠的小鳥一樣快活。這更堅定了左雲逃離的決心。這次遠行只要有機會,一定要離開這些莫名其妙的人和事。

隨著馬蹄的噠噠聲和車身的顛簸,歡兒很快進入夢鄉。左雲卻仍是戀戀不捨地看著窗外燈火通明的盛京。不生在其中,沒有辦法感同身受,這種充滿熱情和溫柔的夜晚多麼讓她迷醉。

果然不愧是舉世無雙的盛京城。車隊走到半夜才到達城門。而城門人山人海的場景更是讓左雲吃驚。

車隊一停下張宏便騎馬來到左雲的馬車旁。想必這次出行也是由他負責照顧和看管左雲母女。張宏一改平日里里白衣勝雪的裝扮,一襲黑色短打幾乎與黑夜融為一體。

仍舊是平日里那副不聲不響的悶葫蘆模樣,但面上的肅殺之色卻憑地讓左雲慎重了起來。

閑來無事又人多嘴雜。左雲又聽起了牆角。知道這盛京的鏢局商隊都是夜裡出城。聽到其他商隊都在打聽這盛威鏢局是何事需要這麼大陣仗,又緣何有這麼多生面孔。但被問的也都一知半解。豎起耳朵聽了半天都沒有什麼收穫。

轉身回馬車的時候看見張宏仍舊遠遠地跟著。想來要逃離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徑直回到馬車,歡兒睡得正熟。左雲也索性跟著一起睡了過去。

輪到左雲的車隊出城時,天已經破曉。被張宏從夢裡叫醒,左雲有一瞬間的迷茫,待清醒一點,卻見張宏不自然地別過了頭。

左雲自然是不曉得這具身體在睡眼朦朧時驚人的麗色,待她終於知道時,卻是已經滿心悲涼。

車隊出城雖然緩慢,但也順利。只是臨時去時守城士兵盯著她看傻的樣子讓左雲深感憂慮。以至於讓她想起這具身體長得有多禍國殃民。

按照盛威鏢局對她的重視程度應該會考慮到這點的,但他們好像絲毫沒有把她藏一藏的意思。這讓左雲些許費解。

整個車隊出完城,天已大亮。經過一夜的勞頓,眾人都顯出困頓之色。但車隊的負責人絲毫沒有修整的意思。命令車隊加速前進。

城門外已經排滿了等待進城的人。半年前從這裡走進去的左雲一點也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會是什麼。

眼前的人群快速向後退去,不久之後就變成了鬱鬱蔥蔥的樹林。這一大片濃郁的綠色鋪天蓋地的向左雲襲來,讓左雲的心情無端沉重。

車隊快到中午才停下來,在一片開闊的草地修整造飯。看著健壯的男人女人開始忙碌地生火洗鍋,左雲也準備下車帶歡兒活動一下筋骨。

如此出挑的母女自然引起了大家的注意,更快她們周圍便圍了幾個熱情的三姑六婆。久沒有見人的歡兒膽怯地躲在左雲的背後,又好奇地探出腦袋打量這這些人。左雲隨意地應付著這些人。抬眼見張宏只是遠遠地看著這裡。

吃完飯,車隊又開始趕路。睡飽的歡兒乖巧地趴在車窗認真地看著外面飛馳的景物。左雲因為昨夜睡的不好,靠在馬車的墊子上打盹兒。心裡想著出城的總總。越發地不踏實起來。

夜色又開始瀰漫,直到再也無法行進。車隊才再次停了下來。

晚飯時候,左雲沒有被允許下車。張宏把飯食送到時告知她夜裡不要早睡。他會帶她去見一個人。

心知此時事無法避免,左雲還是緊張地吃不下飯。看歡兒疑惑地看向自己,左雲勉強地沖她笑笑,安慰地拍了拍她的頭,示意她沒事,讓她好好吃飯。歡兒畢竟是小孩。雖然敏感懂事,但也乖乖地聽話吃飯去了。

要見的人可能就是麗娘的前夫李大人了。左雲不知他們之間的糾葛。也不想與他再有什麼牽扯。但盛威鏢局這麼處心積慮必然不會如她所願的。要如何做才能兼顧他與盛威鏢局,同時又求的自己和歡兒的一線生機呢?

等深夜張宏到來,左雲還是沒有想出辦法。看著了一眼歡兒天真的睡顏。左雲忐忑地跟在了張宏的身後。

其實李雲舒並不如外間傳聞那般驚為天人。只是一個消瘦沉著的青年。左雲也很好奇自己為什麼一眼就可以認出他。但當他無悲無喜地眼睛看向自己的時候,這具身體開始本能的疼痛。

那夜月光很好,照在李雲舒月色的袍子上,給他也罩上了一層柔和的月光。他們就這樣沉默地望著彼此,很久都沒有說話。

李雲舒一直都在想再次見到麗娘的時候,她會怎樣面對自己。是怨恨還是憂愁,但即使是更加惡意的對待也絕對不是此刻的平靜。他眼中的麗娘也披著一片柔和的月色,那曾經有著萬般柔情只給他一人看到的傻姑娘也會用這種歷經滄桑的平靜來面對他了。

試圖叫一聲麗娘,但張了幾次嘴都沒有發出聲音,那曾經百轉千回,飽含著自己能給的所有柔情的名字再也叫不出來了。

幾乎不受控制,左雲就問出了這句話:

「為什麼?」

李雲舒微微一怔,隨即淡淡一笑。卻是更加的虛弱了。

「你有權知道真相的,只是我一直沒有機會,也私心地不想告訴你。你我都知道你是不會背叛我的,你原本就只能活在我的世界。」這幾句話幾乎耗盡了自己的所有力氣。很長的停頓之後,李雲舒才繼續開始說話。

「你根本沒有姦夫。這一切都是我為了拋棄你又保全我的名節而編造的。」

看著這個男人平靜地說著這樣驚人的事實,左雲完全不知道怎麼回答。只是機械地重複著:

「為什麼?」

「為什麼」李雲舒緩緩地說出這幾個字,本來就不太健康的臉色蒼白地幾乎透明。

「因為我沉迷權勢,始亂終棄,不擇手段。」

「可是,麗娘又有什麼錯。」

「是啊,你又有什麼錯。」

之後又是相對無言。

之前,一直想要知道麗娘的身世,真正知道的時候卻又希望永遠不要知道。麗娘如同上世的左雲,被最親近的人背棄。左天只是離開了她。而李雲舒卻硬生生在麗娘胸口挖了一個洞。左雲終於知道麗娘為何一言不發,為何放浪形骸,為何對歡兒不管不顧。這樣的事實前你要她如何去說,如何去面對歡兒。如李雲舒所說,麗娘只能活在他的世界,但當這個世界坍塌的時候,她要如何自處。

左雲相信之後的幾年,麗娘一定是憑著一股想要親口問他的執念活著的。即便是已經魂飛魄散,但這樣一股執念還是殘留在身體里,所以左雲才會脫口問出來。

此刻,左雲無比慶幸麗娘已經不在了。這樣傷人的事實面前,連左雲一個局外人都如此動容。麗娘要怎麼承受得住。再想到最無辜的歡兒,左雲心裡暗暗對麗娘說,我會把她帶得很好的。

再次看向李雲舒的時,左雲眼裡已經有了之前一直沒有的堅定。這是麗娘帶給她的責任。她自此再也不是一個人,她要帶著這個傷痕纍纍的女人和歡兒去過更好的生活。

「所以李大人這麼聲勢浩大地把我弄到塞外又是有何目的呢?」

驚訝於左雲的堅定,又慰籍於她的堅強。卻被這聲李大人弄得方寸大亂的李雲舒微微晃了晃身子。還是平靜地說道:

「這是送悠然去完成我們的約定。而你們也更適合生活在那裡。」

點點頭,左雲意味深長地看了李雲舒一眼。便道:

「李大人沒有其他事的話就先走吧!」

李雲舒沒有再說什麼,默默地轉身離開。當左雲以為他已經走了的時候,突然聽到他說:

「那個孩子叫歡兒吧!」

「嗯,歡喜的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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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生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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