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暗流涌動

回去不過兩日，還沒從之前對歡兒的思念中緩過來，左雲就被告知又要離開歡兒了。

依舊是張宏過來接她，張宏安靜地站在旁邊聽左雲事無巨細地給老婆婆吩咐如何照顧歡兒，話說完了還不算完，又是抱又是親，耽擱了很久。

張宏沒有催左雲，等左雲自己撒手才帶著左雲同曹厲一行人匯合。在去的路上，左雲突然問他：

「你一直都是認得我的吧？」

張宏想說，我看過你的幸福和不幸，也看過你的美麗和醜陋，但他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不認得。」

到了左雲才知道，李雲舒並不與他們同行，而是要回盛京，而周悠然在昨天就已經啟程去了古藺的另一個地方。倒是曹厲，貴為大燕國九皇子，居然同他一同啟程。

很久之後，左雲才知道，其實曹厲並不是非去不可，甚至此去諸多不便，但這件事情對他太過重要了，是他前半生為之披荊斬棘的唯一原因。

半月後，左雲一行人來到古藺的邊塞重鎮小月鎮，並在城外五十里的一個客棧落腳。

這小月鎮不如它的名字溫柔，是古藺最重要的一處要塞。不同於已經亡國的古賀，古藺王國深處山區，這小月鎮地勢高險，以山嶽為基礎建立，堅固異常，易守難攻。可以毫不誇張地說，這小月鎮就是古藺王國的大門，攻下這裡，整個古藺唾手可得。但幾百年來，這裡就像是一塊參天巨碑，穩穩地橫陳在了古藺和大燕之間，讓大燕不能越雷池半步。大燕歷代君王雖然憎恨古藺的跋扈，但一旦古藺龜縮進了小月鎮，大燕鐵蹄就再不能撼動其分毫了。

在更早的時候，李雲舒已經回到了盛京。此時，新建的李府白幕高掛，閉門謝客。所有的僕人都披麻戴孝，他們的女主人，同李雲舒成親不到兩年的周家大小姐周悠然去世了。

李府內，李雲舒身著白色的長袍，髮髻微亂。他一動不動地跪在周林身前，聲音微顫：

「爺爺，你把悠然交到我手裡，我卻未將她照顧好。」

周林看都不看李雲舒，氣的全身發抖：

「你再說一遍。」

「我同悠然去塞外遊玩，不想遇見流匪。悠然被擒半日，待我將她救回時，她卻說，她雖未受侮辱，但周家門風高貴，她雖清白，但流言可畏，她為保門風，只有以死明志。她還有遺言，只望入土為安，不願多生事端。」

「好個李肅，我當真小看你了。你毀我孫兒名節，當真不怕我開棺驗屍么？我周家看重名節，這就算你過關，但是你記住，我周家能給你的，也能拿回來，什麼流匪，你當我不知么？」

說完，周林拂袖而去。周正、周從、周韻緊隨其後。

待周家人走後，李雲舒起身輕輕撣去了身上灰塵。不多時，門房過來傳話：

「徑直去了六皇子府。」

揮退門房，李雲舒輕笑：

「這就坐不住了么？」

周悠然回到了闊別已久的古藺桑雲部落邊錘，久久地站在邊境線上。

隨從來報：

「李大人來信，已經處理妥當，還有。」

「還有什麼？」

「李大人囑咐，小姐務必沉住氣，時機成熟，他會親自前來助陣。」

「好，你回信，悠然必會不負所托。」

這一天，她已經等得太久，周悠然望向前方的一片荒蕪，自語道：

「林全，你可還記得我？

盛京六皇子府內的一間密室內，周家父子四人正同當今六皇子曹覺相對而坐。

曹覺貴為天家子嗣，在周林等人面前卻沒有該有的氣派，他並未居於主位，而是坐在周林的下手。

沉默片刻，周林開口道：

「這個李肅還真是包藏禍心，我堂堂周家嫡女下嫁於他，卻還是沒能阻止他的狼子野心。覺兒，你可是在怪外公？」

曹覺的母親是周林的庶出女兒，原本就是周皇后的陪嫁。可誰曾想在周皇后故去之後，這個並不被看好的女兒竟在羲和帝僅有的幾次寵幸中懷上龍胎，還一舉得男。不過到底福薄，這個女兒到死都只是個嬪位，也就是因為李雲舒馬王坡大捷，羲和帝大封後宮，曹覺的母親才被追封為榮妃。

見周林如此說來，曹覺惶恐地站了起來：

「覺兒不敢。覺兒母妃早逝，若不是外公扶持，斷是沒有今天的。當日馬王坡一役，李雲舒聲望如日中天，外公選他，也是因為沒得選的。」

周林點點頭，語氣稍緩：

「當日我周家救援來遲，把雲兒那麼好一個孩子折在了馬王坡。也不怪那個李雲舒藉機起勢，鳩佔鵲巢。但外公還是那句話，他李雲舒今天有的，周家可以給，也可以拿回來。你是我們周家在天家唯一的一個孩子了，我們不幫你還能幫誰？」

周林輕輕地拍了拍曹覺的肩膀，讓他坐下再說：

「這李肅自回朝以來，在我周家的幫襯下一路坦蕩，現今已官拜尚書令，其下六部皆是實權。雖然他李肅根基淺薄，只實轄兵部一部，但其聲望在這大燕卻是無二。年前，李肅上書攻打古藺，被羲和駁回，后又被我訓斥，想來那時，他就有了一些心思的。」

曹覺點頭稱是：

「我們布在李府的眼線也是那時被清理一空，想他李肅定就是那時與九弟結盟了。」

周林聞言神色一凜，繼續道：

「他倒也是耐不住性子，這古藺縱橫大陸幾百年，迄是他說打就打的。我最想不通的是他為何會在此時同我周家撕破臉皮，悠然的性子我最清楚，斷不會為了什麼保全門風自盡，此時李肅發喪，莫不是悠然真遇到什麼不測？」

曹覺搖搖頭：

「我察覺李肅同九弟有異后，專門派人監視盛威鏢局。在盛威鏢局出關后，又以清理流匪的名義大舉追殺。但據回來的人報道，悠然貌似同九弟一起涉水逃走了。不該遇難的。」

「好，你派人繼續盯著李府和盛威鏢局。我們進來時間太長了，不便停留。」說完，帶著周正三人從六皇子府的後院離開了。

周正從李府開始就一直沉默，在六皇子府更是一直把頭低著。周悠然是他自己的女兒，他太清楚女兒對古藺的執念了，但眼下，他確不知道如何同父親說起，還是回去同夫人商量了，再作定奪吧。

盛京的街道依然繁華，酒樓林立、人聲鼎沸，一處熱鬧的茶館，一個胖老頭正口沫橫飛地講述李雲舒喪妻之後如何悲痛，如何閉門謝客，彷彿此時他就站在李雲舒邊上親眼看著。邊上眾人不勝唏噓，感嘆天妒紅顏、英雄孤寂。感嘆完后就各自回家，照舊過著自己的小日子，與以往並無不同。他們不知道的是，大燕的朝堂已經暗流涌動。朝中之人，特別是雲王兩家，都在靜等李雲舒出現，想要看他會在這朝堂掀起怎樣的驚濤駭浪。

大燕國制，正妻亡，夫需閉門哀思一月。這一月期滿，正是大燕皇后雲氏的壽宴，各個氏族權貴都早早的來到設宴的安康宮，靜等李雲舒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