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待左雲進屋，三人表情各異，都沒有率先開口。左雲也不甚在意，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三人一番，也不說話。

周悠然到底要耐不住性子一些，只見她款款走到左雲身前，盈盈一拜，便不再起身。

左雲眼中訝色一閃，並不去扶她，只是直直望著李雲舒，要他給個說法。

李雲舒被左雲這樣盯著，心裡有些微地顫動，看著倔強的周悠然，只覺得苦澀難當。他輕嘆一聲，喃喃道：

「你這又是何必。」

聞言，周悠然微微一顫，復爾，把腰挺得更直，對李雲舒視若無物。

不想看他們演的這是哪齣戲，左雲只是面對曹厲輕輕頷首：

「期間事了，現向曹公子請辭。」

不料左雲會向他開口，曹厲只好把之前玩味的眼神收一收：

「夫人這是要帶小姐離開?」

「是.」

單單一個字，卻如一聲平地驚雷，把這本就暗流涌動的虛假平靜攪地支離破碎。

聞言，曹厲眼中厲色一閃，周悠然倔強地面色上也浮現出一絲慌亂。

不去理會眾人，左雲一拱手：

「告辭。」

便抬腿向外走去。

剛走到門口，還沒有越過門檻，左雲只覺手腕一沉，便被一股大力生生拉了回來。

盯著拽著自己的那一隻大手，左雲也不抬頭，冷冷道：「曹公子莫非是想食言而肥。」

聽到左雲的諷刺，曹厲也不發怒，仍舊冷冷地：

「食言也罷，夫人卻是走不得的。」

「走不得？」

左雲輕念，狠狠地盯住了一直默不作聲的李雲舒。

「李大人也是如此認為么？」

李雲舒盯著曹厲拽著左雲的手，聞言沒有移開視線。

「九皇子和悠然可以先迴避么？」

好不容易從震撼中回過神來，左雲發現屋裡只剩下了他和李雲舒。

不是沒有想過會和他獨處，但從未想過李雲舒會是這樣一種表情。

是悲傷，是迷茫，更是一種看透一切的堅定。

左雲的心中突然生出一種恐懼，這種被看透的感覺讓她忍不住想要逃走，但是怎麼逃得掉呢？左雲咬緊牙關，逼著自己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

自重生在這個陌生的時空，代替麗娘活下去的時間裡，左雲感到過茫然、感到過絕望，卻從來沒有這般恐懼，即使是和曹厲在密林里逃亡，即使是被困地洞幾乎就要死去，左雲也沒有這麼恐懼。她看著李雲舒一步一步走過來，好像已經聽到利劍破空的聲音。

左雲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如果這是生命的最後一刻，他不想再看到李雲舒。

幾乎與左雲呼吸相聞，李雲舒才停了下來。看著熟悉的眉眼，想要抬起的手，最終沒有能夠抬起來。

知道終是不能逃避，許久之後，左雲緩緩睜開眼睛。不想李雲舒離得如此之近，看到他漆黑眼眸里陌生的女人，左雲有一瞬的獃滯。

感覺過了很久，又好像只是一瞬間，只聞得李雲舒一聲低不可聞的嘆息，左雲突然就獲得了自由。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左雲好似在李雲舒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悲哀莫大於死的頹然。

每次見到李雲舒，不管是獨處、還是有其他人在，都會陷入一片無聲的沉默，雖然左雲和他確實無話可說，但這種壓抑的沉寂總會逼得左雲想要問個清楚，為了歡兒，為了他和麗娘謎一樣的過往，為了這一切帶給自己無休止的煩惱，左雲都想要個答案，想要李雲舒痛痛快快地給一個答案。

這一次的沉默真的很久，左雲都可以聽到時間劃過的聲音，屋裡的燭火突然爆出了一個響亮的燈花，「噗」，左雲和李雲舒映在牆上的影子開始跳動，像一支詭異的舞蹈。左雲還是問了出來。

「為什麼？」

李雲舒的嘴角輕輕地彎了一下，像是笑了，在燭光的映照下格外溫柔，只是這個笑容這麼不合時宜，左雲的背上突然就冒出了一股冷汗。

「你還記得鈺兒么？」

沒有理會左雲的故作鎮定，李雲舒自顧自地說：

「他只有十六歲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