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簡單粗暴

第5章 簡單粗暴

八月十二,白同知攜妻女一起上慈山寺上香。

因著白二夫人邀請,溫家夫人便也帶了女兒溫玉菡,在兒子溫習元的護送下也在同一日去了慈山寺中上香,為兒子春闈燒柱香,為重陽后全家上京一事也求個平安符。

上午上完香,拜會過主持師傅,白同知便去了找寺中好友下棋,而白二夫人陳氏就陪著溫夫人溫家小姐溫玉菡在小殿中說著話。

靜姝道是身體有些不適,告了罪,去了後院特別替白家安排的房中歇息。

大家都知靜姝大病初癒,自是不疑有它,陳氏便讓丫鬟嬤嬤服侍著靜姝退下了。

而此時靜姝回到了房中,卻並未睡下歇息,反是不知為何突然興起對著銅鏡慢慢開始梳妝打扮起來。

自這次病好后,靜姝的行事就很是自我,脾氣古怪,難以捉摸,再不似往日般柔順聽勸。平日里最厲害的乳母藍嬤嬤早上個月就告了假去了莊子上照看剛生產的媳婦,其他丫鬟嬤嬤們碰了幾次釘子后,便再也不敢隨意造次。

所以此時看她行為怪異,眾人也都忍著沒有出聲,直至越看越不對勁,碧萱對著自家小姐那被描得實在有損她家小姐的美貌的妝容終於忍不住開口道:「小姐,我看還是奴婢幫您梳妝吧,這,小姐您平日里畢竟從沒有自己梳過妝的。」

其實靜姝尚未及笄,又生得眸若星辰,唇紅眉翠,肌膚水漾剔透,哪裡還需要半點額外的脂粉妝扮?平日里不過就是梳個雙髻,插點配飾而已。

靜姝笑看了她一眼,搖搖頭,她目光觸及身邊的碧蔓,笑道:「你不若好好幫碧蔓打扮打扮吧,唔,換條水紅的裙子,要嬌媚些。」

隨手還拿起了桌上的一隻菊瓣點翠釵遞給了碧萱,道,「這個也給她用上,我昨晚特地拿出來的。」

碧萱愣了愣,低頭看看那精緻秀美的釵子,再瞅瞅自家小姐被描的粗黑的眉毛,明顯黑了粗了的皮膚,上面還爬

著些讓人恨不得立時上前去抹了的雀斑,雖然在碧萱眼裡,這個樣子也有說不出的可愛,但著實還是有點反應不過來。

靜姝眨眨眼,道:「一會兒我要去後山走走,這廟裡人雜,被人看見鬧出什麼事來父親怕是要生氣的。不過,」

她瞥了一眼碧蔓,笑道,「碧蔓生得好看,聽說慈山寺後山菊花品種繁多,奼紫嫣紅的煞是好看,最近我正好在習美人畫,碧蔓正好入畫。」

碧萱聽了覺得好像是有那麼一點道理,但又有點怪怪的,她看了一眼碧蔓,見她也有些莫名其妙的樣子,心裡卻突然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隨即便笑道:「好的,小姐。」

繼而對碧蔓道,「碧蔓,你過來吧,聽說慈山寺的綠菊養得最好,我看那水紅金線的裙子必然很襯你,再幫你畫個梅花妝吧。」

靜姝看碧萱拉了碧蔓到一邊去了,笑了笑便又去挑揀自己準備穿戴的衣服首飾,聽說溫習元是個品性高潔清雅端方的君子,那她便穿得富麗堂皇一點好了,要不然哪裡能顯示她外祖家是蜀地豪富商家的特質?

******

「碧蔓,你會不會擺動作啊,要嬌柔一點,再嬌柔一點,要不然怎麼襯得起人比花嬌的名頭?怎麼就是一副木頭樣?」

「喂,你怎麼又動了,我不是讓你不要動嗎?你動來動去我還怎麼畫?真是讓你做一點事都不行!空長了一副好看的樣子!」

……

後山里,靜姝不停的對正站在一株綠菊旁擺著姿勢的碧蔓斥責著。

碧蔓是靜姝的大丫鬟,以往很得靜姝信重,且靜姝以往性子又溫柔寬厚,她哪裡受過這等委屈,此時聽得靜姝不停斥責自己,面上又是難堪又是委屈,眼裡不禁露出盈盈水光來,襯著那水潤綠菊,可不是人比花嬌,我見猶憐?

溫習元聽小寺僧說後山有名品綠菊青心玉,養得碧如翡翠,水潤欲滴,便隨了那小寺僧請他領著到了後山賞菊,誰知就看到了這一幕。

他聽得那穿得彷彿生怕別人不知道她家有多少金子的粗鄙刁蠻小姐不停責罵那站在綠菊旁的小丫鬟,稍近一些再看那小姐面前石桌上的畫布,那畫簡直慘不忍睹,簡直辱沒了那清雅綠菊,好好的一個清麗丫鬟也給畫得面目全非,真真是有煞風景。

他身後的小寺僧似乎有些尷尬,急急的咳了兩聲,沖著那穿金戴銀的粗鄙小姐結巴喚道:「白,白姑娘。」

這白小姑娘讓人給他送信,叫他幫忙引了這溫公子出來,他初時還以為是白小姑娘想見見未婚夫,可這,這鬧得是哪出?

這白小姑娘常隨著白夫人到廟中燒香,她長什麼樣是個什麼性子小寺僧還是了解的。

靜姝回頭,看見溫習元和小寺僧凈塵,皺了皺眉,瞟了一眼溫習元就對著小寺僧似乎頗不耐煩道:「凈塵,你怎麼領了人過來了,我正在作畫呢,可不好讓人隨便打擾,壞了我的雅緻可怎生是好。」

說著就向著碧萱揚了揚下巴,碧萱會意,便拿了一個小荷包上前遞給了小寺僧,沖他道:「小師傅,我們小姐在此作畫,還麻煩你領著這位香客去其他地方賞玩吧。」

竟是看也不看溫習元一眼。

碧萱不認識溫習元,可碧蔓卻曾偷偷見過溫習元幾次,看這狀況,嚇得臉都白了,忙也顧不上擺姿勢,匆匆走回到靜姝身邊,有些結巴地低聲道:「小,小姐,是,是溫公子。」

靜姝似乎一愣,狐疑地看向了溫習元。

而碧蔓聲音雖小,溫習元卻也聽見了,先前聽小寺僧尷尬地喚這姑娘「白姑娘」,他心裡便已大抵猜到了對面這刁蠻粗鄙的小姐是誰了。

他心中的打擊簡直是翻江倒海,他再沒想到哪怕是人到中年也仍稱得上儒雅俊逸的白同知的女兒竟然是這副模樣!

還有白夫人,他也見過幾次,雖為著禮數,不曾正面相看,也知是位極美麗的夫人,怎知,怎知這二人的女兒竟然是這般樣貌!

不,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這白姑娘性子竟是這般粗鄙!也不知白大人和夫人是怎麼養出來的!是了,白夫人只得此一女,肯定是嬌生慣養壞了!

哪個才華橫溢的少年讀書人心中沒有紅袖添香的小小願望,或者書中自有顏如玉,或者舉案齊眉,哪怕溫習元品德端正,對妻子容貌並無特別要求,但也至少希望對方品貌端莊,溫柔賢淑啊!

溫習元受到的打擊不小,他心中鄙棄,黑了臉,一刻也不想再在此地停留,誰知他剛轉身,就聽到身後的白家小姐突然就對著他似頗有些驚訝道:「溫公子,啊,你,你竟然是溫公子。」

「前幾日溫姐姐在我那裡說她和你母親都會和你一起跟著去京城,很是擔心京中的花銷。我就收拾了一些碎銀,想來對你們該是很有用處的,本還想著找機會給溫姐姐的,既然遇見了溫公子,那就直接拿給溫公子好了。」

靜姝驚訝過後就開始自以為是的說著自話,也不管突然緊繃了的溫習元聽言猛地轉身冷冷的盯著她。

靜姝似乎毫無所察,說完就轉頭對已經傻了的碧蔓自顧道:「碧蔓,你回房中去把我放抽屜里的那袋碎銀拿過來給溫公子吧。」

碧蔓「啊」了聲,腳卻跟釘在地上般,半點也沒動,只張著嘴對著自家小姐結結巴巴的重複著:「小,小姐,碎,碎銀……」

溫習元看著這位「未婚妻」,難堪,羞辱,鬱憤,還有似乎被欺騙的各種難言的情緒,他也不是傻子,這一片刻已經仔細打量了靜姝,可惜靜姝的妝化得太過自然,倔傲漫不經心隨意的態度又太過自然。

他看不出一絲破綻。

果然商家女教養的就是商家女教養的,自以為多些阿堵物就盛氣凌人,真真是可惜了白同知大人竟然生得這樣的女兒,也不怪得母親常對白夫人頗有些微詞!

「不必了!」溫習元冷冷道,「姑娘好意,小生心領了,不過我溫家還不必靠些碎銀過日子,你還是自己收著吧!」

溫習元心高氣傲,他話中之意自是他們溫家不必靠你的銀子過日子。可靜姝卻自有一番解釋。

溫習元剛走了幾步,就聽到後面那白家小姐似乎有些無措的對著自己丫鬟道:「啊,碧,碧萱,溫公子這是什麼意思,是說碎銀太少了嗎?我的碎銀也有幾百兩啊,還有以往我拿銀子首飾給溫姐姐,溫姐姐都是很歡喜的接了啊……」

溫習元一個踉蹌差點摔倒,簡直氣得七竅生煙,這,這簡直……但和這樣粗鄙不堪的人如何說得通道理?

他只想快點離開這裡,離開那個煞星!他到底定了個什麼樣的未婚妻啊!

溫習元離開,靜姝看著他的背影越來越遠,先時面上什麼傲慢,什麼驕橫,什麼無措,所有的表情都已經遠去,只剩下一片淡漠。

本來就無交集,她希望這個人離她越遠越好,越早劃清關係越好!

碧蔓臉上煞白,一邊看看背影都快消失的溫習元,一邊看看沒什麼表情一臉冷漠的自家小姐,有些焦急有些不知所措道:「小,小姐,您……」

靜姝猛地轉頭看她,把她臉上表情從上到下看了一遍,輕「哼」一聲,就道:「收拾了這畫筆畫布送回去,再取點點心過來,我要賞菊!」

語聲雖然不大,卻莫名帶了股冷意,只嚇得碧蔓心一跳,雖心思不定,也不敢猶疑,只有些手抖的就去收拾石桌上的畫具了。

碧蔓離開,靜姝慢慢走到綠菊前,還來不及思索一下後續,就突聽到身後不遠處傳來一個帶著笑意的聲音道:「是想用這個方法退親?雖然也還可行,但對那樣的人,還犯不著這樣吧。」

犯不著自損形象來達到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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姝色無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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