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奇怪男人

18.奇怪男人

顏冬青提著布兜從供銷社回來時,傅冉還撅屁股在尿盆上蹲著,瞧見窗戶縫裡塞進個布兜,忙接過打開看。

亂七八糟的布帶,中間一條鬆緊帶護住褲襠,折騰半天才系在腰上。

「三哥。」傅冉踮腳趴在窗沿上,輕聲喊人。

顏冬青就站在窗戶外,小老頭一樣背著手,不大自在的回頭看她:「什麼事?」

「您真好。」她由衷道。

傅冉這聲您真好,聽得顏冬青蛋疼,現在還記得供銷員看他的眼神,都是礦區家屬,他有預感,很快他會成為礦上婦女茶餘飯後的談資。

「那個要多少錢?」傅冉問。

顏冬青以為她要還錢,轉開頭,還算大度道:「不用給錢,朕賞你的。」

傅冉愣了愣,她真沒想過還錢,潛意識裡她是把顏冬青當成最親近的人看待,而且她是他的皇后,皇后花皇帝的錢,天經地義不是么...

不過皇帝都這麼說了,她只能小聲道:「謝主隆恩...」

這回換顏冬青愣了,這句謝主隆恩讓他更蛋疼,丟下一句「別著涼」,腳步凌亂的回了前院。

傅冉抓抓後腦勺,皇上這是害羞了?

快傍晚的時候,傅向國才把賀寡婦送過來。

徐蘭英本來不大高興,可看到三口袋糧食和大半口袋蔬菜之後,心裡頓時好過了不少,把傅冉揪到一邊問:「太陽打西邊出來,你奶咋突然開竅了?還知道把口糧帶過來,算她還有點良心!」

大孫子小兒子,老太太的命根子。

在徐蘭英眼裡,婆婆一直偏疼小叔,她男人又是個老實巴交的,工資捨不得花,刨除吃喝花銷,全部上交,二十好幾才結婚,婆婆還哭天喊地的不同意,要不是工會出面調節,她男人搞不好要打一輩子光棍!

結婚後婆婆還想讓交工資,那也得看她同不同意。

那幾年跟她男人沒少吵架,好在她男人也醒了過味,窮日子窮過,哪能自個不過日子盡補貼兄弟,鬧鬧騰騰好幾年,到二閨女出生才算消停。

不是看在老婆子幫帶二閨女的份上,徐蘭英真不想奉養她!

「你奶把口糧帶來,你嬸沒說啥?」徐蘭英挨個解開蛇皮口袋看,居然還有半口袋細糧!

「嬸還能說啥,不高興唄。」傅冉擺擺手道:「是我管叔嬸要來的,既然奶不跟他們吃飯,糧食就不能再留給他們。」

徐蘭英沒想到傻閨女也有機靈的時候,狠扯一把閨女臉蛋:「要的對!幹啥便宜他們!」

她話音才落,傅向國進屋來了,好巧不巧,把徐蘭英的話聽個正著,面上有些尷尬,搓著手道:「老娘在這兒住下,嫂子你就多費心點,俺和桂香...俺們太忙,不像你和大哥,吃商品糧,又有工資拿,俺...」

「天不早了,孩他叔趁亮回吧。」徐蘭英懶得聽他虛情假意,直接攆人走。

傅向國挺沒面,心裡不大快活,轉對傅向前道:「大哥,那俺走了,那啥...晌午出門急,忘帶煙,大哥你有煙不...」

早就聽說礦上給發煙票,大哥人摳門,明知道他抽煙,也不寄點回去給他,農村六分錢一包不要煙票的大生產,能跟大鐵橋、南京比么!

傅向前想說家裡還剩包煙,就被徐蘭英打斷:「上月礦上工友辦酒席,煙票全借了出去,家裡別說煙了,連盒火柴都沒...孩他叔,要不你忍忍,等回去讓你家桂香給你買包成不?」

話說到這份上,傅向國哪還能厚臉皮再待,又說兩句,趁亮趕回鄉下。

晚飯徐蘭英炒了盤茄條,又涼拌了個黃瓜,玉米面在細籮篩上過一遍,摻上白面,蒸出一鍋饅頭。

傅冉把賀寡婦的被褥鋪在炕上,早在幾天前,傅向前已經用木板塊把土炕隔開,一半留給老娘和二閨女睡,剩一半他兩口子帶小兒子睡。

飯菜端上桌,傅向前心思一動,喊傅聲:「把你大姐喊回來,說你奶來了,家裡炒了菜蒸了饅頭。」

傅聲一癟嘴:「我不去!」

「小冉你去喊。」

傅冉也不吭聲,她肚子還疼著呢。

徐蘭英拍筷子,沒好氣道:「喊啥喊!那丫頭頓頓饅頭大餅,可比咱吃的好太多,要你操哪份心!」

賀寡婦也聽說了,從中開解道:「蘭英你也別怪燕子,將心比心,頭些年我讓向前交工資,向前心裡舒坦不?你心裡舒坦不?燕子要是過好了,咱們做長輩的該高興!」

當年鬧著要大兒子交工資,到現在還是賀寡婦心裡的一塊疙瘩,回過味之後,總覺得愧對大兒子和大媳婦,幫著養小孫女,可心可意的疼,也是想彌補,總歸還是不夠。

話是這麼說,徐蘭英還是生氣:「孩她奶,我是氣那丫頭沒良心,打從領工資之後,家門都不進了,就跟白養了丫頭一樣,我跟她有殺人的仇恨吶,她要這樣跟我生分!」

賀寡婦嘆氣,三個孫女裡頭,她最疼小孫女,自個把屎把尿帶大的,格外親厚,向國家的紅紅,她也疼,那丫頭懂事又憨厚,唯獨大孫女,她疼不起來,瞧著悶不吭聲的老實樣,其實心眼最多。

有徐蘭英攔著,到底沒人去喊傅燕,傅燕自個過得也快活,礦上宿舍是八人間的大通鋪,有礦區家屬子女,也有和她一樣新招進來的,晚上結伴一塊去友誼廣場看電影,又去西關路喝碗羊肉湯,和頓頓鹹菜窩窩頭比,她自然想過這種日子。

日子各有各過法,自打賀寡婦來城裡,徐蘭英反倒鬆快不少,老婆子能幹活,加上心裡愧對大兒子大媳婦,燒飯補衣納鞋底,樣樣都搶著干。

婆婆勤快,徐蘭英也過意不去,只讓她干輕活,拆洗棉襖被褥這樣的活兒還是自己干,這樣一來,婆媳倆住一塊倒也沒拌過嘴。

六月如火,天氣越來越熱,中午太陽還高照,下午突然就大雨瓢潑,把在田裡勞作的庄稼人澆個透頂,包括下鄉支援大豐收的中學生們。

到傍晚雨才漸停,傅冉跟著大部隊回城,因為太氣熱,她只穿了一件罩衫,裡面空蕩蕩什麼也沒有,胸前一對乳包直挺挺頂著半濕的罩衫,被顏冬青看個正著,不由冷了臉,把人抓到一邊低斥:「傅冉,你好歹是朕的皇后,穿成這樣,你把大魏顏面往哪兒擱。」

傅冉開始沒懂,順著他的視線往下落,瞧見罩衫下的兩點挺立,驀地紅臉,忙抬手遮住,趕緊解釋:「三哥,不是我不穿,我要是穿肚兜,肯定會被我娘看見,她會起疑心。」

聞言,顏冬青語氣緩和了些,興許是意識到談話太下流,也不大好意思,但還是道:「百貨商店沒有賣?」

傅冉無奈:「我娘恨不得把一分錢掰兩半花,哪捨得給我買背心。」

不光是傅冉,和她差不多大的姑娘都是直接穿罩衫,講究點的才去百貨商店買件蘇聯短背心。

物資短缺的年代,穿外面的衣裳都買不起,誰還管裡面。

顏冬青都說她有辱國體了,傅冉發愁,等晚上傅向前他們都睡下,傅冉才進寢宮翻箱倒櫃。

任她怎麼翻,都沒有合適的,無論裡外,一水兒的雲錦真絲,精美刺繡,根本不敢外露。

傅冉猶豫再三,還是扔進箱里,想辦法讓賀寡婦織老土布給她做件背心吧!

寢宮轉一圈,油壺空了,臘肉也沒了,黃豆小麥還堆在廊檐下,豆莢已經被曬爆,蹦出不少黃豆粒。

傅冉找了根棍子,先捶出一包黃豆,打算拿去榨油坊榨豆油,剩下的豆秸杆子全扔進羊圈喂山羊。

轉天朦朧亮,傅冉起了個大早,去敲顏冬青窗戶,讓他帶她去儲集鎮榨油坊。

商品糧戶到月拿糧票油票直接買成品,並沒有榨油坊和軋面房這樣的作坊,這點不比農村,無論是鎮上還是村裡,都有油坊和磨坊。

兩人各尋借口,在城郊大道碰頭。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傅冉總覺得顏冬青的視線有意無意從她胸口飄過。

幾次三番,傅冉抱胳膊擋了下。

顏冬青乾咳一聲,解釋道:「顏冬雪有穿小的背心,你將就先穿她的,以後找到機會,朕再給你買。」

昨晚顏冬青故意把顏冬雪的東西收拾了一遍,搜出不少穿不下的衣裳,還特意提醒廖娟可以拿去給別人穿。

大院里小子比丫頭多,年紀比顏冬雪小的,除了傅冉還能有誰。

廖娟立馬就想到了傅冉,早上排隊接自來水的時候,碰巧徐蘭英也在,就道:「咱家冬雪有幾件衣裳小了,給你家小冉穿咋樣?就是破磕磣點兒...」

徐蘭英忙道:「那有啥,冬雪那丫頭愛乾淨,穿過的衣裳能有多磕磣?一會兒我去看看!」

這邊,傅冉跟著顏冬青往儲集鎮方向跑,還差半里地的時候,迎面走來個中年男人,肩上背著麻袋,東西應該不輕,累得吭哧吭哧。

傅冉以為他背的是糧食,就順嘴打探了一句:「叔,在哪兒買的糧吶?」

中年男人瞅了她和顏冬青一眼,眼裡有警惕:「少瞎打聽!」

說完,加快腳步跟他們擦肩過,走出數米遠。

顏冬青停了腳步,皺眉回頭,盯著麻袋,低聲道:「他背的不是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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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后六十年代生存手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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