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陰謀

第三章 陰謀

是夜,涼風習習。漫天的繁星好似也在逃避這場戰亂,躲在厚厚的雲層后,偶爾能在遙遠的天際閃出一點微弱的光明。

「公主,您已在這等了好久,夜深露重,咱們進去等吧。」一旁服侍的青樞緊了緊衣熠的領口,輕聲勸道。

「阿姊說今夜要送我出城,那必定會使人前來,我再等等。」衣熠擰眉嘆氣道:「不知阿姊到底是何計謀,連父皇都要瞞着。」

「公主,太女殿下來了。」青樞打斷衣熠的思緒,指著不遠處明滅的火光說道。

「青樞,你去宮內通知青璇做好準備,我們馬上出發。」衣熠低聲囑咐一句后,忙向前兩步去接衣煜。

「熠兒別多禮,進去再說。」衣煜止住衣熠的話頭,緊忙拉着她的手,步入熠安府側門。

「熠兒,此事事關重大,時間無多,你且聽阿姊說。」衣熠被拉了個踉蹌,還不等落座,衣煜便開了口:「此次前去寧國邊境,路途遙遠,困難重重。你身邊的青樞靈敏機巧、青璇心思慎密、青璣善於數算、青權足智多謀,這四人你務必要帶。阿姊身邊的玉衡、玉陽、玉瑤也都賜給你,玉衡頗有遠見、玉陽武藝高強、玉瑤精通易容之術,你帶着她們,阿姊放心。」

「可是阿姊,玉衡、玉陽、玉瑤都是父皇賜給您,是您最器重的心腹之人!熠兒帶走了她們您怎麼辦?要不......」

「熠兒!阿姊身在皇宮,又有父皇庇護,無甚擔憂。倒是你,孤身一人,不僅要突出重圍,還要躲避周邊州郡流竄的叛軍,想必更加危險。阿姊幫不了你什麼,只有讓她們去保護你,阿姊才能安心。」衣煜激動之下扯動到了肩背上的傷,一時冷汗淋漓,嚇得衣熠再不敢反駁。

「我已安排人在御花園的溪流中放置了竹筏,這條小溪有條暗河,接連余安城郊的一道河流。一會你便隨玉陽她們前去,乘坐此筏離開余安。你定要記住阿姊的話,若未接應到五萬遲家軍,你切不可回返!要想辦法進入寧國!一定要進入寧國!」衣煜不顧背後崩裂的傷口,緊緊抓着衣熠的雙臂,神色異常的堅決。

「阿姊您別激動,熠兒答應您。您小心別扯動到了傷勢。」衣熠慌亂地護着衣煜的傷勢,滿口答應下來。

「如此,阿姊便放心了。」衣煜慢慢鬆了力道,放鬆下來。衣熠也跟着鬆了一口氣。

「玉陽,帶着熠兒這便走吧。」衣煜倚靠在椅背上,閉着眼說道。

「奴婢......謹遵太女玉旨。」玉陽跪在地上,聲音里有着微不可查的哽咽。

「阿姊,熠兒這便去了。阿姊在宮中靜候熠兒的好消息吧。」衣熠也不舍地拜別了衣煜。

腳步聲逐漸的遠去。誰都沒有發現,那滴從衣煜緊閉雙眼中流下的清淚。它映着明滅的火燭,像是從天邊滑落的星辰,釋放着最後的華光。

「公主,這邊請。」有着玉陽的帶領,皇宮內外暢通無阻,很快便來到了放置小筏的小溪旁。

七人陸續上了竹筏,玉陽邊划動竹筏邊小聲對衣熠說:「公主殿下,太女已在城郊安排好了一隊兵馬,待您至城郊后,便要動身前往寧國。若您有尚未辦妥之事,還請交託於奴婢,奴婢定會竭盡心力替公主殿下分憂。」

「阿姊所託之事為重。上岸后,立即動身前往寧國邊境,接應遲將軍。」衣熠神色堅決,一心只想完成阿姊所託。

竹筏不大,但速度卻很快,不多時,便轉過那條湍急的暗河,劃到衣煜所說的城郊。

「陳將領。」玉陽跳上岸,與身着便衣的小將軍見禮。

「玉陽姑娘,可是太......公主殿下?」陳將領看到衣熠后吃了一驚,剛要問詢之時卻看到玉陽的眼色,止住了口。

「陳將領,事不宜遲,這便出發吧。」衣熠未曾注意到陳將領的異常,說着便往一旁的青布馬車走去。

落在身後的青璇卻注意到了這一點,她瞄了玉陽三人一眼,跟在衣熠的身後上了馬車。

「出發。」陳將領翻身上馬,跟在馬車旁,一揮手,十數人的小隊便迅速趕往寧國邊境。

「公主殿下,您歇息下吧。」青樞看到衣熠面有倦色,擔憂的說道。

「無妨。」衣熠揉了揉眉角:「多久能到寧國邊境?」

「回殿下,到寧國邊境僅需半月余,只不知遲將軍到了何處。」青璣道。

「父皇在半月前便下旨召遲將軍回朝支援,想必不出兩三日便能與遲將軍相遇。」顛簸的馬車讓衣熠有些不適,她強忍着暈眩向車壁靠去。

坐在馬車一側的青璇這時卻抬眼掃了對面玉衡三人一眼,又快速的低下頭來,沉默不語。

陳將領確實是名良將,期間多次遇到流竄在周邊州郡的小股叛軍,都被陳將領巧妙的避讓過去了,小隊行進的速度也越來越快。

兩日後,陳將領正帶領小隊人馬安營紮寨,突然從一旁茂密的樹林里傳來「撲簌簌」的聲音。

「快上馬車!」陳將領一把將衣熠推進了馬車,自己也帶領兵士們將馬車團團圍住,以防不測。

「什麼人!」陳將領大喝一聲。

「陳珂?」這時,突然從樹林里鑽出一人,正是遲將軍的獨子——遲尉。

「遲尉?怎麼是你?」陳珂驚訝的道:「遲將軍呢?」

「父親......父親他......」遲尉聽到陳珂的問話,突然淚如雨下:「去了。」

「你說遲將軍如何?」衣熠突然從馬車上跳下來,不顧腳踝的刺痛,奔到遲尉面前,抓着他的胳膊急聲問道。

「公主殿下?」遲尉愣了一秒,驚愕道。

「你快說!遲將軍如何了?」衣熠托住他要下跪的勢頭,語帶哽咽的喊道。

「父親他在月前便發現寧國、北燕、赤嵐和長平的邊境均有異動,這時又接到聖上要求支援的聖旨。父親不敢怠慢,留下三萬遲家軍以備不測,命末將領兩萬軍隊先行回朝支援。」遲尉一抹滿臉的淚水,恨聲道:「不料行至半路,突然竄出了數萬流民,他們身着大黎服飾,我軍並未多做防備,熟料他們竟是四國相合的敵軍!我軍奮力突圍,卻仍是元氣大傷,兩萬軍隊損失過半,所剩不足一萬。末將派遣信使回去稟告父親,卻帶來三萬軍隊戰死沙場的消息,連父親也......隨後末將便帶領殘餘部隊向余安行進,縱然一路躲躲藏藏,卻仍是被敵軍輪番進攻。我軍無補給,無支援,剩餘的將士們也所剩無多,算末將在內,僅有十數人。」

「此事為何不上報朝廷?」衣熠面色空洞,好似下一秒便要暈闕過去。

「公主明鑒!父親之前連發十道加急折,均無回應啊!」遲尉哭訴道。

「遲尉你好大的膽子!本宮一直跟隨父皇身側,並未見到你口中的加急折!」衣熠好似突然有了支撐,怒聲質問。

「公主殿下!」一直站立在衣熠身後的玉衡此時突然跪倒在地,哭道:「遲小將軍所言不虛,遲將軍確實發了十道加急折,只是這些摺子被別有用心的小人給藏起來了啊!」

「你說什麼?」衣熠驚愕回首。

「奴婢不敢妄言。自叛軍出現,聖上和太女殿下便發現遲將軍的請安折總是比平時遲一日放在御書房。之後竟再無遲將軍的摺子,聖上便讓太女殿下暗中查探。最終卻發現是宰相大人將遲將軍的摺子給按住了,那十道加急折並未送到聖上的御書房。此事玉陽可為奴婢作證。」

「回公主殿下,確有此事。」玉陽也承認此事。

「宰相?」衣熠面色蒼白,身形搖搖欲墜,腦中那抹困擾她多時的疑雲慢慢的消散,可真相卻讓她難以承受。

「所以......阿姊知道此事?所以她要讓我離開大黎?」衣熠萎頓在地,哭號出聲:「所以都是騙人的!叛軍是騙人的!忠臣是騙人的!連阿姊,也是騙我的!」

「公主殿下!」玉瑤也跪了下來:「太女殿下並未故意欺瞞殿下!聖上原本是想將太女殿下送出大黎,可太女殿下為了您忤逆了聖上,所以才會承受宗法之罰。太女殿下唯恐您受委屈,特叫我等隨侍於您。太女殿下對您的拳拳愛護之心,天地可表啊!」

「我們走了,皇祖母、父皇和阿姊怎麼辦?一旦敵軍攻城,他們孤立無援......」說到此,衣熠便哽咽不能語。

「公主殿下,您就聽從太女殿下的話,離開大黎,到寧國去吧。」青璇緩聲道:「只要您平平安安的,也就不枉太女殿下的這番苦心了。」

衣熠的心緒翻飛,眼淚似是逆流而下,它們裹挾著,卷騰著,夾雜着一種名為恨的情緒,灌了她滿心滿腦。

她恨,恨所謂的『起義軍』、恨看似忠良的宰相、恨寧國、恨北燕、恨赤嵐、恨長平,但她最恨的,卻是自己的弱小,是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它們發生,卻無能為力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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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時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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