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七暗的迂迴線

「康……康曼德閣下，您在幹什麼？」宋遠謹眨了眨眼睛，不太確定自己剛剛看到他的攻擊姿態是不是眼花，但是目前周圍並沒有敵人啊？

難道是那些泛靈體？內圈的已經被消滅了，其它的還有這麼遠的距離……

「發現了一隻想要偷溜的老鼠而已。」正說話間，康曼德收回外露的鋒銳氣息，但無形的精神力還在毫不猶豫地擊破尚不穩定的空間跨越結構，哪怕他已經探知到跨越的終點是銜尾蛇中央宇宙，動作仍無一絲遲疑。

宋遠謹和被他們對話引過來注意力的夏晴一起沉默了，雖然不太清楚攻擊對象，但很顯然……

這是有誰已經遭殃了吧。

在他們的感知之外，沉寂已久的外層宇宙空間剛剛被一股力量撼動。

有人想要強行突破離開這個世界，看這突破方式，還是銜尾蛇倡議的人。

不管他的目的是什麼，康曼德都不可能直接讓其如願。

不僅是為了避免此世界的模因感染效應擴散，更是為了保證他要找的人還留在這個世界。

萬一被銜尾蛇的那個誰帶走了怎麼辦？

別看銜尾蛇倡議和GOC之前的溝通那麼順暢，相互之間態度那麼友好，全都是建立在立場沒有衝突及實力層級相差不大的情況上。

真要是出現了原則性的利益衝突，雙方立刻就能撕破臉開干。

只不過一般不可能出現那樣極端的情況。

畢竟銜尾蛇所求的不過是知識，而GOC的存在意義更是只有保護地球，雙方的底線怎麼看也不會撞到一起去。

但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就算是理論上的低概率，也不得不防。

不同於覆蓋極廣，人稱「多元宇宙交際花」的銜尾蛇倡議，GOC的敵人實在太多了……

他們毫不留情強硬至極的行事作風，很容易得罪人。

這個世界沒那麼簡單，也沒那麼複雜。

眾多的敵對方會導致無處不在防不勝防的惡意，但只要自身足夠強大，那一切又無所謂了。

不然就以「多元宇宙三大毒瘤」的臭名昭著，早就被聯合軍拖出去乾死了。

「亞撒，沒有更進一步信息？」康曼德一邊冷酷無情地扼殺掉烏爾雅輪番使用各種方式突破空間的可能性，一邊向白之月的隊長提問。

亞撒絲毫不甘大意地緊盯着空間反饋信息，「沒……不對，剛剛出現了新的空間異常！有人正在一個附屬空間中展開外空間通道！他想要脫離這個宇宙！」

說到最後亞撒的聲音不由自主就大了許多，他看向康曼德，以目光示意——在這種狀態不明全景災難的世界展開通道，怎麼看怎麼可疑。要不要現在就躍遷過去逮住那人？應該還來得及在對方逃離之前阻止。

出乎他的意料，康曼德沒有下達這樣的命令，而是神色不變地繼續追問，「還有嗎？」

「呃……」亞撒雖不解其意，卻還是再度將空間測繪數據檢查了一遍，「這是……剛才的空間波動被壓制了！但是有重啟跡象，這……進程再度停止……」

亞撒看着看着突然反應過來——難道是康曼德乾的？

不然無法解釋展開地好好的通道為什麼會無故失敗，更無法解釋他為什麼一點都不着急。

好吧，似乎康曼德就沒有表現出焦急過。

「除了該不斷重複啟動進程的空間架構，並未發現新的有效信息。」他回答道，並直接提問，「現在我們要鎖定它的位置進行跳躍嗎？」

康曼德注意到那條不知名的銜尾蛇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敗下，已經停止了自己無謂的嘗試行為，暫時應該不會再試圖突破世界，那就沒必要立即去捕捉對方，「去空間異常點。」

「好的。」

亞撒沒有詢問原因，立馬就鎖定了那個唯一的特異點，毛里裘斯空間定點門作為特殊裝備的強大性能體現無疑，在這個空間沉寂到幾近死去的世界，硬是撕出了一條通往那一點的穩定通路。

等到所有人都跨過了這道虛實不定的門扉，通道關閉，被活人靈魂的氣息吸引過來的泛靈體們，又回復到往日那無目的遊盪的狀態。

這裏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只有無理智的還原體掠過時，才會帶起一陣風聲。

……

[你好，凝弦，我是深紅之星的論壇管理員七暗，有時間交流一下嗎？]

七暗發出去這條信息之後，抱着所剩不多的耐心等待對方的回應。

以「交易」作為理由，給萬界提供了不少信息之後，他就再沒和對方聯繫了。

一是自己態度過於熱情的話，很可能會打草驚蛇；二是萬界似乎對情況知曉不多，繼續強行聊下去也得不到太多有用的信息了。

像是真實身份、過往經歷這一類的私人私隱，他倒是想要知道，但是很明顯，萬界不是那種隨便來個網友就什麼都說的傻白甜，與其試探引人懷疑，不如好好扮演一個「樂於助人」的穿越者老前輩。

信任總是在一次又一次的交流和接觸當中建立起來的。

但是不能正面上，不代表他不能採用迂迴的方式來達成自己的目的。

七暗冒着被七環秉公執法的威脅違規調取萬界的註冊資料，可不僅是發現了他「赤王之子」的靈魂特質，同時也得到了他註冊時的世界坐標。

雖然現在萬界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了，但是去仔細搜尋一番的話，應該也能得到不少有用的信息。

唯一的問題是——

「竟然在GOC的籠罩範圍裏面，那就沒辦法使用暴力手段了。」

七暗有些可惜地放棄強行了破解宇宙信息抓取世界記錄的想法，不得不再迂迴一道。

自深紅之王迷失，深紅之星就一直蟄伏到現在，低調得讓眾多新生勢力都未曾聽過他們的名號。

但若是真把他們當做無關緊要的小組織，只怕會死得很慘。

不過現在深紅之星集體並沒有找存在感的想法，也不準備跳出來和GOC正面剛——剛不剛得過是一個問題，會引起多少老傢伙的注意是另一個更嚴重的問題。

他們已經在異域光手上丟了一個赤王之子，要是這一個再因為七暗的原因也搞丟了的話……

他一定會被拖出去處決掉的。

好不容易被七環放過一馬，七暗絲毫不敢去挑戰對方的執法底線。

所以自己是不能親自過去了，同時還得採取一些更加隱蔽的手段。

他順着萬界的世界坐標，找到了同樣是剛剛註冊沒多久的「凝弦」——沒辦法，這個世界的註冊號本來就不多，挑來挑去貌似可以用的也就這一個了。

畢竟這裏是GOC的核心轄區，深紅之星布網的時候一般都會特意避開。

他們雖然不懼任何敵手，但也不想把珍貴的戰力浪費在和這群人類至上主義者的爭端上。

至於為什麼身處深紅網絡覆蓋範圍之外的萬界可以登陸網站，七暗想了想，勉強把這個歸結於靈魂特質的吸引。

畢竟是赤王之子，說不準無意識地跨越世界線聯上了他們的網絡。

而自帶蔓延效應的深紅網絡，在接收到萬界的世界坐標后，也就自然而然開始在這個世界擴散，按照程序搜尋與此世不完全契合的靈魂——穿越者。

為了保證這個凝弦不是GOC的麻煩人物，七暗還把他的主頁瀏覽記錄都翻了一遍，確定這就是一個誤入進來的普通人……呃，普通的穿越者。

其他的幾個雖然也都才註冊沒多久，但是要麼一上來就目標性極強地尋找論壇資料與世界信息，要麼跟其他穿越者互相吹逼吹得不亦樂乎——前者不好忽悠，後者疑似智障，都不適合。

要知道穿越者跟穿越者也是有差別的，有無論怎麼穿都是屌絲命的，也有一穿成神的。

在GOC的世界倒不可能出現穿越成神的情況，但是他們作為一個素有威名的跨界組織，自己內部肯定有不少是從其他世界過來的，很有可能也會被死腦筋的網絡程序判定為可邀請對象。

七暗找上他們的話，那不是給GOC送黑名單人選嗎？

所以還是要先考察一下。

選定了人選發完信息，七暗順手關閉了論壇在這個世界的邀請通道，避免暴露太快被GOC盯上。

看到七暗的信息時，楊松亭剛巧下班回到家摸出手機，本來還躺沙發上的整灘人一下子就坐起來了。

管理員？七暗？

他沒有立即回復，而是拉到頁面最上方，果然在「雜談」版主一欄看到了「七暗」的名字。

再點進去這個人的主頁，看了眼那密密麻麻的發言記錄與高到讓人仰望的等級，楊松亭默默地退了出去。

一天多的時間，看起來不多，但足以讓他了解這個網站的一些情況，並且丟掉「這肯定是幻覺或者惡作劇」之類自欺欺人的心態。

「深紅之星穿越者互助論壇」——互助還存疑，穿越者論壇卻可以確定屬實。

即使百思不得其解自己這個土生土長的「土著」為什麼會被選中，楊松亭仍然控制不住地在這個論壇上逛了起來。

畢竟這可是穿越者啊！跨世界論壇啊！

要不是論壇里無數穿越者前輩的悲慘遭遇提醒著自己，常年看網文的楊松亭幾乎都要以為自己是哪本書的主角了。

真正的穿越者都不一定能混出頭，他這個稀里糊塗加進來的，說不定是炮灰呢。

還是先潛水觀察一下，看看情況再說……

然後安安心心當潛水艇的楊松亭就被七暗一把撈了起來。

管理員找他做什麼？難道是發現自己並不是穿越者了？

要不要回應啊？或許假裝自己沒有看到？

楊松亭糾結了好一會兒，沒等他下定決心，一通電話打了進來。

原本顯示著深紅之星界面的手機屏幕立刻被通話界面取代——是家裏的電話。

楊松亭拿着手機站起，走到信號更好一些的窗邊，接通道：「喂，媽……」

「啊？對，我在家裏。」

「明天？不行，明天我也要上班……你也知道的，我這工作基本上沒有周末……」

「……小辰又惹麻煩了？行吧，我打給你們的錢該用就用，別省著……我在這裏過得挺好的……嗯，知道了，到時間會回來的。」

打完這一通和以往對話相差無幾的電話，楊松亭在窗枱邊站了一會兒，才拉上厚重的窗帘坐回沙發上。

隨意念而出現的深紅之星論壇再度佔據了屏幕，觀看者的心情卻發生了一些變化。

不知是不是因為最近老是遭遇不可思議的事情，導致楊松亭習慣性地多想了。

他從未有這麼清晰地意識到母親對待自己的複雜情緒——想要靠近，卻又帶有隱隱的顧忌與畏懼。

那些似有若無的淡淡憂慮伴隨了他的整個成長曆程，在自己遠離家鄉上大學后好像逐漸消失了，只有在通話時才能回憶起這一分感覺。

也是因為這個原因，他在畢業后並沒有選擇回到家鄉尋找工作，而是留在當地。

如果不是他的錯覺的話，家裏人對他這一決定是小鬆了一口氣的。

如果是希望他留在外地，那為什麼最近又頻繁地催他回家？

電話並沒有說家裏發生了什麼必須讓他回去的事，甚至聽得出來連父母自己的態度都是矛盾的……像是希望他回去又像是希望他拒絕。

楊松亭起初並沒有細想這裏的問題，或許說是不願意去想。

但現在……

深紅之星的邀請真的是搞錯了嗎？

既然這個世界上會出現異學會，會出現穿越者，會出現深紅之星，那就說明世界遠不是他所以為的那個樣子。

會不會還有更加不可思議的事情？

楊松亭望着七暗發來的信息，像是看着通往未知世界的大門，躊躇著不敢向前。

人都是這樣的……渴望着未知，也畏懼著未知。

要回復嗎？

手指在輸入法的全鍵鍵盤上停滯，遲遲沒有落下。

「嗡——」

手機的振動提示。

等得不耐煩的七暗已經發來第二道信息。

【1、你所處的世界很危險。

2、在不在？不想死就趕緊回個話！

3、我知道你能看見，做個交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