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驚魂「七月半」

第二章 驚魂「七月半」

當地有個風俗,農曆的七月中旬要祭祀,俗稱「七月半」。

具體是:七月初十傍晚——接「老客」。何謂老客,就是家裡的祖宗及仙去的人,很老的客人嘛。儀式是天快黑時,就到屋外或村裡的「祠堂」用紙錢、線柱香、鞭炮把老客請進自己家裡來。祠堂是村裡相傳下來祭祀的地方,換句話說村裡的所有「老一輩」都「住」在這兒,做白喜事基本上在這兒。在請的過程中,心裡或嘴巴應該說「請祖公、祖婆們到自己家裡來做客」之類的話,把老客請進屋后就立刻讓他們上席吃東西,當然這些事情先前早就準備好了。這一頓吃的一般是:「餃粑」或饅頭,餃粑是用糯米粉或麵粉做成圓薄柱形,類似煎餅,比煎餅要厚得多,糯米粉就是把糯米碾成粉末,現在很多人都不去做這個,時興直接到店子里買饅頭、麵包之類的物品,既簡便又洋氣;花生、瓜子、棗子等小吃;雪梨、蘋果等水果;米酒,用糯米釀成的酒。

顯然家裡經濟條件好的,擺出來招待的東西就越花樣、越多,貧困的可能就是餃粑、瓜子、米酒這些吃的。其實誰家吃得好與不好,也沒人知道,因為大家這時都在自己家裡祭祀。祭祀一段時間后,一般是十多分鐘,就又化紙錢、打揖,再吹滅桌子上的蠟燭,奠掉杯中的米酒,祭祀的東西到這個時侯活人才被允許吃。祭祀時要求家人、家禽不能碰桌子或祭祀的東西,其實碰到也無所謂,又要求不要亂說話。聽說有人亂說,剛說完半句就發現自己不能再說下去,原來老客讓他變啞了,過了好幾天才恢復原狀。又聽說有人發牢騷,「接什麼老客,我就不相信這些事情!」結果他兒子當天晚上就發怪病死了,世上真有如此神奇的事?很多三、四歲的小孩在這個時刻可能看到白鬍子、白頭髮、駝背的老祖宗正在席上喝酒、划拳、猜謎、吃東西呢。

接下來十一到十五,每天四餐都要祭祀:早、早中、中、晚四頓。每次都要用米酒、紙錢、線柱香,中餐是米飯,一般要求至少有九個菜。其餘三餐就不要求這麼嚴格了,可以是米飯,也可以是面或米粉、小吃、餃子等。如果是米飯,菜就可四、六個,當然九個也行。這裡面也涉及到「輪流」祭祀的問題:如果某一家族的子孫繁多,那麼他們就會輪流祭祀。少的可能每家輪流祭祀一天,多的可能每家或幾家一起只祭祀某一天的兩頓:兩頓是指早和早中、中和晚搭配在一起,這時其中的米飯餐就必須要求有九個菜。具體某天或某次,某次是指連在一起的兩餐,可以相互商量:a家十一祭祀,b家十二,c家十四,d家十三等,也可抽籤:抽到哪一天、哪一次就是那天、那次,也並不是不可以改的,可以和別人交換,只要雙方同意就行。

到了十五晚上這一餐,每家又都會祭祀,當然這一頓並不是真正在晚上進行,一般是在傍晚前。為什麼這一餐要提前呢?因為還要把老客送走,可能是要趁有光無光之際,把他們送走,好讓他們「上路」。這一頓祭祀的東西是粽子,粽子這個東西肯定要提前準備好,一般是十四下午就包好粽子,晚上煮,十五早上就有了,當然白糖也是必不可少的。現在可以肯定的是基本上每家都買得起白糖,那以前的情況就不知道,應該是買不起的也不會在這個時侯「打腫臉充胖子」吧。

祭祀完后就送老客們上路:在路旁、禾坪上擺上松樹葉或其它的樹葉亦或易燃的東西,上面放上一層紙錢,再上面就是紙衣或色布,色布是紙布的美稱,可以讓那些老客拿去用來裁做自己需要的款式、合身的尺寸。紙衣或色布一般用白紙簽標示出這一套或匹謹獻給某位老大人,以免混淆、錯拿,聽說對於過了百年的老客,後輩也就可不必再送衣或布給他們,否則每個都要求送,從最遠古的祖宗到現在只怕也有百來個,每家這麼厚的一疊,做這個生意的商人可就發達了。紙衣或色布內放上幾張冥幣,冥幣是比普通紙錢高級一點的紙錢,與我們現在用的真錢相仿,只是有幾個地方改動一下。用線柱香把這些圍在圓圈內,點上蠟燭,供著粽子、雞蛋、水果等東西,然後放著鞭炮,點燃紙衣或色布那些東西,同時用一壺米酒圍繞整個圓圈奠著。就這樣老客們在鞭炮聲、線柱香味、米酒香、粽子氣、雞蛋清、水果汁中,領著本屬於自己的東西,醉眼醺醺地回到地府去了。

同年七月初十傍晚,天下著傾盆大雨,一眼望去,迷糊糊、白芒芒的一大片,根本就看不清稍微遠一點的地方。女人蹲在樹下已經差不多有兩個小時,渾身濕透,可牛還是沒有上來。這牛是他們幾個家庭共同所有,丟了可是一件麻煩的事。那時一頭牛的價格是可想而知的,而且當時牛是農民們耕地必不可少的動力之源。三面是山,牛在深凹的泥塘里顯得很快活,雨水好像在輕撫著它的背部,把毛髮梳理得整整齊齊,把雜渣、細物、泥塊都沖刷開來,自己的身子被服侍得乾乾淨淨的,又被柔手輕拂著,確是一件愜意的事情。女人知道蹲下的這座山除了栽種樹木外,就是用來埋葬那些中年逝去的婦女和夭折的小孩。天漸漸地黑了下來,幽靜的山中突然傳來「哇——」的烏鴉聲,女人不禁打了一下冷顫,這時就感到更加的孤獨。牛終於上來,「謝天謝地——」,路只能憑感覺在走,把牛關好在牛棚里,女人才回到家中。

男人躺在帆布椅上,逗著兩個女兒玩,大女兒看見媽媽回來了,忙說道:「別人家已經接了老客!」

「接鬼!接我這個『鬼』!」

洗了澡,煎了餃粑,接了老客,女人想到男人對自己漠不關心的神情以及以前的種種事情,感到萬分氣憤,一口氣把整瓶葯都吞了下去。

到了凌晨,女人再也睡不下:肚子疼得要命,拚命也忍不住,不由得呻吟起來,聲音也越來越大。

「今晚有個『鬼』在作吵,搞得人睡不著覺!」男人從呼嚕聲中醒過來怒罵道,

「是有個『鬼』在作吵,有本事燒紅鐵鉗泡水給我喝!」

男人一咕嚕就爬了起來,直奔灶屋去了。

接過滾燙的海碗,女人張嘴就把一整碗水倒進肚裡。剛開始還覺得比先前稍微舒服了一點點,不久之後就發覺自己肚子里好像有四、五隻小老鼠在四處亂鑽,體內的器官似乎又被一種無形的力量從四周向中央擠攏,晶瑩、豆狀的汗珠像泉水一樣從身體的各處湧出來,臉色一下子就由紅變成慘白。

呻吟聲也越來越弱……

過了一會兒,萬物好像都靜止下來、進入夢鄉。

男人開始感到不安起來,躊躇了一陣,終於爬起來,伸手一摸,冰涼、冰涼的,這時心裡就像揣著一隻兔子似的,撲騰、撲騰地跳個不停。撥開門閂,邁腳就往外跑。一路上,男人總覺得自己的心臟好像快從嘴裡跳出來。

「幸虧及時把我請來,不然『小鬼』已經下地!」忙了差不多兩個小時的周醫師摸了一把滿頭的汗水說道。

作者簡評:這一章和上一章一樣,風俗介紹得有點多,土話不少,讓人頗感到頭痛的。七月十五是傳統的鬼節,也不知道其他地方是怎麼過這個節日的,我們那兒就是這樣紀念自己的先輩的,感覺到有點勞民傷財的樣子。既然都是這樣流傳下來了,也不好一概斥之,何況現在這些對於大家來說,也算不了什麼,就算是我們對祖先們的一種敬意吧。

對於本章,我最喜愛的句子之一是,「醉眼醺醺地回到地府去了」。我又對這個事情感到有點好笑,明明是祭祀祖先們,可是這些食物又都被我們這些後人所瓜分掉,當然這一切本是正常的,難道我們還把這些飯菜統統倒掉,那豈不是更浪費了。

在這個時候,有祭祀的親戚一般把今天沒祭祀的親人叫到自己家裡來吃飯,大家互相請一請,增加之間的感情。很懷念小時的這種感覺,到親戚家去吃喝玩樂,特別是到我表弟家,可惜這種感覺早已一去不復返,隨著年齡、閱歷、世事,親人之間的情感逐漸的黯淡、朋友之間的友愛變得淺薄、愛人之間的好感減至低無。聽說過不少的人希望自己永遠長不大,永遠是那麼一個天真、大家都來愛護的小孩子,其實我們每個人的心中多少也有點這樣的觸感。就像某些先哲們所說的,「無知是福」,知道得太多了、經驗越豐富、性格很成熟、身體的成全,各種各樣的**、情感、煩惱也就隨之而來了,最後世人都被這些東西所湮沒。

對於世事之艱辛、做人之艱難,很多人常把持在嘴邊,其實他們哪知道究竟是怎樣的呢,只不過是發空口號而已,真正了解的人是不會這樣說的,就像辛棄疾所寫的詞「少年不識愁滋味,愛上層樓;愛上層樓,為賦新詞強說愁。而今識盡愁滋味,欲說還休;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這首詞我一直比較推崇,其中的寓意包含萬千,不知道的人每天都在說愁,知道的人反而在說秋涼的好處。自然我也不太懂世事的艱辛、為人的艱難,也只是在這空咆幾聲罷了,羞愧得很啊。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怪胎之一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網游競技 怪胎之一
上一章下一章

第二章 驚魂「七月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