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言而無信

第二章 言而無信

被這麼一折騰,顧淺生的困意稍稍褪去,坐在車裏有些閑來無事的拿出了合書一個字一個字的看下去。

看到最後,越發覺得清夫人到底是不是在整自己。

合書上寫的明明白白,鄭家對於顧家有着顧全生死的救命之恩,以老太爺的名義立下這封合書,待家中孫兒年及及冠,入贅鄭家,君無戲言。

所以?!!

顧淺生挑眉算了一下自己的年歲,悲催的發現自己今年剛好到及冠之年,成人禮未行,他就這麼草草的被打發出來「嫁人」了?居然還欺騙自己去退親,難怪只有合書沒有離書。

顧淺生恨恨的咬了咬呀,掀開了車簾,「回去。」

駕車的車夫頭都不帶回一下的,一馬鞭揮到馬匹的身上,「恕難從命。」

「我已往你身上下了十日蠱。」顧淺生低聲道。

「少爺莫要為難我了,夫人也是為了您好。」車夫手中馬鞭不停,對於顧淺生的要挾似乎沒有放在心上。

顧淺生皺眉感應了一下,發現自己並不能感應到自己的蠱蟲了,「看來你早做了準備。」

「其實夫人沒想到您會看合書的。」黑衣人輕咳了兩聲。

真不愧是最了解自己的人,顧淺生感覺自己的右眼皮跳個不停,他那麼懶,確實是不想看這些東西的。不過老太爺訂的合書,那就叫他自己去娶啊,有這麼坑孫子的么!

正想着,腦子裏突然一空,顧淺生的眼前漸漸模糊了起來。向著車廂中緩緩的倒了下去,那車夫摸了摸自己黑色的面巾,頗感幸運的長舒了一口氣,「幸好清夫人還是以防萬一做了準備,不然這次鐵定黃了。」

顧淺生感覺自己迷迷瞪瞪的被人運了一路。

吃飯喝水都有人喂,倒霉的是,他連手指都不能動上一動,每日清醒的時間不過半盞茶,他必須在那段時間內解決好自己的生理問題,以免憋壞,顧淺生突然覺得就那麼一直睡也真是很煩人的一件事,尤其是在這種沒有自由的情況下。

一直到離廣陵不過兩日路程的時候,顧淺生都沒能找到解決的辦法,自己的懶毛病倒是被整治的差不多了,日後凡是能清醒著,他絕不躺着睡覺,連着被強制睡了十幾日,顧淺生覺得自己都要睡吐了。

這天又到了日常排解的時間,顧淺生轉轉有些僵硬的脖頸,偏頭沖着車夫挑出了一個乖巧萬分的笑容,「我想明白了,我不跑了,你不用再這般對待我了,不然,到了鄭府門前,也丟了我顧家的臉面。」

「不能在最後關頭出岔子。」車夫仍舊冷冰冰的不近人情。

顧淺生眼睛轉一轉,並不泄氣,繼續跟車夫套起近乎來。盤膝坐着的褲腳里,偷偷爬出來了一隻粉嫩的小蜘蛛,八隻爪子在地面費力的向著車夫的位置挪動着。「這麼多日的相處,還不知道你叫什麼。」

車夫抬起頭對上了顧淺生的眼睛,眼神冰涼,顧淺生都覺得這人不會回答他的時候,他居然又開口了。「我叫琊鮁。」

「琊鮁。」顧淺生下意識的重複了一遍,「琊鮁,啞巴,你這名字也真是奇怪,我在顧府十多年,竟然沒聽說過你。」他眼神裏帶着些許裝出來的好奇和探究,再次看向了琊鮁的面龐。

男人黑面巾動了動,似乎在笑,手指猛地往地面一戳,顧淺生感覺靈魂一陣針扎般的劇痛。男人抬起自己的那根手指,對着顧淺生亮了出來,上面一隻嫩粉色的小蜘蛛已經變成了一個扁片的形狀。「少爺,您還是不要動這些歪心思了,半盞茶的時間到了。」

顧淺生最後還是以躺倒的姿勢被運進廣陵的。

真的,很不想接受這個結果啊……所以他這次來就是退親的可以么。

顧淺生身子隨着馬車一顛一顛的,周圍儘是小攤小販叫賣的聲音,亂糟糟的,聽的他心下煩悶更勝了幾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車廂內的頂棚,不斷地跟身體中的靈蠱嘗試着溝通。

自己的本命蠱就像是掛掉了一樣,也不知道清夫人到底交匯了這個叫琊鮁的人什麼手段,讓他現在明明神智清醒卻仍然無計可施。

不想睡覺啊。

還不如睡覺。

顧淺生頭更疼了幾分。

馬車最後穩穩的停在了鄭府門前,琊鮁過來給顧淺生掀帘子的時候,幾乎是同時,顧淺生就恢復了行動能力。

但是看見琊鮁就站在他身前,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顧淺生也不敢做出什麼臨陣脫逃的舉動。

只能神情中滿是不願的叩響了鄭府的大門。

裏面很快傳來門栓被放下的聲音,一個年逾七旬的老伯打開了大門,一雙略有渾濁的眼睛望向門外。「是誰?」他上下打量着裝扮奇怪的琊鮁。顧淺生端端正正的站在後面,反倒叫人給忽略了過去。

老伯看着琊鮁有種來者不善的感覺,下意識的就想把門合上。

「哎,你看,不是我不想去,人家不讓我們進門。」顧淺生看着這一幕,眼睛一亮,轉身便要離開。

琊鮁伸手扯住了他的胳膊,將人拉回來。

顧淺生感覺自己半邊身子都有些麻了。「我們乃是從荼城趕往廣陵來合親的,這位是我家公子顧淺生,勞煩老伯向上通報一聲。」琊鮁開口道。

老伯這才上下打量了兩眼顧淺生。

顧淺生軟腳蝦一般靠着琊鮁的力量站着,活脫脫的裝出了一副二世祖的德行,鼻孔一直對着天。

白瞎了一張好看的臉。

老伯嘆著氣搖了搖頭,「那二位稍等,我去問問老爺。」

大門字啊兩人面前啪的合上,一眼就能看出老伯對兩人沒什麼好印象,留個門兒的舉動都沒做出來。

顧淺生心底暗自竊喜。

不多時,鄭府的大門再度被打開,出現在面前的是是一個衣着華貴,相貌端莊的中年人,頭上頂着一個略顯書生氣息的管帽,一雙眼睛目光灼灼,上下打量著顧淺生。「沒想到賢婿果然按時到了。」

賢婿……你不需要確認一下的么?顧淺生抬手揉臉,裝成一副趾高氣昂目中無人的樣子,絲毫不理會中年男人的話頭。「我此次是來退婚的。」

「想必賢婿來的這一路應該能認清現狀了吧。」男人沒有生氣,仍舊是一副和藹的樣子。

顧淺生終於還是沒忍住接了話頭,「認清什麼現狀。」

「來了就走不了的現狀。」中年男人面帶微笑,「出於私心,我還是希望賢婿能配合我一下的,畢竟日後抬頭不見低頭見的。」

??

顧淺生心裏隱隱覺得有些不妙。可是攥着他胳膊的琊鮁他都打不過,更何況在鄭家的地盤上,顧淺生決定自己還是老實一些為妙。於是他很快收起了自己那副輕浮的姿態,恢復了平時的樣子,反正這家人似乎毫不在意自己是怎樣的為人,顧淺生也懶得繼續裝下去。

不過他這是被清夫人給賣了么?!

「你這樣,我看你順眼了更多。」中年人看着儀錶堂堂的顧淺生,微微點了點頭,「我叫鄭灼,想必你對此行了解也並不深,但你命中注定是我鄭家的女婿,這卻是逃不掉的。」

姻緣這種東西,你強加的還好意思說命中注定?!不好意思,蜀黍,我們可不可以不約。顧淺生內心白眼翻到天,還要好聲好氣的回答著面前這人的話。

「您是不是誤會了什麼,我此次來這裏是退親的。」顧淺生扯出了一個自認為很溫和的笑。

鄭灼只是回給了他一個微笑,然後他就被關起來了,沒錯,關起來了!

顧淺生手腳被麻繩一圈圈的纏的死緊,繩尾拴在床腳,這次他也不用抱怨自己一直在睡了,他現在的姿勢只能坐着,還得半彎著腰,整個人難受的緊,清夫人真的是賣的一手好兒子。到底兩家是怎麼一回事,就算要賣自己可不可以解釋清楚一點兒!顧淺生不光身上被捆的難受,心裏更憋屈。

萬幸的是,琊鮁並沒有守着他。

顧淺生悶在房間里自己動着歪心思,手指靈活的交叉了幾次,叫他輕鬆的將自己的上半身解脫了。

顧淺生慢吞吞的伸手撤掉了捆着腳的繩子,還未來得及高興。

神情恍惚的眯了眯眼。

奇怪,怎麼這麼困。揉揉自己的眼睛,未見絲毫效果。顧淺生軟軟的躺在了床上,身子一滾,被子卷在了腰間,片刻功夫便昏昏沉沉的睡去。

「他們二人,誰缺了誰都不可,等到日後,他自然會明白。」琊鮁坐在鄭灼的面前,面上的黑巾不知道什麼時候摘下來放到了一邊。這樣的對話方式,只有面對兄弟的時候才會在他身上出現。「清兒還不願意原諒我么。」他低聲嘆了一口氣。

「都已經到了現在的狀態,還談什麼原諒不原諒的。」琊鮁嘆了一口氣,伸手抹了一把臉。「當初清兒接近你雖然是有目的的,可是,你剛知道時候的做法還是太傷人心了。」

「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了。」鄭灼嘆了口氣,「我們都另有了姻緣,只是,心中難免掛懷……尤其是再見你的時候。」他伸手拍了拍琊鮁的肩膀。「我們有多久未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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