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一盤大棋

「地水火風，鎮……」

危急之時，只見空中的山河鼎旋轉一圈，一層層光芒如水波般瀰漫開去，九龍騰空，朝天地四極八方鎮壓而下。

清光水波所過，像是一雙無形巨手，輕柔優雅的撫平了扭曲的虛空褶皺，遮住了漫天咆哮的凜冽狂風，拂去了氣浪的滔天怒火……

一時間，恍若夢境一般，狂風消弭，氣浪消逝，歸於平靜，白雲悠悠，黃粱一夢。

「這……」

幾人張大了嘴巴，神情怔怔，心情五味陳雜，這種一瞬絕望，一瞬希望，一刻地獄，一刻人間的滋味，真不怎麼好受。

「山河鼎，鎮壓天地氣運，地水火風，天地元氣，有它在，大唐氣運鼎盛無憂矣！」

陳玄都忽然開口道，神色莫名，既似慨嘆，又似不屑。

「只是一國之運，在民，而不再物！」

模稜兩可的話語，讓蕭君華、梁英卓三人有些莫名其妙，不明所以。

「有人掉下來了！」

不等三人說話，陳玄都抬手一指空中，只見橫亘虛空的山河鼎不知何時，已消失不見，反倒是有一個人影，正從半空中跌落下來。

那人好似已經昏迷，雙目緊閉，沒有任何意識，劃破天穹，轟然墜落。

「不好……」

蕭君華和梁英卓還未反應過來，只見一旁的周星絕面色一變，稍一猶疑，便衝天而起，接住空中那個墜落的身影。

忽然，一個黑影無聲無息的出現在陳玄都身後，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向遠處掠去。

「什麼人？」

「找死！」

蕭君華和梁英卓一驚，由於梁英卓距離陳玄都最近，所以他的反應也最快，在黑影抓住陳玄都肩膀的一剎那，就下意識一拳轟出，毫無保留。

拳，自然是千秋無極拳，雖然由於受傷的緣故，梁英卓這一拳，少了幾分千秋無極的磅礴大勢，但威力卻也不可小覷，等閑宗師強者，也不敢掠其鋒芒。

但偏偏，那個黑影看也不看，只是揮了揮衣袖，其漫天拳勁就被他一袖兜走，連一絲波瀾都未掀起。

一袖攬千秋，偏偏還是這般舉重若輕。

一旁正準備出手的蕭君華，也被對方這一手嚇了一大跳，瞳孔一縮，手上的動作下意識遲疑了一下。

這一遲疑，就只能眼睜睜看着黑影帶着陳玄都，消失無蹤。

「這……」

蕭君華和梁英卓面面相覷，一時無言。

其實，這也不怪兩人，一則是黑影太過強大，就算他們未曾受傷，也不見得能攔住對方；一則是黑影出現的時機太過巧妙，正是周星絕去救空中那名少年，他們兩人的注意力也被空中那名跌落的少年所吸引，無暇顧及陳玄都之時。

一切的巧合，都造成了現在的局面。

或者說，那並不是巧合，而是一場精心的謀划和算計。

「這下可麻煩了！」蕭君華和梁英卓從對方的目光中，看到了彼此心中相同的想法。

陳玄都，從來都不是大肚之人，更不是什麼以德報怨的謙謙君子，而是一個瘋子。

聰明絕頂的瘋子。

「砰……」

煙塵飛濺，周星絕落回地上，由於先前被山河鼎一擊身受重傷，這一落地，直接一個踉蹌，差點栽倒在地上，一旁的蕭君華眼疾手快，急忙扶了一把，才沒跌倒。

「前輩，沒事吧？」

「沒事！」周星絕搖搖頭，目光直勾勾盯着陳玄都離去的方向，目光幽幽，良久，方才苦笑着嘆了口氣：「果然，人老了，身體就不行了！」

周星絕沒有提陳玄都的事兒，事實上也沒什麼好提的，他在決定去救空中那名少年時，就已經猜到了陳玄都會逃，或者，會被人救走。

他選的路，沒有資格去怪別人。

魚與熊掌不可兼得，他選擇了熊掌，自然就得放棄魚。

不錯，在周星絕看來，眼前的少年，就是熊掌，比陳玄都都要重要一些。大唐皇室血脈，收服了山河鼎，每一樣，他都無法置之不顧。

雖說少年的身份，還沒有被證實，且牽扯到當年那個人，其中隱情錯綜複雜，牽扯甚大，但想到那個人，及其身後的勢力，他就不可能等閑視之。

更何況，天元山之事，知道的人太多，也無法隱瞞，眾目睽睽之下，他若不出手相救，等事後對方身份被揭開，他，以及他身後的知命宮，說不得，都會受到牽連。

權衡利弊之下，周星絕選擇了救那名少年，至於陳玄都嘛，就算智若近妖，但說到底，只是一人罷了。

一人之力，安可抗衡整個天下人？

另外，他們能抓住他一次，自然可以抓住他第二次，何懼之有？

「前輩，不知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有大周天星辰大陣存在，陳玄都究竟是怎麼脫困的？」

等事情塵埃落定，蕭君華才有機會問出心中的疑惑：「山河鼎，又是怎麼回事？」

山河鼎，大唐王朝社稷重器，怎麼會出現在天元山？

「唉，一切，都是老夫的錯啊！」周星絕長嘆一聲，將前因後果，陳玄都如何借他之手破去大周天星辰大陣，如何將他圍困，山河鼎為什麼又會出現在這裏，事無巨細的講了一遍。

聽完后，蕭君華和梁英卓遲遲沒有說話，沉浸在震驚中不可自拔，良久，梁英卓才幽幽嘆了口氣：「甲子風流，武有曹秋白，文有方近水，智有陳玄都，果然名不虛傳！」

這說的是，百年前，名震天下的三個人物：武帝曹秋白、文聖方近水喝智妖陳玄都。

「那你們為何會來的這麼遲，按理說，當你們接到消息，再趕到這裏，只需半刻鐘的時間？」周星絕皺眉問了一句。

聞言，梁英卓一臉冷肅，但冷肅的眸子中，還夾雜着幾分晦暗和悲涼。

蕭君華看了好友一眼，嘆了口氣，娓娓道：「今日，梁賢侄，也是梁兄的長子梁青霄，不知為何，忽然出手殺了他的繼母武氏，並一把火燒了我蕭家的錢莊，暗中下手，重傷我兒無痕，然後逃之夭夭。」

「事發后，我們兩家聯合捉拿於他，忙的焦頭爛額，所以沒有第一時間沒有發現天元山大陣出問題的消息。我們之過，還望前輩海涵？」

說着，蕭君華抱了抱拳，但梁英卓卻一臉陰沉，眸子裏滿是哀傷。

他的兒子，一個死了，一個背叛了他，也不知是上天對他的懲罰，還是因果報應。

周星絕搖搖頭，道：「不怪你們，這一切，應該也是陳玄都的安排吧！」

說着，他又將陳玄都先前對他的說的話，給兩人重複了一遍。

一時間，三人都有些怔怔，他們都自詡為聰明人，但和陳玄都一比，卻像是小兒一般，被對方玩弄於股掌之間。

「一盤，好大的棋啊！」

「呃，咳咳……」

這時，地上一直包裹在金光中、昏迷不醒的少年，忽然輕咳了一聲。

漸漸的，金光逸散，少年身上的宗師氣息，一點點削弱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