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權玉順之病

第四十章 權玉順之病

楊明聽畢幾人言語后便獨身回天霞宮。

「人呢?」我好奇的看着師兄一人飄蕩回來。

「我不是人嗎?」師兄徑直往床邊走去。

我本打算髮作的,但見師兄神情凝重憂鬱,便改變了策略道:「師兄在小師妹心中可是神一般的存在,因此師妹問的人是指那小太監。若是問師兄,我一定問神呢?」

「此事怕是不簡單,琴珍姑娘身體虛弱,需要靜心養傷,有什麼話明日再說。」師兄以慣有的姿勢雙手枕於腦下躺在床上。

我心中好奇之心霎時被師兄勾起,師兄方才之言明顯是要避開琴珍,不願被她聽到。莫非此事與喻賢妃有關?喻賢妃要害琴珍!一定是!喻賢妃若是知道師兄背着她還與其他女子相好,醋意大發派人來殺人滅口,但師兄武功蓋世想殺師兄比登天還難,且喻賢妃亦捨不得殺師兄,便來殺琴珍姐姐!

不對不對,琴珍在我這裏之事現下只有權賢妃知道,喻賢妃不可能料事如神。難道喻賢妃此舉意在打探天霞宮虛實,根本與師兄、琴珍這檔子事無關係。

「別費神了,要麼就練功,要麼就休息。這麼勞神費心,明日誰來照顧琴珍姑娘呀!」師兄閉目言道。

琴珍琴珍,就知道琴珍,師兄對琴珍姐姐如此一往情深。但站在公開公正公平的角度來說,琴珍姐姐確實一萬個理由配不上師兄。縱使師兄人品如何差,但論相貌武功與膽識及身份,與師兄相配的,喻賢妃還勉強算得上。但琴珍姐姐天生老相,一副粗狂微賤之相,皮膚枯黃,鶚骨高聳,雙目微遠。雖心底極好,為了崔玉容可以說是鞠躬盡瘁,但性格中強勢一面定不會是師兄喜歡的那類。說得直白些,便是性格有些執拗。

師兄這般上心琴珍真是讓人百思不得其解,回了一句:「師兄不棄糟糠,一心一意疼愛琴珍姐姐,人品實屬世間少有之上品,只願琴珍姐姐寒毒早日褪去,師兄亦好與琴珍姐姐雙宿雙飛。」

「信不信我現下便點你啞穴?」師兄依舊一副逍閑之態脅迫我。

可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我本是打趣師兄,不料琴珍卻偷偷流淚。只是師兄發覺又如何,楊明可以洞察世情揣摩女子之心,但卻無意開口去安撫藉慰誰。女子之心深似瀚海,自己的心結打不開,縱使別人千言萬語亦無濟於事,她要哭便隨她,楊明對於琴珍現下的心思亦只是想儘快將她體內蛇毒解掉。

楊明心知琴珍是朝鮮異族的宮女侍婢,這偌大的皇宮無數女子的命運與她一樣,都是日夜不息的侍奉主子勞作至死。他楊明一人哪裏憐憫得過來這世間千千萬萬身處囹圄之人,在楊明眼中琴珍亦是他無能為力的一個生命體。只是既然琴珍蛇毒因他而起,為她解毒自是不容推辭之責。

「不信!」我負氣道。

師兄翻了個身背對我,已然對我顯出無語之態。

師兄還是不願吐露實情,我抓心撓腮之餘放棄了追問。自己繼續練習洗髓經。漏夜寒冷,我專心練習心法時,師兄從我背上身柱穴緩緩輸入一股溫暖的氣流。頓時覺得百花開放,春暖氣清,如臨無際碧野,四周颳起的微風舒暢溫柔。連綿不絕的怡人嫵媚之氣在無人的曠野迴旋。不知不覺我便沉沉睡去。

次日待我醒來,已是錦被加身,炭盆火紅炙熱得噼噼剝剝作響。環視屋內,但見琴珍哀傷虛弱的躺於床榻上,我則躺在屋中央,腦下一個柔軟的枕頭,師兄蹤跡全無。

喚醒我的定然不是夢想,是身為一個婢女該起床去照顧主子了。

權玉順躺在火紅燈花倒懸垂牡丹錦緞帳幔中,身邊一群侍女守候。我問道:「娘娘今日可好些了?」

「娘娘還像往日那般直喊頭痛,偶爾胡話幾句,其他倒還正常。」一個婢女回答道。

我讓其他人都退下,只留秀兒和張台季三人伺候在側。我打起帘子,只見權賢妃臉色蒼白,目光離散,整個人像丟了魂似的,三魂沒了兩魂。我回頭看秀兒和張台季在殿中收拾,便輕聲道:「娘娘,琴珍現下在我閣房養著,已經好了很多,娘娘放心便是。」

權賢妃聽后微微點頭,此時張台季通傳:「易泰來為娘娘請脈了。」易泰躬身提着葯匣拜伏道:「賢妃娘娘,今日感覺可好些了?」權玉順沒有回答,我道:「娘娘的病怎的一日不如一日,還望易大人多加照拂。」

易泰叩首起身便為權玉順懸絲診脈,收線后道:「娘娘之病無大礙,只是折磨人些,頭痛想是數月來舟車勞頓積下的,需要慢慢調理。這一日半日定是好不了的,畢竟經久勞頓的病亦不是一日半日染上的。還是按照臣前幾日開下的方子服用可保無虞。」

易泰走後,權玉順輕聲道:「千兒,琴珍能保得一條命已是萬幸,我卧病期間諸多不便,許多事要你幫我才是。」我拍著玉順的手:「娘娘放心,千兒才智雖不及娘娘,但宮中有什麼風吹草動會及時稟報娘娘的,千兒權當跑腿的,主意還得娘娘拿。」

「那便好,只是蘭貴妃執意不願再執掌六宮,想來心裏多少有些不快。」權賢妃喃喃自語,「這招若是靈便罷,若是不靈,今後便是自己給自己設檻。」

權玉順何嘗不知其中厲害,宮裏宮外都道權玉順一曲《芙蓉雪》一虜聖心,其實沒這般簡單,當今皇上叱吒疆場如雄獅般驍勇,金甌江山身負濟世之才,其胸懷謀略無人能及,豈是一曲《芙蓉雪》可將之拜倒的。皇上如此抬愛一個地位卑下的朝鮮女子又是何故。泱泱大明何種姿色美女沒有,偏偏盛寵一個異族女子。

論資歷背景,權玉順何處比得過王湘月與張嫻,就兩家的軍功已如日月光芒令世人不敢仰望。權玉順相信皇上對於後宮女子的偏愛定是理智的。皇上初次臨幸便與她許下後宮女子想都不敢想的貴妃之位,后又在冊封當日改為賢妃,這已足以證明皇上的睿智與無情。王湘月與張嫻皆冊封為貴妃,並賜封號「蘭」「寧」,這無尚的殊榮皆因母家顯赫的背景,王湘月先前雖是侍候仁孝皇后的,但出身亦是與仁孝皇后一族。

協理六宮之大權自仁孝皇后仙逝便移交予蘭貴妃,冊封當日無故褫奪其協理六宮之大權,無疑是給了王湘月一記重重的耳光。這燙手山芋卻給了一個進宮方三日的朝鮮貢女,這等偏愛昭然於世,但卻改變不了皇上內心對於位份卑賤的權衡。此番稱病不能行協理六宮之權,亦是緩兵之計。一來是拖一拖後宮諸位娘娘的怨氣及怒氣,時日久了稍許接受了再接手,二來是不願將自己置於眾矢之的之位,畢竟身負國君大人之命,不便這般急着出頭。現下權且將大權讓與王湘月,等他日關係緩和些再議不遲,只是若王湘月執意不願接手致使後宮混亂,出現什麼變故,殘局還是要權玉順來收拾。畢竟任何有條不紊都經不住一次元氣大傷,整肅起來所花費的精力心血絕不在維持有條不紊之下。

「千兒,我躺了數日,現下宮中已無外人,你扶我起來走動走動。」權玉順躺了這幾日亦是憋壞了,好好一個人偏是生生躺了數日。

我扶著玉順行至窗前,她伸手輕推窗扉,濕冷的寒氣瞬間瀰漫進來。一陣北風卷過,刮動着枯木枝,一切凝滯而不情願。天地萬物誰願意承受這凌冽毫無生氣的冰冷寒風,連小小的枯木亦搖動得毫無美感。它們是否亦在懷念那一碧見底的晴空和溫暖和煦的微風,以及那份慵懶躺於大地之上的倦怠。

「皇上旨意讓娘娘安心養病,旁人打擾不得,足見皇上對娘娘的傾心。只是這般便使娘娘的幾個姐妹亦不得前來探望,娘娘不免煩悶。」我在旁看着虛弱的權玉順道。

「千兒越發糊塗了,我稱病的虛實你還不知道嗎?來往人越多越是不好,皇上不許人叨擾自是有他自己的顧慮。皇上亦有幾日未來天霞宮了,傾心何見?」權玉順語氣越來越低沉,眼中流露的悵然一覽無遺。

「千兒,世間大多女子奢求不多,只願得一有心人白首不離。可現下我們此行之人都不再是這大多女子之中。費心費力活着亦只是皮囊一具,得真心如何,不得又如何,諸般滋味都是自己嘗,他人豈能知曉?」權玉順關下窗戶,攏了攏披風,「還是躺下吧!」

我並未吱聲,古代女子的愛情是單純的,無論嫁予誰人,這份愛情便會一夜滋長,從無到有,沒有鋪墊。或許在她們心中,只要將己身最寶貴之貞潔交付出去,便有了向那人索要愛的權利。她們不考慮性格,不考慮門第,不考慮其他,有契約婚姻與肌膚之親,兩者便足以讓她們產生單向情愛,並理直氣壯去索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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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傾永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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