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8章 敗敗敗

一「吳掌柜，門外有你的夥計找你。」陸掌柜敲響門道。

吳平一個激靈來不及穿衣，顛顛撞撞開了門，「陸掌柜，快讓他上來。」

陸掌柜見吳平這麼急，也不敢耽誤，急忙讓這夥計上來了。

陸掌柜看着這一身風塵，臉都凍的通紅小後生搖搖頭，誇了一句夥計，然後拿了草料給那匹傷痕纍纍累的已經趴在地上馬兒吃，正不知道這可憐的小傢伙受了多大的苦，瞧它這高大的模樣可是一批好馬啊。果然是大戶人家一點都心疼。腳步聲漸漸逼近，吳平也不穿衣了，批了一件大衣在外面，不知是天冷還是心情激動的緣故，他的身體時不時的抖動着。

「小人見過掌柜。」

「把門關上，謹防隔牆有耳。」吳平示意道。

「是。」夥計左右看了一眼，確認無人後，小心翼翼的關上了門。

「坐，瞧你的模樣，想來一路上辛苦了，喝口茶暖暖。」吳平拿着陸掌柜順手端來的熱水，給他泡了一杯，順手將身前的紙張推了過去。

夥計是受過月機關培訓的，對於紙上的簡體字自然是認識的，看到紙上問戰況，提筆寫了道：薩爾滸明軍大敗潰逃，杜松戰死，女真損失不過數百人微乎其微，現在努爾哈赤正集中軍力去尚間崖方向迎擊馬林軍。

「好。」吳平高興的站了起來，來回走動興奮之色溢於臉上。

接着又寫道：何大人知曉了沒有？

夥計寫道：何大人以提前一日知曉，正在開原、鐵嶺及其周邊各堡開展計劃。

吳平搓着手掌給自己平復了一下自己激動的心情，此時他的心已經熱的像火一般，杜松乃四路裏面最為強大一隻，按照戰前參謀部那群小夥子推演了無數次的戰役反覆，只要杜松軍一敗，其餘各路守軍必然會停止進攻的步伐，等待上面的命令，因為此時后金軍真正的數目和戰力已經徹底暴露出來了。主力潰敗，友軍無法呼應，在冒進和找死無疑。

吳平拿出一疊銀票，給了夥計，夥計尷尬的道：「吳掌柜，這是屬下分內的事，這怎麼好意思呢。」

「拿着便是了，這明軍都還沒有把情報傳回來，你們就先到了，光着這一點就值得這些銀子。在說這天寒地凍兄弟們肯定落下不少病根，大家都是一家人，照應一下也是應該的。」

夥計猶豫了一會，這一路上大夥的確是吃了不少苦，前面六波人一人雙馬，累死5馬，有三個兄弟手都凍的不成模樣血肉模糊，想到這些夥計還是收下這一筆價值一千兩的銀票，謝道：「吳大人，我就提兄弟們謝大人仁義了。」

「有啥好客氣的，我叫掌柜開一間上房，你在這裏好生休息，我去安排各項事宜。」吳平拿起紙張放在火苗上，直到變成一團青灰，才放心的出去。

「吳掌柜，你真是仁義啊！我開店這麼多年就沒有見到對夥計都這麼好掌柜。」

「陸掌柜您言重了，他們都是為我賣命的，我都是應該做的，我要去城東處理一批貨，就先告辭了。」

陸掌柜看着遠去的吳平，還是贊道：「真是仁義！」他卻是不知，吳平在低層廝混了這麼久，深知花花轎子人抬人的道理，收買人心這一套以是深入骨髓。

當日下午，瀋陽突然穿出一條明軍大敗的消息，細節到位之極，一時間城中百姓人心慌慌，有些門路的更是四處打聽，一有不對就準備收拾細軟逃命。

「是不是建奴派人造的謠？」楊鎬聽聞手下來報這一天不到已經鬧得瀋陽人盡皆知的明軍大敗的謠言。尤其是幾位城中有名的世家也託人來旁敲側擊打探后，楊鎬的心情已經糟糕到極點。

「下官不知，不過應該是建奴細作散佈的謠言，企圖蠱惑後方百姓。」城中的官員戰戰慄栗的回道，他們此時可沒接到明軍潰敗的消息，想當然把他當作建州細作所謂。這城中的確有后金的細作，不過他們也沒接到消息，也正疑惑著這消息是從那兒來的呢？

「派人告示全城，說前線穩如磐石，這些不過都是建奴散佈的謠言，企圖蠱惑民心，切不可信。」

「下官這就派人去告示全城百姓。」官員們戰戰兢兢的退了出去。

第二日，心神不寧的楊鎬，聽聞前線有急報，忙不迭命人待人上來，看着跪在地上凍的通紅的小兵，他冷聲問道：「出什麼事了？」

小兵感覺到楊鎬聲音中的寒意，膽怯的說道：「前幾日，杜總兵遇到建奴大軍，兩軍交戰，后金軍有不下五萬之眾，賊酋努爾哈赤乘着大霧，越過塹壕，拔掉柵寨，攻佔杜總兵營壘，杜總兵主力被擊潰，傷亡甚眾。西路軍主將總兵杜松、保定總兵王宣、原任總兵趙夢麟，都在戰鬥中陣亡。西路軍全軍覆沒。」

楊鎬忽然像是被一道晴天霹靂打中一般，獃滯了一刻鐘，才如夢初醒般問道：「其他幾路戰況如何？」

「其餘三路大軍還在安計劃前進，不過小人認為各陸總兵得知杜總兵敗退後，有可能原地駐防，等待命令。」

「你先退下。」楊鎬臉色灰暗的揮了揮手。

「是，大人。」

獨留在大堂中的楊鎬深深的陷入了思考，此時杜松一敗，他四路進擊以是半流產的狀態，現下他有兩個好的選擇，一是收攏兵力固守開原鐵嶺，確保瀋陽不失；二是率他手中唯一一隻機動兵力，出發與各路大軍匯合，在尋戰機。

不過無論哪一種方案都是有風險的，他是文官，主要考慮的還是自己政治生涯，杜松一敗，自己無論選擇那種方案都會被朝堂上的言官攻擊，丟官下獄必然是免不了的，他猶豫再三還是將希望寄托在虛無縹緲的奇迹上，希望其他的三路能帶來奇迹，這三路加起來，也有不下七八萬的精銳兵馬，總不能一下子都沒了吧。

而他自己則留了最後一手，決定將手中的唯一一隻機動部隊固守瀋陽，只要瀋陽不失，他還是有一絲生機的。

他在這裏猶豫的時候，卻不知薩爾滸大勝后，士氣高漲的后金軍再一次抓住機會發起進攻，朝北路軍馬林露出他們的獠牙。

而此時的明朝北路軍統帥馬林率領大軍進至尚間崖時，得知了杜松軍戰敗，不敢在輕易的冒進，將軍隊分駐三處就地防禦。馬林此時不知下一步的計劃，為了最大的保存實力，環營挖掘三層塹壕，將火器部隊列於壕外，騎兵繼后。又命部將潘宗顏、龔念遂各率萬人，分屯大營數里之外，以成犄角之勢，並環列戰車以阻擋敵騎兵馳突。

而在馬林得到消息的第二日早晨，為了最大製造戰果的努爾哈赤馬不停蹄率領大軍前來，左右間隔不到24小時，可謂是將兵貴神速貫徹到了極點，此時馬林軍隊剛要撥起紮營的器物準備向南進軍，發現努爾哈赤率領的軍隊到了，就率軍隊重回宿營地重新紮營布列戰陣，陣列方形，營地四面昨夜挖有三道壕溝，壕溝外排列大炮，放炮的兵皆徒步站立炮后，大炮的外層，又密密排列一層騎兵，騎兵的前面再排列火槍隊，其餘眾兵都下馬，進入三層壕內的營中列陣。

后金軍軍制起源明軍軍制，並且還進行小部分的改良，對於明軍戰術自然是瞭然於心，先派一部騎兵橫衝明將龔念遂營陣，接着以步兵正面衝擊，攻破明軍車陣，擊敗龔軍。到中午的時候，努爾哈赤趕到了馬林所扎大營的地方。

看到馬林營地的東邊有一山。努爾哈赤對諸將說:「應當先佔東邊的山，依靠地理，從山上居高臨下的向西方山下的馬林軍的軍營衝擊，馬林軍必然抵抗不住「。於是努爾哈赤率親衛軍及二旗眾兵全體離營向東，來到東山南坡山腳下，準備從南坡登山。

這時馬林與后金軍對峙一上午後，見后金的援兵已到，在帥旗下聚集起來的兵加起來也不過二旗再加四五千人，他認為後金的兵總數也就這些了，加上后金兵離營移軍向東，隊不成列，此時這些經過三大征的明軍，對於后金畏懼並不像後面的明軍，膽氣還是非常足的，於是馬林決定主動出擊決戰，他命令營內士兵出營與營外的騎兵和火槍隊匯合，大軍主動向位於明營東邊的后金軍隊發起攻擊。

努爾哈赤在山上向西看，見大明營內軍兵與營外壕外的軍兵匯合，努爾哈赤大笑道:「看來明軍是要來主動攻擊我們了，這是好事，傳令下去不用登山了，各騎下馬步戰，迎接來犯之敵，撐住看我們就贏定了。「

一時間后金軍與明軍廝殺起來，后金兵人數雖然少，但都是努爾哈赤的精銳，作戰意志和武器盔甲都是上好的，一時間馬林竟然陷入了纏鬥，不久之後，追殺龔念遂部逃兵的六旗兵戰鬥結束，急急忙忙趕來了，看到兩軍正戰，這六旗兵先到的不等後面軍隊到來，也來不急整頓隊伍，直接攻擊明軍馬林的大營。馬林軍營中士兵放槍接戰。后金兵射箭衝擊，在東面和南面兩路夾攻之下，大明軍隊抵擋不住進攻勢頭，大敗而逃，后金軍兵乘勢追殺，擊破潘宗顏部，潘宗顏戰死，北路明軍大部被殲。明軍副將麻岩等皆被殺，總兵馬林僅率數人逃走。

擊潰北路軍后，努爾哈赤手中的士兵其實也有些疲憊了，不過兩場大戰帶來的士氣提升實在是太大，各旗紛紛求戰，看到士氣高昂，自己手中主力損失也極小，努爾哈赤在次將毛頭對準了東路軍，此時明朝劉綎所率的東路軍因山路崎嶇，行動困難，未能按期進至赫圖阿拉。因不知西路、北路已經失利，仍按原定計劃向北開進。努爾哈赤擊敗馬林軍后，得到情報認為簡直就是天賜良機，立即移兵，迎擊劉軍。

不到二日，努爾哈赤快馬趕到東路，看着還在冒進的東陸軍，努爾哈赤明白他們一定沒人得知其他兩路的消息，為以最小的代價全殲劉軍，努爾哈赤採取誘其速進，設伏聚殲的打法，事先以主力在阿布達里崗(赫圖阿拉南)佈置埋伏，另以少數士兵冒充明軍，穿着明軍衣甲，打着明軍旗號，持着杜松令箭，詐稱杜松軍已迫近赫圖阿拉，要劉綎速進。

劉綎信以為真，立即下令輕裝急進。

明軍東路劉鋌軍從寬奠出發時，后金周圍的駐軍都選擇的有計劃的敗逃。劉鋌率軍一路上攻佔山寨勢如破竹，一路向前進軍，戒心也降低到了極點。劉綎先頭部隊進至阿布達里崗時，遭到伏擊，兵敗身死。努爾哈赤乘勝擊敗其後續部隊。

坐鎮瀋陽掌握著一支機動兵力的楊鎬，出於種種原因對三路明軍沒有作任何策應。不消數日劉鋌、馬林兩軍戰敗后，只覺的天昏地暗，這時他在蠢也知道，奇迹是不可能發生了，慌忙傳令李如柏軍回師。李如柏軍行動遲緩，僅至虎攔崗，基本在原地踏步（努爾哈赤把女兒嫁給了他）。

當接到撤退命令時被后金哨探發現，后金哨探在山上鳴螺發出衝擊信號，大聲呼噪。李如柏軍以為是后金主力發起進攻，驚恐潰逃，自相踐踏，死傷1000餘人。朝鮮軍隊元帥姜弘立率領剩餘的五千兵下山來投降，此時后金中的人才甚多知道兩線作戰是大忌，於是后金設宴款待他們之後，將他們釋放回國，並且修書給朝鮮國主光海君，希望兩國修好。

后金獲得薩爾滸大捷后，努爾哈赤在赫圖阿拉衙門裏搭起涼棚，召集八旗貝勒、大臣分坐八處，大貝勒代善、二貝勒阿敏、三貝勒莽古爾泰、四貝勒皇太極和投降的朝鮮都元帥姜弘立、副元帥金景瑞六人坐在凳子上，舉行大宴會。繳獲的甲胄、兵仗、衣物、槍炮、糧食等，像小山似的堆積八處，按八旗、論軍功進行分配。慶功之後，努爾哈赤立即召集最高軍事會議，商討下一步的作戰方略。

而在此時瀋陽城內，吳平聽着滿城的風風雨雨，看着各處的人心惶惶，心中越發開心了起來，此時前番楊鎬的打臉行為已經徹底的失去了人心，此時城中已有開原鐵嶺各處逃難的來的百姓，在他們渲染下，后金軍變得突然不可戰勝一般，后金的殘暴也在月機關的推波助瀾之下，徹底臭不可聞，這下佈局遼東這麼多年的移民計劃比預想中更為簡單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