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召鬼來兮

拳風凜冽，帶起氣流捲動在拳頭四周形成了數股錐形風鑽，帶著刺耳的風嘯聲猛撼在水幕上。

水幕輕輕帶起一圈圈藍色漣漪，拳風就被漣漪帶著往四周擴散遊走，消解的無影無形。重拳被水幕一擋再無法寸進，勁力如同擊打在虛空中無處著力，感覺難受至極，心胸之中一口氣憋著泄不出，幾乎含著一口血就想要吐出來。

古文中曾有「天下柔弱，莫過乎水，而攻堅強者，莫之能勝，其無以易之。」這樣對水的描述。

水性至柔，水幕將這一特性揮的淋漓盡致。至柔至韌，處下不爭，隨物就勢，因此拳風雖然極盛，但對上了水幕的柔韌，即便是已經入魔的數人功力大增，卻還是還是無功而退。

漣漪擴散數圈后又重新聚集，只見水幕中一股沛然元氣以極快的度幻化成一道巨浪向著幾個入魔者涌過來，浪疊浪翻騰撲卷。魔人眼中看見大浪撲來，雖然想著要抵抗，但卻沒等手腳有動作就已經被一股無法抵禦的巨大力量撞了出去，如同數人合抱粗的大樹橫撞而來，以手腳築起的防禦脆弱得跟一張被水染濕的紙，一接觸就完全潰散了。饒是數個魔人奮起合力抵禦巨力的衝撞，手臂一下就被衝擊力撞得要脫臼折斷，腳下的青石路面被卸下的力道一一踏碎，幾個魔人被巨力**近十丈開外，拉出一條泥坑。

正正應了「至柔之水，內藏至剛；至弱之物，內含至強。」的道理。以弱水之勢護衛周全，以彼之力攻其自身，越是強力的進攻，就會遭遇越加強力的反擊，製作這件法寶的煉器師可以說深得其中三味。弱水蘊含的充沛元氣本來就具有極強的反擊之力，收到魔人拳勁中附帶的猛烈魔氣刺激，反擊的力度遠遠大於正常的水準，甫一接觸就爆出數倍的反彈，將眾魔人硬生生震開受傷。

被弱水之力震退的魔人們還是很快站穩了腳。不得不承認，魔化的身軀具有無比強大的回復能力。縱然是在正面承受了水幕的強大反彈攻擊，折斷的雙手也已經軟綿綿搭在肩膀兩邊象兩條軟布條，但是僅僅是走了幾步的距離，兩隻手臂已經開始可以活動了。

這是多麼可怕的復原力！在這樣打不死的恢復能力面前，除非能一擊徹底了解魔人的生命，不然面對的就是無盡頭的車輪戰。

水幕內，逍遙府的主人仍在抓緊時間調息。他對水幕的強大是極有信心的。而且不要忘記了，煉製防護法寶針對的並不是俗世中的凡人，需要抵擋的是具備了先天法力的修真人士，因此反彈中的沛然元氣並非簡單的打擊攻擊者，其中的先天元氣更加入侵到攻擊者的身體內造成傷害。帶有天下至柔至韌水力的元氣侵入體內，並非簡單的運功可以驅散掉，水元力會與體內的水汽引起共鳴造成體內缺水，並破壞內腑。

魔人們一步步逼近水幕，地上的血漿肉泥隨腳步踏下濺起，帶起一陣陣中人慾嘔的腥味。

「想不到逍遙府的主人，也有做縮頭烏龜的一天。」開口說話的魔人聲音沙啞，略帶金鐵相刮聲尖銳刺耳；身上肌肉高高隆起，如同一塊塊爛肉堆疊起來的一座肉山，身體已經變得畸形，手手腳腳跟其他增生的骨肉條混在一堆，如同一個長滿尖刺的肉球。勉強可以辨認出是頭部的位置，五官也已經胡亂移位，從外表和聲音已經無法知道是那十個惡人中的哪一個。只是幾人未入魔前一直都由姓姚的大哥帶頭說話，十有**這就是姓姚的那人。

「你若是撤去防護的法寶束手就擒，我可以給你府中眾人死的痛快點！」魔人接著說，「逍遙府的主人見多識廣，既然能看出我等入魔，自然也曾聽過修魔者有許多手段可以讓人不死，比如……做成死靈骨鍾？」

死靈骨鍾，就是人頭砍下來的時候施法將生魂禁錮在頭顱中，然後將頭骨剝出來做成的一種器皿。因為生魂一直被禁錮在頭骨中，加上妖法的作用令生魂在頭骨中每隔半個時辰都會受魔氣折磨而出慘叫而得名。修魔者中不乏以此作為住處的報時工具，其中傷天害理處，令人指。

水幕並沒有隔絕聲音的傳播，因此這段話語完完整整傳到了逍遙府主人的耳中。老祖宗眉毛一動，雖然眼中厲光一閃即逝，卻沒有眾人意料中的動怒。作為武林中神話一般存在的老祖宗，生平與敵交手無數，戰鬥的經驗豐厚程度足以媲美皇朝最高大的城牆，這麼淺顯的激將法實在是沒有辦法起到任何的作用。

此刻老祖宗正在全力調息，爭取回復最大的戰力。雖然已經派了玲瓏去請援，但在援手到來之前，必然會經歷一番苦戰。多費口舌並不能帶來任何的優勢，只有最大限度回復實力才能堅持更加長的時間。

不要忘記一點，這數人花費如此大的帶價，甚至不惜入魔也要殺入逍遙府，是因為府中藏著一樣他們願意不惜一切帶價到手的東西。那樣事物沒有到手之前是不可能會離去的，再加上來犯者的頭領中有人被殺，此事不可能再善了。

入魔后的數人實力增強得十分恐怖，老祖宗對雙方實力的評估十分清晰――沒有取勝的必然把握。因此若是此刻並沒有消耗大量的元氣，老祖宗仍然不會出手，藉助水幕防護可以用最小的消耗拖延一段長時間，更符合戰術設想。

只要拖延到玲瓏帶著援手回到，魔人伏誅是必然的結果，老祖宗對此有十分的把握。

因此魔人這番挑釁沒有任何的效果。

廢話還是太多了！這是逍遙府主人那一眼的全部意思。

眼見激將法沒有收到效果，幾個魔人倒是很聰明的沒有再去試圖打破面前的水幕。雖然身體的修復機能非常強大，但也不是毫無弱點。雖然從外表看**回復的度極快，但是幾個魔人體內的水元力其實並沒有因為**的癒合而消失，相反沛然的水元力對魔人的肉身有著遠比想象中更強的傷害性。再次挑釁水幕的防護力，最大的可能是在水元力的強大力量面前潰不成軍。

世間最純正的五行力量天性克制魔氣，這是自然中恆久存在的法則。

不願與水幕再次正面碰撞，幾個魔人在挑釁無功之後退回練武場的邊緣。

伸出手指上反射著紫色幽光的指甲，幾個魔人在胸口狠狠一劃，一聲悶哼聲中手指一彈，幾條紫色的血線噴射到地上，與地上狼藉一片的血肉混合。

「以汝之名召鬼來兮！」，聲音沙啞卻刺耳。

隨話音落下，四周颳起了一陣陣的陰風，夾雜著無數凄厲的哭喊聲，如同幽冥打開了大門釋放出數之不盡的冤魂。原本滿身血腥味的空氣中一陣壞死的腐臭味奪走了主導的位置。灰黑色地面上無數磷磷白骨掙扎著，一邊用僅有的幾根骨頭支撐著想站起，一邊用四周散落的骨頭在拼接自己身上缺少的零部件。撿到短的骨頭就再抓起一根拼接，撿到了長的就敲斷接上去。有些可以微微顫顫勉強站定的，就用一雙雙只有白骨的雙手撈起地上散落的血肉內臟，往身上一件件塞進去再在體表胡亂地塗抹上肉泥。

大概只是數盞茶的功夫，水幕前的練武場上就站起了數百個渾身血肉模糊，身軀殘破不堪的殭屍，黑洞洞的眼眶了無生氣地望向逍遙府邸的方向，口中斷斷續續出低沉咆哮聲。殭屍的腳下，一地碎肉斷骨的殘餘。

以自身的魔血為引，魔人從幽冥召來了大量慘死的冤魂。這些冤魂都是遭遇橫禍慘死或者身受冤屈而被殺的人，身上帶有巨大的怨氣，在幽冥無意識地徘徊，只能等著身上的怨氣消散才有機會投胎。被魔血為引帶到了陽間以後，魔血中的嗜殺狂暴的氣息，將這些枉死冤魂的怨氣激到了頂點，變成了只會聽從幾個魔人命令的殺人傀儡。

魔人們的主意很簡單，就是要用這些帶著大量怨氣的殭屍去攻擊水幕，消耗護罩的水元力。付出幾滴血的代價就可以召來大量冤魂，持續攻擊之下必然可以將水幕的元力大幅消耗。作為一件防護的法寶，不可能無休止的輸出水元力維持護罩，沒有後續的元力輸入，護罩很快就會脆弱不堪。與此同時，魔人也爭取到時間將體內的水元力逼出。體內魔氣不斷地與水元力做拉鋸戰，消耗也是極為嚴重的。

數百殭屍張牙舞爪地在魔人一聲「撕碎這座房子里所有的生命！」的命令下，邁開了遲緩變形的步子，一步步踏向面前的逍遙府邸。這些召喚出來的冤魂沒有意識，不懂得思考也沒有恐懼，只知道聽從最直接的行動命令。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些冤魂甚至比不上鬼谷中日常負責澆花弄草的機關人。

但是，這些冤魂具有龐大的怨氣，有嗜血狂暴的驅使。完全不懂思考的殭屍無視了眼前龐大水元力形成的水幕，直線前進想著逍遙府逼近。

於是水幕揮了它的強大威力，一陣接一陣的漣漪輕晃，輕易擊退了前進的殭屍，粉碎了敢於向水幕伸出爪子的殘缺**。

然後失去了軀體的冤魂會呼嘯著在半空中慘叫、旋轉、扭曲，直撲向地面，再次聚集起形體，撿起地上的血肉骨碎修補身體，再次一步步地挪向面前的逍遙府。

百鬼行，呼嘯聲聲，凄厲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