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出關

第二章 出關

玲瓏小姑娘退進門內以後沒有停留,雖然對剛剛聽到的言語有些不悅,但也並沒有放在心上。

倒是今天府內另有一件大事要辦,玲瓏記掛著這件事,匆匆趕往府內貼近山邊的一處幽靜的院落。門外的人雖然多,但是遇上今天兩位值守門口的兩位叔叔,肯定是討不到好的,玲瓏對此極有信心,很快就將門外的事情拋在了腦後。在往院子去的路上,甚至還哼起了小曲。

走到院落門口處,早有許多人候著,幾乎府內所有的管事都在。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畢恭畢敬的神情靜靜地等候著。偶爾相互間有些交談,也壓低了嗓子,像是怕驚擾到了什麼人。

大家看到玲瓏走近,紛紛作揖行禮。

玲瓏一一回禮,嘴角始終掛著笑意,眼睛卻忍不住一直地往院子里張望,流露著急切和期待。

今天是逍遙府的老祖宗出關的日子。

閉關了五年的老祖宗日前傳出信息,三月初三將會出關。

整個逍遙府沸騰了。

老祖宗是誰?

擁有近乎天人修為的逍遙府主人,江湖的王者,武林的神話。

玲瓏的祖爺爺。

曾五年內約戰少林十八羅漢陣四次,破陣四次。少林達摩院十八位長老親自出手,只在第一次破陣時撕破了老祖宗一方衣袖。

南海劍派五個席劍手,強搶孕婦取活胎煉邪功,殺害孕婦達二百餘人。正道多次討伐,都在五人劍下鎩羽而歸。老祖宗當時在京城望月樓上喝酒,一聽之下大怒,拂袖而去。一夜間疾行千里,黎明時分,五個席劍手的級已經懸挂在南海劍派的正殿之上。

這位武林的神話,創造了無數的江湖傳奇,是武林中人人仰望的泰山。

自從五年前這位武林的神話從塞外回來,就一直在府內的丹室閉關。今天是出關的大日子,府內的人自然當成了頭等的大事在辦。

本來一早玲瓏就在丹室外侯著,卻偏偏遇上那十個人帶著大隊人馬上門來搗亂。想到這裡,玲瓏嘴角忍不住稍微一撇,在心裡給那幫搗亂的人又狠狠記上一筆,等老祖宗出關后,再跟他們好好算賬!

天上突然一聲旱雷炸開,院外候著老祖宗的眾人這才現那昏啞的太陽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烏雲徹底埋住,一道電索從雲中閃起,落在府外大門前。

突兀的響雷嚇了玲瓏一跳,心裡無來由的有了些擔憂,門外值守的林、王二位叔叔,不會有什麼差錯吧。這想法剛一冒頭,又自己輕輕甩了甩頭,把這想法拋在了腦後。林、王二位叔叔的武功,可不是大門外那幫烏合之眾可以抵擋的。

昔年投身軍中的林、王二位,在皇朝與進犯邊疆的胡人們一次著名的「守望堡戰役」中,率領的三萬部隊死守城堡三個月,直至被救援部隊到來。守城部隊活下來的不足八千人,胡人留下了接近十萬具屍體,黯然退走。而可以堅守這麼長時間的原因,就是二人在戰役開始之初闖入敵主帥大營斬殺敵主帥,在三十萬敵軍中三進三出,全身而退。被進犯邊疆的胡人們傳稱為「皇朝的移動城牆」、「關外草原的噩夢」。

戰役后朝中追究胡人進犯時朝廷遲遲沒有收到情報的罪責,有人慾以兩人頂罪,遂心生退意,得遇當時在江湖遊歷的老祖宗,便來到逍遙府,一住至今。

兩人的武功走的是剛猛一路,又在千軍萬馬中歷練經年,大門這數百人,還真不放在眼裡。

看著天色的暗啞,小姑娘心中不禁有些焦急,老祖宗還沒有出關。

玲瓏的這位祖爺爺慣常在江湖上遊歷,每次回家的時候,總會為玲瓏捎帶上些新奇古怪的玩意兒。比如夜裡會光的花兒,泡著喝會有蜂蜜味道的青草的種子,能漂浮在半空的漂亮彩石……

只是五年前祖爺爺外出遊歷回來,就馬上閉關,整整五年間沒有離開過丹室。那是唯一的一次老祖宗沒有給玲瓏帶回來禮物。

一想到這裡,小姑娘的嘴角就忍不住翹了起來。

還是個沒長大的小姑娘。

就在小姑娘胡思亂想的時候,丹室的門在一聲輕微門閂聲中打開,逍遙府的主人踏出了閉關已久的丹室。

頭略顯花白,額上的皺紋卻沒有幾條,氣色極好的臉上紅潤的膚色,顯得這位逍遙府的主人格外的精神。雙眉如劍,目光中始終蘊含堅毅而威嚴的眼神讓人不敢直視,黑白相間的鬍子約莫一指的長度,稍作修剪。

五尺的昂藏身軀一身淡青色長袍,腰間一條祥雲花紋的金色圍腰,掛著一塊色澤翠綠的玉佩,腳上是小牛皮硝制過後經過精心加工的一雙低筒平底皮靴。

只是隨意的一站,周圍的人便有氣度非凡的感覺。

《楚妃嘆》詩曰:「矯矯庄王,淵?岳峙。」,此時看來,淵?岳峙這四個字卻象是專門為眼前的逍遙府主人而作。

得見主人出關,府上諸人都激動不已,口中稱呼手上作揖,都跪下迎接。

小玲瓏一聲歡呼,也對著祖爺爺行晚輩的跪拜大禮。

雙膝曲下一半,便被一股柔勁托住,再跪不下去。

只覺得一個大手掌輕輕的撫慰著自己的頭,入耳是熟悉卻已幾年未曾聽到的聲音,

「丫頭,都長那麼高了,起來讓祖爺爺好好看看!」

玲瓏覺得心中有些柔嫩的東西被輕輕的觸動了一下,眼角就隨即紅了,眼眶裡有水汽在浮動。

「祖爺爺~」伴隨著一聲帶了些微哽咽的叫喚,玲瓏閃到老祖宗的身邊,依偎著撒起了嬌。

老祖宗帶著疼愛好好安撫了玲瓏幾句,期間也跟府中各人都說了幾句話。

府上的管家是個高瘦的中年男子,打扮簡樸,看起來像個老實的莊稼漢。等著老祖宗跟各人都打了招呼,才上前說道:

「主人出關辛苦,請先到偏廳洗漱用茶稍作休息,我已經吩咐廚房備了宴席,片刻就可以入席了。」

「伯翔辛苦了。」老祖宗輕拍管家肩膀,管家姓李,名冀,字伯翔。

「不過現在還不是休息的時間,府里今天來的客人不好招呼啊。」玲瓏聞言有些奇怪,不禁看了身旁的祖爺爺一眼,依稀見老祖宗的眼中似乎有一絲憂慮。這時天上再一道旱雷響起,一道電光落下,看方位還是大門附近。

「祖爺爺,」玲瓏忍不住插話了,「您說的是大門外頭那些人嗎?雖然武功還過得去,但是遇上林、王二位叔叔,怕是連大門都靠近不了。」

拍拍玲瓏的腦袋瓜兒,老祖宗沒有答話,反而吩咐管家,

「你把府里的人都叫過來帶到丹室里去,沒有我吩咐誰也不許踏出丹室半步!」

管家沒有聽懂想問,老祖宗揮揮手,繼續說:

「你不要問,現在不是細說的時候,時間緊迫,先把人都給我送進丹室。」

老祖宗話,管家只能暫時放下心中的疑問,一晃身形就出了小院。能做逍遙府的管家,武功自然也不會差到哪裡去。

轉過頭來,老祖宗把留著院內的各人也支進了丹室,只留下了玲瓏一個。

「玲瓏,」老祖宗一隻手放在身後,「祖爺爺這次出關,馬上就要面對一批強敵,勝算不大。若是祖爺爺出了意外,府內各人的性命都難得保全。所以我要你替祖爺爺去請救兵。」

小姑娘大吃一驚,在她的心中,祖爺爺,是永遠不可能被越的一個武學的巔峰,是江湖的神話,是不敗的存在。今天卻在祖爺爺的口中親耳聽到,居然有祖爺爺也沒有把握戰勝的對手存在。

難道不是大門外那些人?他們的武功我見識過,就算再修鍊八百年,也不會是祖爺爺一個回合的對手。小姑娘在心裡嘀咕。

老祖宗似乎從小姑娘的臉上看出了她心中的疑惑,微笑著輕撫著玲瓏的頭頂,「丫頭,山外有山,天外有天,這世上很多東西是越了你想象的。」

似乎不準備跟玲瓏在這個話題上繼續展下去,老祖宗直接從懷中取出一個紙鶴,不知道是不是玲瓏的眼睛進了沙子,小姑娘總覺得紙鶴上面有些彩光在閃動。

「丫頭,替祖爺爺辦件事,這可關係著府中所有人的生死。」

看著老祖宗的神情嚴肅,玲瓏忙正色答應,「祖爺爺請吩咐,玲瓏定不負重託!」

老祖宗開始講解,語調也放快不少,府外各人交手的氣機牽引,讓他感覺到自第二聲旱雷響過後,有些不尋常的事物,正一步步地向著預想中最壞的方向加展。

府門前十二個身影一直纏鬥在一起,雙方都打出了真火,不時有刀芒掌刃濺射向四周,圍觀的眾人早已非常默契的將包圍圈擴大了數倍,以免殃及池魚。

十人武功雖然還不錯,但也只能憑藉配合的默契和車輪戰跟林、王二守衛戰成均勢。經過數十回合的交手,場上的控制權已經逐漸回到了林、王二位守衛一方。闖門的十人雖然也算得上是一流的高手,但與兩位守衛卻仍有不小的距離。雖然憑藉著車輪戰和古怪的癒合能力曾一度與林、王二人打成平手,但時間一長形勢就漸漸向門衛二人傾斜。

酣戰之中,兩守衛互換了一下身位,一前一後一招剛猛無匹的刀罡力劈華山。

這一招式威力分金裂石,不久前曾重創了其中的一個對手,但是對方那極其怪異甚至驚人的復原能力,硬是在數招過後就恢復了作戰能力重新加入混戰。但威力無躊的招式給眾人留下深刻印象。

再使出這招,跟守衛對決的十人非常有默契的都選擇了閃避。

但前面的守衛一刀使出,身後的另一人刀鋒舉起,卻踉蹌了一下,沒有接著使出第二刀。

破綻!姓姚的那人大喜,猛喝一聲,欺身貼近那踉蹌間沒能使出刀法的守衛,一掌帶著一股腥臭的陰風就要印在守衛的胸膛。

還沒等他擊實,猛的一聲刀鋒劃破空氣的撕裂聲,一道刺眼的刀光在眼前閃現。耳中也同時傳來兄弟驚呼的一聲「大哥小心!」,回頭一看,身後也是一道白練橫空而來,頓時大驚失色――這竟是兩守衛設計的一招誘敵的殺局。

前後退路都被封死,刀光如虹,姓姚的那人甚至可以看見刀光掠過的地方空氣被劃開而產生的一種奇異的扭曲感。

千鈞一之際,只聽到「轟隆」一聲巨響,姓姚那人的兩位兄弟居然後先至,而且威壓極大的一掌擊向兩守衛,逼得二人放棄了斬殺眼前敵人的打算,回身對了一掌。巨響聲中各自後退分開。

林、王二位守衛恰巧退回了大門前,十個對手落回了血線后。

霎時間的靜止對立,幾乎跟開戰前一樣的位置站立,彷彿戰鬥還沒開始。只有雙方交手時氣勁激射破壞的地面和門前的護欄,證明著剛剛交手時的激烈。

地上的污血不知道是不是順著地上排水的紋路流去場外的溝渠,看起來似乎並不是很多。

兩位守衛的手掌都有點顫抖,在剛剛雙方的對掌中對方必然用了一種奇怪的合擊術,使得掌力極盛,兩人都吃了虧。氣血翻騰的胸口一直有股微甜的熱流在往口中涌去,雖然運功暫時壓下,但是兩人明白內傷不輕。

天上烏雲滾動,電蛇在雲層中翻滾,醞釀著又一次的轟鳴。

雷聲似乎讓十個闖門的人有些急躁,姓姚的人一聲怪叫,身旁的九人聽聲馬上一字排在姓姚那人的身後,依次以雙掌抵在前一人的背後。

只聽見十人口中一陣「嗬嗬~」的聲音,站在最後面的一個人身體猛的一收縮,就象是剎那被抽光了身體內的水分,整個人居然完全的萎縮,如同黑洞的眼眶,緊貼骨頭的乾涸皺的皮膚,活脫脫成了一個如同乾屍的模樣。

然後他身前的那人,先是身體一下猛的變得極度的健壯,全身的肌肉隆起,青筋暴漲,如同一條條爬在皮膚上的蚯蚓,接著同樣一瞬間萎縮,成了乾屍的模樣,同時肉眼可見的一道巨大勁力傳到了他身前人的身上。

同樣的過程重複了九次,每當后一個人收縮並將力量傳到前面的一個人,前面的一個人就會重複這樣的過程,而且每次肌肉的健壯程度都比前一次要更厲害。

這就是那種邪門的合擊術,近距離看著對手的動作,兩名守衛幾乎瞬間就下了結論。

九人的傳功並沒有花費多長時間,功力都轉移到了姓姚的頭目身上。

幾乎是功力入體的同時,姓姚的整個人就像個皮球一樣的急膨脹起來,全身的肌肉如同一塊塊乾涸的海棉吸足了水,綳的緊緊的,把身上的衣衫都撐裂開,變成掛在身上的一條條布碎。全身的骨骼出一陣炒豆子一般的爆響聲,整個人突然長高了一截,原本有些瘦弱的身軀,現在卻成了一個昂藏九尺的巨漢。

巨大的身軀向前走了一步,周圍的人有種錯覺,彷彿地面都跟著震動了幾下。

一聲暴喝,讓眾人以為天上又打了一個旱雷,幾道殘影浮現,一雙巨掌已經逼到兩守衛身前。

兩人只來得及抬手迎上,稍一接觸,只覺得接下一群巨象的野蠻衝撞,便被一股大力撞得飛退。感覺雙臂的骨骼似乎也出了一聲不堪重負的呻吟,喉嚨中一甜,運功壓下去的一口氣血終究是沒有忍住,噴將出來,漫天的血霧。

剛剛站穩了腳步,一道殘影再次逼近,姓姚的那人並沒有給二人回氣的打算,一雙巨靈掌帶著呼嘯的風壓聲,又一次逼著兩人合力對了一掌。

「?」的一聲巨響,是守衛二人背後撞在逍遙府厚實的大門上出的沉悶聲響。兩人身受了極重的內傷,雙腳沉重如同灌滿鉛水勉強能站立,血從嘴角溢出,止都止不住。即使當年在守城大戰了三個月後,二人也未曾受過如此重傷。

雖然想對府內示警,但此時連手都抬不起來,口中嘶啞不能出聲,已經無能為力。

眼見面前這個身高久尺的昂藏巨獸又邁開步子,再一次,勁風壓面而來,兩人甚至沒有力氣抵禦風壓的威力,雙腿一軟靠在門檻上,兩人都心中一涼,我命休矣!

身後傳來大門打開的低沉聲音,一隻手從兩人中間穿過,輕輕巧巧的抵住了巨獸的巨爪,悶哼聲接著從巨獸的口中傳出,彷彿有不能忍受的痛苦讓巨獸出了一聲狂暴的嘶吼,之後如同一隻斷線風箏被拋飛到半空,巨獸吐出的一條帶狀腥血從二人跟前隨巨獸延伸出去!

濺落了一地。

所有人都驚呆了,形勢的逆轉居然是如此的戲劇化,看似無敵的巨獸居然轉瞬間慘敗。

二名守衛被背後的人輕輕扶起,一股中正醇和的內力從肩膀處透入二人體內,五臟六腑的內傷馬上被壓制住,身體也恢復了往日的輕盈。

二守衛早已熱淚盈眶,不需回頭就已經可以肯定,這位救援自己的人,必定就是自己誓死追隨的名主。

江湖的神話,武林的至尊,代表世間武學巔峰的一代宗師,逍遙府的主人,終於出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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